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德里的空氣確實很糟糕,比孟買還要糟糕。
孟買讓人難受的是各種東西混合而成的臭味,它屬于大自然。
孟買還有阿拉伯海,季風一吹總有幾個月的時間空氣還算不錯。
但新德里不一樣,這里地處內陸,汽車和摩托車的廢氣污染十分嚴重。
居住在這里的人大多已經習慣戴口罩,他們對報紙上的說法深信不疑:呼吸新德里的空氣,足以讓你減壽十年!
羅恩他們今天要去國大黨總部,結果在半路上又堵車了。
車陣密集到摩托車都穿不過去,人們紛紛單腳撐地,接著一根根火柴被擦著。
忽明忽暗的橘紅色火星,給這被汽車尾氣嚴重污染的空氣,又加了點香煙煙霧污染。
一輛牛車就停在羅恩他們的前面,車上載著一堆盛裝汽車機油的空桶,用繩子綁在牛車上,大概五米高。
前面的水牛呼嚕嚕的大口喘氣,不知道是累的,還是被新德里的空氣嗆的。
“新德里天天都是這樣嗎?”羅恩皺眉。
“這鬼地方要是哪天不堵車,那一定是北邊的巴巴羊打過來,人們都去南方逃難了。”拉坦吐槽。
“我看外面有很多地方在修路,總會越來越好吧?”
“哈,那條路早就停工了。”拉坦嗤笑。
“為什么?”
“負責那個項目的官員被抓了,據說是黑了承包商給他上司的賄賂。那個上司沒拿到錢,承包商又不想再給一次,雙方僵持住了,現在就看誰的定力更好。”
“沒人管?”
“管了呀,那個不靠譜的中間人不是被抓了嗎?”拉坦奇怪道。
“不…我說的是那條路。”羅恩麻了,兩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放心,會有人妥協的。最多半年,路就會繼續修。但外人不好插手,這是那個承包商和官員之間的生意。”
“這可是德里啊。”羅恩哀嘆。
“說的是,這個國家的人都是半吊子。東方某大國首都有三環線了,我們卻只有一條,難怪到現在也趕不上他們。”
羅恩苦笑,做什么美夢呢,還趕上?新德里能繼續維持今天的上升勢頭就不錯了。
思域旁的一個人力車夫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他轉頭一連吐了三口痰。他的痰濺到了羅恩他們的汽車側面,伊尚瞪了他一眼,又朝他晃了晃拳頭。
人力車夫點頭哈腰的雙手合十朝這里道歉,伊尚這才饒過他。
“簡直是吐痰大會!”外面此起彼伏的咳嗽聲,讓拉坦十分厭惡。
“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時候才能到議會大廈?”羅恩嘆氣。
在新德里堵車,就跟坐牢一樣,你連窗戶都沒法開。
好在半個小時后,汽車終于擠進了這座城市的最中心。
他們左手邊是總桶府的圓形屋頂,右手邊是巨大的甘地青銅雕像。
空氣很不好,煙霧彌漫,根本看不清這些標志性建筑的全貌。
國大黨的總部也在這附近,很好找,它外面總有兩三塊印有索尼婭.甘地頭像的大宣傳板。
不過他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一大群農民堵在總部前,卻不許入內。
他們高喊口號,群情激憤,大意是削減地租、減稅之類的話。
有電視臺的汽車開過來,按了幾下喇叭,里面鉆出來幾名警衛護送汽車開進去。
一部分農民想尾隨汽車溜進總部,但被警衛劈里啪啦的亂棍打了出來。
“我們今天來的不是時候。”拉坦也變得愁眉苦臉。
誰能想到會趕上農民抗議,看他們的樣子估計短時內不會善罷甘休。
羅恩提前給馬邦首席部長的助理打了電話,雙方約好了時間,奈何現在大門都進不去。
“阿尼爾,去打探下消息。”
“是,主人。”
阿尼爾擠進人群,羅恩抬起手腕看了看,下午兩點。
“你現在也喜歡這種亮閃閃的東西了?”拉坦打趣道。
“做生意的時候,你得讓他們相信,你有足夠的實力。”羅恩聳聳肩。
他手腕上帶的是金表,字面意義上的金表,從腕帶到表盤亮瞎人眼。
印度商人非常浮夸,他們恨不得把家里的鏡子也換成黃金的。
在這里低調做不成生意,你越是炫富,越是容易拿下合同。
羅恩入鄉隨俗,手表、領帶別針、戒指,純24K黃金打造。
光那塊表的價值,就有好幾十萬盧比,相當闊綽。
“看起來不錯。”拉坦也喜歡黃金。
“你想要?”
“對,我想要一把黃金手槍,那一定酷爆了!”
羅恩苦笑,這確實很符合拉坦的審美。
說話間,阿尼爾已經從人群中鉆出來。
“主人,這些都是哈里亞納邦的農民。那里的地主抽成太高,租戶們還不起高利貸,有四五百農民被逼的自殺。”
“聽見沒,老弟。種地是沒有出路的,麻草才是印度農民的未來。”拉坦轉頭。
“是,不過我們有更好的選擇。礦業生意可比種地強,不管是種甘蔗,還是種麻草。”
“你已經誤入歧途啦。我要是總桶府里的主人,肯定撥款鼓勵農民種麻草,那是最好的經濟作物。”
“那樣國家會亂套的。”羅恩忍不住笑起來。
“印度已經夠亂了,不會變的更糟。現在怎么說,回去?”
“也只能這樣了,農民們群情激憤.”
滴滴!外面有喇叭聲。
羅恩他們轉頭,一輛卡迪拉克伍德二代加長版轎車,緩緩靠了過來。
劇院式的車窗被降下,裹著綠頭巾的大腦袋露了出來。
“是蘇爾家的人?啊哈,羅恩對嗎?我在報紙上看過你。”
“你好,查達先生。”羅恩已經聽到了拉坦在耳邊的提醒。
“你們也是來總部?”
“對,但時機不湊巧。”
“一起喝一杯吧,這些賤民有耐心在這耗,我可沒時間。來,上我的車,我這里有上好的威士忌。”
龐蒂.查達,那個亞達夫部長的錢袋子。他的查達酒業,幾乎壟斷了北方邦所有的酒水生意。
他名下還有浪潮建筑公司,沒錯,羅恩當初在瓦拉納西的分工廠就是承包給了他。
查達態度很熱情,完全沒有因為生意泡湯,而有所介懷的意思。
拉坦也和他見過兩次,大家都是北方邦人,于是兄弟倆上了查達的豪華加長車。
真正的豪車,里面有各種令人舒服的配置,音響系統、空調、豪華的真皮坐椅。
后排還有冰箱、酒柜、吧臺,堪比元首待遇的貴賓服務。
“報紙上說你是孟買英雄!哈哈,北方邦人成了孟買英雄,這太有意思了。來,我們得好好喝一杯。”
查達命仆人打開酒柜,里面放的都是他自己公司生產的酒。形形色色,款式不一,大多模仿國外的高檔酒包裝。
他一只手垂在身側,另一只手少了兩根手指。據說是小時候放風箏,被高壓線電到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孟買的媒體就喜歡大呼小叫。”羅恩笑著聳聳肩,目光劃過,不在他的手臂上作任何停留。
“就該這樣,老兄,得讓孟買人瞧瞧北方邦的厲害。”
三人端起酒杯,叮的碰了一聲。
查達酒業的威士忌,只能說一般。富人看不上,中產或者窮人或許會喜歡。
“非常棒!”羅恩說著虛偽的話,“其實我應該向查達先生道歉的,瓦拉納西的分工廠是個意外。”
“我們打過電話了,不是嗎?”渣打不以為意,“阿迪亞委員也幫了我不少忙。”
羅恩二伯負責的大壩就是由浪潮公司承建,這里面的油水可比他的分工廠多的多。
也是因為這層關系,查達才會主動邀請羅恩他們上車。
“我聽部長說了,你們準備搞個水泥廠。這很好,我正需要上好的水泥,非常非常多的水泥。”
“只要查達先生需要,我們當然會全力給浪潮公司供貨。”
“水泥廠什么時候投產?”
“一年半左右。”
“太慢了,只要你花點錢,半年就行。”
“半年?”
“那些賤民活著也沒什么用,不如全扔到礦里。舍得花人,你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水泥。”
“我會考慮的。”羅恩暗暗嘆氣,在北方邦,賤民都是消耗品。
“走,我們去找點樂子。”查達拍拍前排座椅,汽車啟動。
查達祖上是旁遮普人,信奉錫克教。他身材高大,有明顯的啤酒肚,身上穿的全都是國際大牌。
他才三十五六歲,還很年輕。所謂的找樂子,就是帶羅恩他們去參加新德里的狂歡派對。
印度的富人們熱衷舉辦派對,康諾特廣場附近每晚都有這樣的狂歡。
查達是這里的熟客,他不無炫耀的向羅恩介紹那些金發碧眼的外國女郎。
很奇怪,印度男人似乎對白人女性格外中意。
昨天亞達夫的助理是這樣,已經成為富豪的查達還是這樣。
派對上不是威士忌,就是女人、麻草。羅恩人脈沒拓展幾個,酒水倒是灌了一肚子。
等他們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二月份,是新德里最冷的季節。
“我們該回去了。”羅恩和他道別。
“這鬼天氣太冷了,你們車上有空調嗎?坐我的車!老弟,別開那破思域了。
在新德里,你找人辦事,別人首先就是看你的車。如果你開大使、塔塔,那保準不會得到任何答復。
來,試試這輛美國貨。它就和白皮女人一樣,會讓你爽翻天!”
查達把司機趕到后座,空出了駕駛位。
“不,我喝酒了,不能開車。”羅恩腦袋暈乎乎的。
“噢,天哪,新德里所有的司機都是酒鬼。別看我一只手,但飆車不在話下。”查達大笑,然后自己坐進了駕駛位。
羅恩被邀請坐在他邊上,用查達的話來說就是,這樣才能體會那股勁道。
凱迪拉克在深夜的街道上怒吼著起步,查達掛到最高擋位,一路狂飆,闖過了一個又一個紅燈。
“怎么樣,羅恩,是不是他媽酷斃了!”他轉頭。
突然,有一個小黑影跳到了路中間。
“小心!”
黑影被撞飛,接著又被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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