米爾扎布爾說是城市,倒不如用縣或者鎮來形容更恰當。
這座小城的居民只有不到二十萬,比之瓦拉納西的百萬人口差了幾倍。
不過在北方邦這片大地上,哪怕是一條數百人的小街,也會滋生出頭目和圍繞在他周圍的暴力團體。
米爾扎布爾也不例外,特里帕蒂家族在這里的統治根深蒂固,從祖輩起他們就把這座小城經營如鐵桶般水潑不進。
到了卡林拜這一輩,鎮上的警局跟他家的仆人房沒什么區別。
城里有任何的風吹草動,或者對特里帕蒂家族不利的苗頭出現,警察們就會第一時間去通知卡林拜。
前段時間發生在米爾扎布爾邊境小村里的槍戰,并沒有在鎮上引起多大波瀾。
因為那遠離城區,還是一個低種姓村子,死多少人都沒人在乎。
不過古普塔作為局長,發生在他轄區內的事,總要知道個大概。
最重要的是,誰在米爾扎布爾開槍,這必須通知卡林拜。
古普塔抵達特里帕蒂家族的莊園時,卡林拜正在享用下午茶。
“你是說上次那個鄉下小地主,被人收拾了?”
“一個不剩,就連家人都在那天倉皇出逃。”
“那幫瓦拉納西人?”
“是。”古普塔恭敬的回答。
卡林拜不動聲色,他原本并不是很在乎烏鴉和誰火拼。
他做軍火生意的,別人打的越厲害,他的生意才越好。
只要米爾扎布爾城里不亂,他統治的王國根基不亂,鄉下小村里的事他并不關心。
不過古普塔的通風報信,讓卡林拜重新正視起這件事。
那個烏鴉可是從他這兒買了幾十把槍,足夠武裝一個小型幫派。
現在被人收拾的干干凈凈不說,就連消息都沒怎么傳出去。
卡林拜心中警覺,那必定是一場碾壓式的火拼。
“他們什么來頭?”
“做礦產生意的。”
“礦產?”卡林拜皺眉。
“我親自派人去打聽了,前段時間有人在那兒勘探,據說是石灰石礦。”
“這個我當然知道,那個烏鴉就做這種生意。”
卡林拜對烏鴉偷偷摸摸賣水泥的事,早就有所察覺。
只不過他看不上,一個月幾百包水泥才多少錢,不如他賣幾把雙管獵槍賺的多。
“不不,卡林拜,那是大生意。聽說卡納村現在來了很多人,就是為開礦做準備。”
“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
“馬克布,把今天的報紙拿過來。”卡林拜轉頭朝身邊的大個子吩咐道。
很快一份北方邦當地的報紙被遞了上來,卡林拜迅速翻找,但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古普塔想說什么,卡林拜抬斷,他起身到客廳拿起電話。
作為米爾扎布爾之王,他在勒克瑙當然也有關系甚密的政客。
“拉奧先生,米爾扎布爾的礦你聽說了嗎?”
“噢,當然,那是部長親自審批的。今天晚上,你就能在報紙上看到新聞。”
“但這是我的地盤。”卡林拜聲音低沉。
“卡林,那座礦在米爾扎布爾邊境,還有一小部分屬于隔壁的昌達烏利。它和你的生意沒任何沖突,對方也不是外人。”
“他們動了我的人。”
“是嗎?我沒在報紙上看到任何火拼的消息,你是不是搞錯了?”
“拉奧,”卡林拜語氣變的生硬,“如果你想下次選舉還有充足的資金,你就不該這樣和我說話。”
“好吧,卡林拜。對方很有實力,不管是錢還是人。那是投資上億盧比的大項目,除了部長,旁人插不上手。”
卡林拜默默掛斷電話,他終于知道為什么沒有風聲傳過來了。
在塵埃落定之前,他們的部長大人早就鎖定了這筆生意。
“古普塔,把你知道消息都說一說。”
“對方和您一樣是婆羅門,姓蘇爾。原本只在瓦拉納西一帶活動,最近有家族后代從孟買回來,然后就有了現在的礦產生意。”
“那座礦你知道多少?”
“不清楚,卡納村很少有人去,消息昨天才傳過來。”
卡林拜眼神晦暗,一億盧比的投資,其實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爸爸,”外面傳來拉姆的聲音,“米爾扎布爾什么時候來了大商人?”
“哪里的商人?”卡林拜轉頭問。
“一個小村子,好像叫卡納。我昨天從天那路過,有工程隊在施工。”
卡林拜和古普塔對視一眼,都心里有數。
“你昨天去哪了,為什么現在才回來?”他問兒子。
“我去昌烏達利的一個同學家參加派對,昨晚喝的太多了。”拉姆有些心虛,他昨晚玩了出霸王硬上弓。
“那個工地上有多少人?”卡林拜關心的重點不在兒子身上。
“好幾百,也許超過一千。”拉姆聳聳肩。
“最近不要到處亂跑,多關心家里的生意。”
“是,爸爸。”拉姆有些心不在焉。
整個米爾扎布爾都他老子一個人說了算,家里的生意也插不上手,拉姆除了當富二代還能干什么呢。
揮揮手把兒子趕上樓,卡林拜又轉向眼前的警察。
“古普塔,卡納村你多盯一下。”
“是,卡林拜。”
目送古普塔離開,卡林拜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礦上的生意他當然想分一杯羹,但不是現在。
一億盧比的投資還沒見到成果,等水泥廠走上正軌才是特里帕蒂家族出手的時候。
卡林拜是個精明的生意人,他只習慣摘果子,而不是當出資的冤大頭。
在米爾扎布爾沒有生意可以饒過他,這事關家族威名,否則如何鎮得住那些前仆后繼的挑戰者。
“你知道米爾扎布爾之王嗎?”
“什么狗屁之王?”
“這里,”羅恩指了指腳下,“這塊地盤的頭頭。”
“聽說過,好像做走私和軍火生意,但都是劣等貨。”拉坦擺弄著心愛的手槍。
“昨天穆納跟我說,對方的人出現在了卡納村。”
“怎么?”拉坦抬起頭,“他們要打這里的主意?”
“不知道,但我覺得還是小心為妙。”
“放心老弟,家族里又招募了一些人手。他們不來就罷,來了就和那兩只禽獸一樣的下場。不過.”
“怎么了?”羅恩問。
“槍不夠。”拉坦笑嘻嘻的說。
羅恩有點頭疼,自己這老哥對生意什么的沒興趣,唯獨鐘愛各種槍械。
這玩意兒完全是個燒錢的活計,甚至可以說是無底洞。
“你又想買槍啦?”
“這次除了AK,還有布倫輕機槍。”拉坦兩眼放光。
“輕機槍?”羅恩倒吸一口氣。
“這可是主流貨色,英國佬設計的。”
拉坦的軍火,全部從印度部隊里倒騰來,AK系列、貝雷塔手槍、軍用匕首.
只要給錢,部隊里的那些軍官什么都敢賣。就連伙食他們都敢黑下來換上豬飼料,還有什么不敢的?
連續做了幾次生意后,拉坦已經不滿足小手槍和步槍的火力,他看上了每分鐘五六百發的布倫輕機槍。
它早在三四十年代就開始服役,是徹徹底底的老古董。
但誰讓印度軍工拉跨呢,到現在還是萬國造。
別人嫌棄不已的布倫輕機槍,卻是印度的制式武器,更是拉坦這種地方武裝眼里的夢中情槍。
“三千美元一把,附送五百發子彈。這是我好不容易找關系搞定的,只有三把,就等著付錢了。”
“這批軍火總共多少?”羅恩直奔主題。
“四百萬,順便補充點子彈。”拉坦比劃了一下手勢。
“這兩天我會讓人去取錢,但我們最好低調點,手里槍太多也會讓越來越多的人忌憚。”
“只要他們不來找麻煩,我也不會殺上門。”拉坦理直氣壯。
他認為自己已經是北方幫守法遵紀的好公民,從不主動開第一槍。
那兩只禽獸也怨不到他,他們可是拿了北方幫的官方審批,是那兩個鄉下地主對抗政府。
“既然你要擴大隊伍,本地人如果有合適的話,也可以招募。”羅恩關照他。
“他們得先通過考核才行。”拉坦不為所動。
“考核?”
“誰知道那個狗屁之王在這里有沒有眼線,我們剛來,小心點為妙。”
“你自己看著辦,總之礦要萬無一失。”
羅恩想著先找幾個帶路黨,這樣辦起事來事半功倍,拉坦則更信任老家的人。
他所謂的考核,大概就是投名狀之類的東西。
說來那個仆人穆納倒是合適,有他帶頭后,卡納村的人明顯配合了許多。
這當然也和羅恩這段時間的“善舉”有關,來卡納村那么長時間,他竟然沒殺過人。
他也會發火,但不會動輒打罵下人。
像兩只禽獸那樣虐殺仆人的事,更不會做。
村民們在工地賣苦力,他照數支付報酬,不會無故克扣工資。
這在北方幫已經可以稱之為大善人,再做兩場法事,那就是圣人巴巴了。
拉坦呢,嗯,村民們都怕他。
他看起來就不好惹,手里還有槍。
雖然沒殺人,但卡納村附近的動物卻遭了殃。
每天啪啪啪的槍聲,聽的人膽戰心驚。
有時候村民家的豬被誤殺了,也沒人敢上去理論。
要是婆羅門老爺心情不好,連人也宰了,那才叫不幸。
穆納也怕拉坦,每次碰到他都繞著路走。
今天不巧,撞了個正著。
“小子,聽說你家要辦婚禮啦。”拉坦問。
“是老爺,我哥哥結婚。”
“哎呀,有酒喝了。”
“老.老爺要去,當然是天大的好事。”
“真的?”拉坦笑瞇瞇的看他。
“真真的。”
“行了,別逗他了。”羅恩在遠處擺擺手。
拉坦哈哈大笑走開了,獨剩下穆納暗暗擦汗。
“穆納,有什么事嗎?”
“呃,主人,我過來請兩天假。”
“去吧,好好放松一下。”羅恩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五百盧比。
“主人.”穆納差點哭出來。
“對了,你幫我打聽點事。”羅恩突然招手讓他過去。
帶路黨還是要培養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