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輪胎在路面上拖出長長的黑印。
“一條狗吧?”查達轉頭問,“是條狗,對吧?”
是狗嗎?他停車的時候羅恩沒聽到任何聲音,甚至都沒有聽到鳴咽聲或者汪汪的吠叫聲。
所有人都明白,被撞上的那東西遭遇了什么樣的結局。
“我想.或許該下車去看看”羅恩實在沒法做到無動于衷。
“不,就是條狗!”拉坦突然打斷他。
路燈很暗,那個東西黑乎乎的一堆,遠遠地落在后面,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周圍除了跟著的思域,沒有別的車,連個人影都沒有。
“拉坦,你比你弟弟更懂事。”查達飽含深意的看了眼羅恩。
查達下車了,但他沒管后面被撞倒的小黑影。
拉坦也默契的行動,他把羅恩從凱迪克的副駕駛上拉下。
后排的司機快速躥進駕駛位,動作行云流水。
“維杰,今晚至始至終都是你在開車,知道嗎?”查達帶著威脅的交代他。
“是,先生。”司機哆哆嗦嗦,但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今晚的派對很盡興,現在我累了,我們改天再聊。”
砰!砰!兩聲,凱迪拉克關門,然后繼續掛到最高檔,揚長而去。
“別傻站著了,我們也走。”拉坦把羅恩推進思域,自己也跳上車。
伊尚一秒都沒耽擱,同樣換到最大檔,疾馳而去。
他們都是合格的司機,知道該怎么處理這種事。
羅恩坐在后排默默無語,他腦袋始終有那道黑影晃蕩。
“剛剛的那個不是狗對嗎?我看到了。”汽車駛過兩條街道,他終于開口。
“天曉得,這些小孩凌晨一點在德里的大街上亂跑干什么,是他們父母的錯!”拉坦咒罵。
“那個小孩是不是已經”羅恩說不出來那個字。
“那孩子根本沒有出聲,主人,一點動靜都沒有,身子也沒有動一下。”前排的阿尼爾說話。
“我們.”羅恩話沒說完,突然停下。
他左邊的車窗外出現了一顆佛頭,原來是一個小叫花子拿著一尊石膏佛祖塑像走到汽車旁邊來兜售。
他們在等紅綠燈,前方的交通計時牌上,還有三十秒的倒計時。
這沒什么好奇怪的,在德里每個晚上都有不少乞丐在路邊兜售書藉、塑像或者一盒盒的草莓。
“你喜歡那佛像?”拉坦問。
“不,我只是很意外。”
“也是,今天晚上不吉利,我們得找佛祖告解一下。”
拉坦招呼那個小叫花子,“拿過來瞧瞧。”
也不知那小叫花子是男孩還是女孩,你永遠無法判斷他們的性別,總之那小叫花子把佛像塞進了思域車里。
拉坦遞過去了十盧比,然后拿起佛像,“唵!唵!唵!”念叨了幾聲。
他在用印度教的方式禱告,手里拿的卻是佛像。
也不知道佛祖和印度教神明有沒有交情,能不能聽到拉坦的禱告。
綠燈亮了,伊尚一腳油門,繼續疾馳。
“所以,就是像剛剛那個小孩一樣?”羅恩有些明悟。
“住在高架橋和立交橋下面的人,少爺,我也是這樣想的。”伊尚開口。
“會有人找他嗎?”
“我覺得不會,少爺。你知道那些農村來的鄉下人,他們家有八個、九個,甚至十個小孩,有時候他們都弄不清孩子的名字。
就算他的父母也在德里,就算他們知道他今晚在哪里,他們也不會去報警的。”伊尚十分篤定。
拉坦摟住羅恩的肩膀,又用眼神示意伊尚閉嘴。
“老弟,你累了。現在你去樓上洗個澡,然后好好睡一覺。”
汽車停在白金漢塔公寓樓下,阿尼爾帶著羅恩上樓。
拉坦和伊尚留了下來,他們要打水洗車。
那個黑影是凱迪拉克撞的,但思域跟的很緊,就在后面。
為了確保汽車上沒有可疑的東西,他們必須要把車里里外外的洗一遍。
伊尚把車身從頭到尾仔細地擦洗了一遍,然后在輪胎上發現了血跡和皮肉。
他一點點的擦掉,十分仔細,整個人都趴在地上。
“怎么樣?”拉坦問。
伊尚把粘在車輪上的一塊帶血的綠布條,拿給他看。
“這種布是便宜貨,主人。這塊綠布,”他用手指捻著布條,“通常是給小孩做衣服用的。”
“便宜貨”拉坦松了口氣。
“不會有人管的,印度每天失蹤的小孩太多了。”
“也是。”
第二天的德里風平浪靜,街道上依舊彌漫著廢氣,太陽依舊看起來霧蒙蒙的。
查達打了電話過來,他說一切已經搞定。
法官打點過了,他的司機也簽了聲明。只要羅恩這邊不亂說話,大家就可以高枕無憂。
印度的司機常遇到這種事,頂罪而已,沒什么奇怪的。
羅恩不想在新德里待了,他想早點把事情辦完。
照例是擁堵的馬路,兩邊一大群身材瘦小、渾身臟兮兮的人。
他們有的蹲在地上,等著公共汽車將他們帶向別處。有的無處可去,便取出墊子,鋪在地上睡下。
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在草地上奔跑玩耍,父母們全然不顧,就連多一個少一個也不在乎。
他們從落后的鄉下來大城市尋找光明,兜兜轉轉卻還生活在黑暗之中。
看上去大約有幾百人就在車陣的兩邊,交通堵塞好像對他們完全沒有任何影響。
羅恩從車窗外收回目光,車里車外是兩個世界。
“希望今天能把所有事情搞定,我迫不及待的想回北方邦。”拉坦百無聊賴的拋著子彈。
“你也不喜歡新德里?”
“不喜歡,這里死個人都那么麻煩。又是律師、又是法官,太費事了。”
行吧,羅恩就不該問他的。
今天他們不去國大黨總部,而是總桶府,馬邦首席部長的官邸就在那附近。
汽車開上雷西納山,一路上停下來好幾次,接受哨兵的檢查,最后終于停在了總桶府附近的一棟彎頂建筑前。
羅恩和拉坦下車,他們手里拎著包。
門口有一個禿腦袋的胖子接待了他們,羅恩仔細看了眼。是他,沒錯。
這個人和馬邦部長薩拉德.帕瓦爾長得很像,大概率是同一個家族的人。
他們找對了人,這個胖子就是部長帕瓦爾的助理。
也是通常意義上的中間人,他們都是政客的資深親戚,以及同鄉或同種姓的心腹。
羅恩第一次和馬邦部長打交道,在沒建立起深厚的友誼前,中間人負責傳話。
這可以避免官員親自索賄的尷尬,出了問題也有余地回旋。
不得不說,馬邦部長的操作,比北方邦的亞達夫細致多了。
前者還講究幾分矜持,后者則和強盜無異。
羅恩第一次見亞達夫的時候,就被他要求“加價”。
“蘇爾先生,沒想到你親自跑了一趟新德里。”胖子笑呵呵的打招呼。
“這是一個大項目,必須得部長親自過目才行。他現在方便嗎?”
“或許我可以進去問問。”他盯著羅恩的手腕。
“你覺得部長看好蘇爾園區的規劃嗎?”
“我想他應該看好,只是.還有些猶豫不決,得有人去說服他,一個親近有份量的人。”
羅恩二話不說,解開腕表,然后親自戴到了胖子的手腕上。
“哎呦,蘇爾先生,使不得,使不得!”
“你看,真合適!”羅恩抓住他亮閃閃的手腕晃了晃。
“真的嗎?”胖子喜笑顏開,太陽的金光反射在他臉上,油膩膩的汗水閃閃發亮。
“當然,比我更合適。就是蘇爾園區的事,還要您多美言兩句。”
“你呀,真是害苦了我。”
胖子美滋滋的抬起手腕比劃了兩下,然后非常干脆的進書房通報。
拉坦想說什么,羅恩朝他搖搖頭。
大約五分鐘,胖子回來,朝羅恩他們打了個眼色。
“包給我就行。”
“麻煩您了,改天我們回孟買再喝一杯。”
羅恩把手里的紅色旅行包遞給他,沉甸甸的,很重。
除了包,還有一個紙信封,這是單獨留給胖子的。
“部長很欣賞你的蘇爾園區計劃,拉胡爾先生前幾天也打過電話來。”
妥了,有這句話就行了。
剛進入書房,羅恩就看到一個黑黢黢的光頭坐在辦公桌后面。
待看清他的面容后,羅恩腦海里突然蹦出個電視劇人物,段延慶。
是的,就是天朝某計姓演員,計老師。
馬邦部長帕瓦爾大概就長那個樣子,印度版的段延慶。
他抬起頭,露出笑容,那種丑陋的笑。
“請坐,蘇爾先生。”
“打擾了,部長大人。”
羅恩坐下,接著從公文包里拿資料,蘇爾電器的發展計劃、未來投資的預算增長、蘇爾園區的規劃圖.
僅僅送錢是不夠的,你還得有可靠的項目規劃書。
南印度的這些部長們和北印度有些不同,他們也愛錢。但更希望所治理的區域,能得到切實的發展。
通俗的說,南部政客侵吞公款,但他們也努力把蛋糕做大。
北印度的政客則是能拿多少蛋糕就拿多少,轉眼工夫,旁人連蛋糕渣都看不到。
所以跟亞達夫直接談錢不一樣,羅恩準備先說說自己的宏偉計劃。
不過,部長帕瓦爾先開口了。
“蘇爾先生,聽說你和薩克雷關系不錯。”
嗯?羅恩一愣,這似乎和想的有些不太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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