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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火器化部隊的想法

熊貓書庫    我的爺爺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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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雄英跟著傳令兵來到了梅殷的營帳,只見梅殷正坐在桌案前,手中拿著一卷書,默默地翻閱著。

  看到朱雄英進來,梅殷放下了兵書,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你來了,坐吧。”梅殷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朱雄英坐下。

  “指揮使。”

  朱雄英應了聲,依言坐下,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梅殷找他有何事。

  “這里沒旁人,叫姑父就行了。”

  “雄英,今天上午的訓練,你表現得很好。”梅殷開口稱贊道,“我看出你很有分寸,而且按你的舉動,未來在士兵中也能夠樹立威望。”

  威望什么的,自然是因為傳說太多了,所以就有了,朱雄英只要稍加接近,士兵們自然是樂于擁簇的。

  “多謝姑父夸獎。”朱雄英謙虛地回應道。

  “不過,我找你來,并不是僅僅為了夸獎你。”梅殷話鋒一轉,正色說道,“以后的事情,我想跟你談談。”

  朱雄英聞言一愣,隨即挺直了腰板,鄭重地說道:“您說。”

  梅殷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我知道你是皇長孫,身份尊貴,但一方面,讓伱們來是當士兵的,要能放下身段,與士兵們同吃同住同訓練,了解他們的生活和想法,‘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驃騎尚穿域蹋鞠’.知兵者鮮少有霍去病一般,多的是能跟士卒同甘共苦的吳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只有這樣,你才能更好地帶領他們,成為他們真正信賴的人。”

  這是出自《史記》的一段話,而隨著梅殷手里書卷的放下,朱雄英也注意到了封皮,只是不知道對方是有感而發,還是特意翻到這個典故來點一下他。

  “另一方面,也不是讓你們只當士兵,由兵到校再到將,總得有個過程,但這個過程不在于身份,而在于能力,有的時候軍中并不是需要一味藏鋒,反而需要露出鋒芒,方能讓人信服畢竟這是軍隊,不是官場,沒那么多和光同塵,憑著一腔血勇封侯的,在大明難道還少嗎?這些人哪個沒點脾氣呢?”

  朱雄英聽了梅殷的話,心中也有些感激,他知道這是梅殷在向自己示好,不然的話,這些事情雖然他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但絕對沒有這么篤定。

  梅殷既然幾乎明示自己要表現的更突出一些,在幼軍中先確立權威,從基層做起開始完整地學習為將之道,那么朱雄英也明白了接下來該怎么做。

  其實對于朱雄英來說,直接任命他職務,給他一個將領級別的初始條件,并不是什么難事,但無論是朱元璋還是梅殷都沒有選擇這么做,而是讓他從基層士兵開始鍛煉,這里面的用意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不希望對于朱雄英在軍事方面的培養太過于好高騖遠.畢竟朱雄英雖然明白很多東西,但很多時候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明白”又是另一回事,沒有親身經歷過,是不可能理解現在明軍的真實情況和組織架構、軍隊編制、武器戰術這些東西的,如果光是從高層看,那肯定是浮云遮眼的狀態,看的朦朦朧朧,但最真切的東西是看不到的。

  “謝謝姑父,我明白了。”

  梅殷微微點頭,表示贊許:“很好,我相信你能做到。”

  他隨即話鋒一轉:“關于火器的事情,你怎么看?”

  朱雄英微微一愣,沒想到梅殷會突然問到這個問題,他略一沉思,然后回答道:“火器,乃當世之利器,其射程之遠,威力之大,遠非傳統兵器可比,若能善用,定能在戰場上發揮巨大作用,只是如今我看大明裝備的火器雖然多,新式的火銃和火炮也在生產,但成規模的編練和組織卻很落后。”

  朱雄英觀察到的現象是明軍里確實存在的,現在明軍的火炮,主要分為兩個用途,第一個用途是守城,也就是當固定炮臺用,多半是以前元末戰亂時期遺留下來的各種型號的老式火炮,打算清庫存賣給東察合臺汗國的就是這種.大明本土沒有戰爭,這些固定炮臺沒有任何用處,即便是給京城、沿海及北疆衛所這些有需要的地方裝備固定炮臺,那也是放紅衣大炮更好一些,而且隨著大明鋼產量的增加,鋼質的火炮以后一定會成為主流,這些老舊火炮以后當炮臺都嫌沉。

  至于第二個用途,則是野戰,不過在明軍目前的編制中,沒有單獨的火炮部隊,火炮都是配屬到各個指揮使司,然后由指揮使司分配到下面的步兵衛所乃至千戶里,騎兵則很少有攜帶火炮的作戰場景。

  而這種編制遠遠落后于武器的情況,當然是朱雄英不能容忍的,用冷兵器戰爭的思維,怎么能搞好熱兵器呢?

  實際上隨著火器的發展,哪怕歷史線不改變,到了永樂朝的時候,成建制的火器部隊,也就是“神機營”也會登上歷史的舞臺,這是歷史的必然趨勢,誰都改變不了,因為經過實戰檢驗就能發現,合成化的火器獨立編組部隊是最好用的。

  而現在明軍有了這么多領先時間線上百年的火器,卻無法最大化的發揮其作用,在編組上還處于懵懵懂懂的摸索階段,顯然朱雄英是不滿意的。而梅殷是一個善于觀察的人,朱雄英不知道他指揮作戰的能力如何,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在組織、編練、整訓等工作上,應該是有相當才能的,所以梅殷肯定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梅殷點了點頭,朱雄英的想法跟他不謀而合,在梅殷看來,火器既然如此犀利,如果還是用老一套的軍隊編組,實在是浪費這等利器了。

  不過,他目前也只有這個想法,至于火器部隊究竟該怎么編組,其中要不要保留冷兵器部隊,要保留到什么比例,火銃和火炮如何搭配,這些問題他也沒有頭緒。

  沒辦法,對于所有明軍將領來說都一樣,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但不管怎樣,梅殷都認為,眼下府軍前衛里的幼軍,是一個很好的火器部隊試驗場,因為這些少年都是白紙一張,沒有明軍其他部隊里那些沉積下來的風氣,很好訓練,而且整個部隊也同樣可以白紙作畫,一點點地實驗和磨合火器部隊的戰術。

  但怎么實驗,梅殷拍腦袋想不出來,他覺得朱雄英既然有自己獨到的看法,決定還是問一問,這樣或許還會有驚喜也說不定。

  “那你認為,我們該如何使用火器呢?”梅殷進一步追問。

  “我以為,火器雖強,但亦有其局限性。”朱雄英有條不紊地分析道,“比如現在的火器,哪怕是新式火器,還有裝填速度慢、易受天氣影響等缺點。因此在短時間內,肯定不能完全依賴火器,而應將其與傳統兵器相結合,取長補短,譬如長矛手、刀盾手,這些能夠護衛火器部隊側翼的部署還是應該存在。”

  火器,雖然說起來好像挺簡單,現代世界就經常聽說民間哪位高手自己在家就能搓,甚至還有日服男槍這種手工達人,但實際上搓一個出來自己用,跟作為定型的武器大規模裝備部隊,這是兩碼事,制式火器既要考慮技術標準也要考慮原材料和加工等資源及工業基礎,而現在哪怕是一顆小小的黃銅子彈,乃至一個標準的無縫鋼管,大明都是生產不出來的。

  因此,火器的提升,也要等大明工業水平和工匠能力的進步,不然的話朱雄英就是把自己的格洛克給兵仗局,他們也仿造不出來聚合材料、彈簧、鋼管這些,大明能生產哪個?

  所以,在鋼鐵行業等相關行業的基礎工業設備沒有輸入并且形成工業能力之前,明軍的火器最多也就提升到這個地步了,而初級階段的火器自然也有初級階段的玩法。

  “具體訓練的話,還是應該主要加強士兵對火器的熟悉程度,提高他們的射擊大概準度和裝填速度,不能讓火銃手上了戰場朝天上放銃,也不能手忙腳亂半天裝填不好,都得練成‘肌肉記憶’,同時也要注重培養士兵的近戰能力,以給火銃加裝銃刀,提高火銃手近距離的肉搏作戰能力,以防萬一火器失效時,我們依然有應對之力。”

  梅殷聽后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的神色:“雄英,你的看法很獨到。確實,火器雖然強大,但我們也不能完全依賴它,新舊武器相結合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戰斗力.你的建議很有價值,我會認真考慮的。”

  不過,梅殷很快就意識到,朱雄英帶給他的驚喜還沒結束。

  “對了姑父,關于編組的陣型,我倒是有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可否讓我用筆墨畫下來?”

  “當然可以。”

  梅殷直接把他按在椅子上,讓朱雄英把他腦海里設想的陣型畫出來。

  很快,朱雄英就畫完了第一幅,雖然有點丑也有點抽象,但配合文字,大概意思梅殷還是看明白了。

  “鴛鴦陣?”

  梅殷看著朱雄英畫出的陣型,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反復端詳著手中的紙,似乎想要從中看出更多的奧秘。

  跟趙大、趙二喜歡畫的那種動輒數萬人的陣圖不一樣,朱雄英畫的陣型是基層小隊以什伍為單位就能展開具體戰術陣型,不過陣型這種東西顯然不是越復雜越牛逼,而是越簡單有可操作性的同時能發揮最大威力,那才叫牛逼。

  “有說法?”

  “是的,姑父。”朱雄英點了點頭,神色認真地用手指著介紹道,“鴛鴦陣,乃是以十一人為一隊,其中包括一名隊長、兩名刀盾手、四名長槍手和四名火銃手。此陣靈活多變,可攻可守,特別適合在復雜地形中小隊作戰,不適合在寬闊平原正面大軍決戰。這種陣型的優點是各種兵器分工明確,每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種武器的操作,有效殺敵關鍵在于整體配合令行禁止.而且鴛鴦陣可以變陣,可以根據情況和作戰需要變縱隊為橫隊,變一陣為左右兩小陣或左中右三小陣。”

  實際上戚繼光的軍事思想是非常偉大的,有明一朝,一流名將不少,但是能有自己系統的軍事理論并且付諸實踐,在著書立說總結流傳后世的將領里,戚繼光肯定是排第一的。

  而除了用于復雜地形小隊作戰的鴛鴦陣以外,針對跟大規模敵軍平原野戰的火器戰術,其實戚繼光也有研究,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車陣”,戚繼光的戰車形狀和民間的大車相似,所不同之處在于民間的大車的車箱兩側各有箱板,而這種戰車則有八片可以折疊的屏風,共長十五尺,平時平放在車轅上,作戰時打開樹立在一邊車輪之后以代車箱,所以又稱“偏箱車”,到了臨戰的時候就可以幾十輛戰車可以并肩銜接,擺成圓形或方形的防御據點,相當于憑空起了一座城墻,是宋代以步制騎戰術的至臻版。

  而這種車陣戰術,同樣給火器安排了很重要的位置,火炮和火銃都在戰車上屏風后發射鉛彈,屏風開洞以為鉛彈的出口,然后小隊編組也擴大了一倍,以二十人為一個基礎單位,共用一輛戰車,其中十人負責操縱火器,十人負責以刀盾、長槍御敵。

  戚繼光版的“諸兵種合成旅”從編制上看有三千騎兵和四千步兵,共一百二十輛重型戰車和二百二十輛輕型戰車,如果在野外遭遇,由三千騎兵負責遲滯敵軍,使戰車得以有充裕的時間構成戰斗隊形,當建立車陣以后騎兵就撤回陣中,當火器的威力發揮以后,步兵就從戰車之后沖出形成幾道攻擊波,等到敵人攻勢被挫隊形散亂后,騎兵也從車后整隊出擊完成最后一擊。

  朱雄英把鴛鴦陣和車陣都畫出來以后,梅殷聽著朱雄英的解釋,心中不禁暗暗贊嘆。

  他沒想到朱雄英對火器戰術有如此深入的研究和這么獨到的理解,更沒想到他能提出如此新穎且實用的陣型,這兩個陣型不僅充分利用了火器的優勢,還彌補了其目前暴露出來的不足,確實值得深入研究,也可以在幼軍中進行實驗。

  “雄英,你這兩個陣型很有創意,也很有實用性。”梅殷由衷地稱贊道,“我會組織將領們仔細討論一番,爭取盡快將其運用到編組中。”

  朱雄英聞言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得到了梅殷的認可,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鼓勵,畢竟雖然都是自家親戚,但互相之間的關系還是要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更親近,讓這位姑父更加認可自己的,與此同時朱雄英也想讓自己從戚大帥這里學來的東西能在實戰中發揮出色的作用,為明軍帶來更強的戰斗力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戚繼光鎮守薊鎮的十年,其實基本沒爆發大規模野戰,蒙古人面對戚繼光翻新的長城“空心敵樓”體系和演練純屬的“車陣”,根本連南下的勇氣都沒有。

  正因如此,鴛鴦陣經歷了大規模的實戰檢驗,但車陣其實沒有,這種戚繼光創新出來的陣型也沒有在明代軍事歷史上發生決定性的影響,從純粹軍事的角度來說,這個結果多少是有所遺憾的。

  女真入關的時候倒是有明廷的大臣想翻出來用,但問題是陣設計出來是為了對付輕騎兵集群的,不是用來對付重步兵的.女真人有個毛的騎射啊?全都是重甲騎馬步兵,打仗都是下馬步行沖陣的,八旗子弟以前可都是漁獵維生的,壓根沒有騎射這項技能點。

  最后,朱雄英又拿起筆,在紙上迅速畫出了一個空心方陣的示意圖。

  這個方陣看起來頗為復雜,但朱雄英卻畫得有條不紊。

  從火器陣型的發展角度,其實線式戰術才是最早登上歷史舞臺的,畢竟這東西從三段擊演變過來,實在是太經典了,而西方到了拿破侖時代空心方陣才成為步兵對抗騎兵的經典陣型,法軍因此把空心方陣又稱作“反騎兵縱隊”。

  不過,領先時代一步是天才,領先好幾步就是瘋子了,所以空心方陣這東西在這個時代到底好不好用,朱雄英心里也沒底新式火器所需要的配套戰術和陣型,其實檢驗是否實用,有的時候不取決于火器本身到底有多先進,而是取決于你要打誰,或者說,你的敵人是誰,是什么水平。

  大明的主要敵人,肯定都是以騎兵集群為主,所以到底是用車陣好,還是空心方陣好,就得通過假想敵演習來慢慢摸索實驗了。

  畫完后,他抬起頭看向梅殷,解釋道:“姑父,這是空心方陣,這種方陣可以最大化地利用火器的射程優勢,同時減少敵方沖擊造成的影響。”

  梅殷目不轉睛地看著圖紙,心中暗暗驚嘆,他沒想到朱雄英在軍事戰術上的設想如此大膽,竟然敢以這么高的火器部隊比例來組成單獨的陣型,雖然從第一感覺上就覺得不可行,但梅殷仔細研究后卻發現,這種方陣不僅考慮到了遠程和近程的防御,還充分考慮了士兵之間的配合和支援,隱約有一種“規律的美”在里面。

  “雄英,這幾個陣型都很精妙,你對火器的理解,還在我之上。”

  “姑父過譽了。”朱雄英謙虛地回應道,“目前只是想法,實際要怎么改動,實戰行不行,還要經過不斷的試錯。”

  “你說得對。”梅殷點了點頭,“任何戰術都需要經過實戰的檢驗才能證明有效,我會盡快組織研究,爭取在你們第一次的演習中試一試,起碼要試一個。”

  兩人討論結束后,梅殷看著朱雄英,心中充滿了贊賞。

  梅殷很有理由相信,朱雄英就算不是皇長孫,哪怕是個大頭兵,從軍的話如果運氣夠好沒有陣亡,那么也有很大可能會成為明軍中的一顆璀璨將星。

  梅殷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你有如此才華和見識,姑父期待你在幼軍中的表現。”

  他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后,便讓朱雄英離開了營帳。

  而另一邊,朱允炆下午回到東宮,只覺得渾身酸痛,但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充實感。

  雖然他不明白運動會讓人體分泌多巴胺的道理,但平時講究緩行慢言的他,已經很少能體會到小時候跟弟弟們鉆墻偷土豆的同款快樂了。

  實際上,不僅是普通人越長大就越孤單,對于皇孫們來說也一樣,幾年前還都是五六歲小屁孩的時候,他們可以拖著鼻涕站一起撒尿,但現在還讓他們這般親密玩耍,肯定是不可能的。

  隨著年齡的增長,皇孫們也懂得了尊卑和利益,他們也會根據自己的喜好和血緣親疏來決定自己的玩伴,而朱允炆變得愈發喜靜,也失去了小時候在皇孫中的威望。

  他放緩了步伐穿過長廊,來到母親的房間前,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吧。”呂氏的聲音略顯疲憊。

  朱允炆推門而入,見母親正坐在窗前,手中拿著一封信,但目光似乎并未完全聚焦在信紙上,而是若有所思。

  他走上前去,行了一禮。

  呂氏抬起頭,看著朱允炆灰撲撲的臉龐,心中的擔憂不禁又多了幾分,她輕輕放下手中的信,柔聲問道:“允炆,今日在幼軍中的訓練如何?”

  朱允炆聞言,規矩回答道:“母親,今日只是做了掇石、跑步、拉弓的測試,然后初步編練了隊列。”

  呂氏起身拿來了面巾,在水中擰了擰,給朱允炆擦拭臉上的灰塵,嘴里還念叨著:“弄得一身臟,好端端的,做這些有辱斯文的事情作甚?”

  朱允炆不敢反駁,呂氏又問道:“今日在幼軍中訓練,可見到你大哥表現如何?”

  朱允炆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敬佩之色,回答道:“母親,大哥今日的表現很出色,在舉石鎖的時候,他輕松舉起了七十斤的石鎖,跑步測試也是游刃有余。更令人驚嘆的是,在射箭環節,他十發全中靶心,比其他人都要出色,我們好多人都上不了靶。”

  呂氏聽了朱允炆的描述,心中不禁一緊,她大略看得出朱雄英身體強健,似乎繼承了常遇春那“黑太歲”的部分身體素質,但今日的表現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軍隊里是個什么樣子?呂氏一個久居深宮的婦道人家不清楚,但按照她的想象,應該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打著赤膊紋著刺青,令人覺得聒噪的大吵大鬧,身上盡是些難聞的氣味.這種場景光是想一想,就讓呂氏覺得窒息,她從小就在父親呂本的教導下學習詩書,根本接受不了這種完全迥異的氛圍。

  而在她看來,朱雄英的姥爺既然是那位大明第一猛將常遇春,當年橫行天下的存在,那么身上流淌著常遇春的血脈,朱雄英就一定也會成為一員五大三粗的猛將,這是很讓她有危機感的。

  雖然呂氏不喜歡武人,但她很清楚一件事情——在刀把子面前,有時候筆桿子是沒用的。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這句話不假,或許再過個幾十年,大明就要文官當國了,勛貴武臣將會徹底失去影響力,畢竟承平年歲是不需要將軍的,但現在尷尬的問題在于,天下剛剛安定二十多年,打天下的老一輩將領還大多活著。

  你不讓他們見太平,他們就會讓你見閻王,這幫人在朝堂中影響力,是遠勝如流水席一般換來換去的六部尚書的,而朱雄英作為常遇春的直系后代,以鄭國公常茂和涼國公藍玉為首的常遇春這個軍中山頭的繼承者,肯定是要大力幫他鼓噪聲勢、培養軍中威望的,這點想都不用想。

  而這,是獨屬于朱雄英的優勢,只要他在軍事方面稍稍展露一點天賦,那么就會被無限放大滾起雪球來。

  畢竟明軍軍隊里的派系雖然繁多,但徐達和常遇春這對絕代雙驕,當年在平滅亂世中立得功勞太大,很多將領都在他們手底下打過仗,這種影響力經由藍玉、常茂的繼承,隨著藍玉的崛起,這些年來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演變形成了新的山頭,也就是藍玉的那個小圈子,這個小圈子里的侯爵們,是非常有意向支持朱雄英,通過這個穩定且聯系密切的關系,來達成從龍之功,讓他們家族后代繼續往上走的。

  所以呂氏很清楚,對于朱雄英來說,府軍前衛只是他在軍中的第一次歷練而已,只要朱雄英在府軍前衛的友軍里脫穎而出,那么很快,他在軍隊中的影響力,將會如藤蔓一般迅速地蔓延開來,并且難以切割。

  如果朱雄英還能親自上幾次戰場,甚至不需要他冒著什么風險,只要跟著一票名將刷刷資歷,結交一下人脈很快絕大部分勛貴都會在下一代儲君的問題上倒向他。

  那么,能讓朱允炆也爭取一下,在軍中立威嗎?

  呂氏看著朱允炆瘦弱到跟竹竿似的身子,嘆了口氣。

  不被欺負就不錯了。

  朱允炆見母親擔憂,連忙安慰道:“母親放心,大哥為人謙遜有禮,在軍中也是與人為善,對弟弟們都照顧,沒事的。”

  “傻孩子。”

  她輕輕拍了拍朱允炆的手背,柔聲道:“好了,你去休息吧,待會兒還要去大本堂,明日還有訓練,得養足精神才行。”

  朱允炆走了兩步,卻又被呂氏叫住:“軍中畢竟不同于其他地方,那里的危險都更加直接,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保護好自己,咱們不跟人爭勇斗狠,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告訴娘,咱就有理由不去了,知道嗎?”

  朱允炆點點頭,握住母親的手,認真地說:“母親放心,我會的。”

  呂氏看著兒子的眼神,心中的擔憂稍微減輕了一些。

  朱允炆再次向母親行禮,然后退出了這里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腦海中回想著今天上午在幼軍中的點點滴滴,雖然身體疲憊,但他的心情卻很輕快他已經很久沒有跟這么多同齡人接觸了,雖然有點恐懼,但更多的是喜悅,畢竟哪個十來歲的少年在沒有手機電腦玩的前提下,喜歡每天自己待著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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