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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幾個字,慈禧太后腦子幾乎一陣轟鳴。
接下來的內容就幾乎什么都看不下去了,實在是天顛覆了。
八旗乃是國本。
大清起家,靠的就是八旗軍。
大清入關之后,定鼎天下,靠的也是八旗軍。(其實未必)
八旗軍就是大清,大清就是八旗軍。
要是把八旗軍裁撤了,那…那還是大清嗎?
知道你動作會很大,但是這也太大了。
這個折子非常厚,整整兩萬多字,全部都是如何組建新式帝國陸軍的細則。
慈禧太后頓時間有無數話想要說。
你蘇曳也是八旗的啊,你現在也是正經宗室啊。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蘇曳當時你也向先帝申請要訓練新軍,僅僅不到三千新軍而已。
結果呢?
結果你和先帝鬧翻了,最后這支新軍完全聽從你的命令,甚至直接北上另類清君側了。
你就是靠著你的新軍進入中樞的。
那…那未來,組建新的帝國陸軍之后呢?
現在有多少人都說你是董卓,說你是曹操,但是這幾個月進入中樞之后,你做得很好啊,和大家的關系都很密切,大家也根本不說你是董卓和曹操了。
現在你來這么一手,難道不怕董卓和曹操之說再起囂塵嗎?
說來,蘇曳進入中樞之后,還真的非常平靜。
想象中的爭權奪利,想象中的政斗,也幾乎都沒有出現。
雖然蘇曳依舊沒有太多的班底,但是朝廷大臣,中樞大員,就這么直接承認了蘇曳的權力,也愿意服從他的命令。
無它!
有一個最根本的原因,蘇曳是宗室。
大家狠狠斗了一圈后,發現斗不過你蘇曳。
那成,那大家就服你。
畢竟肉爛在鍋里,你也是祖宗血脈不是。
恭親王奕那一句話就說透,兄弟間鬧矛盾。
但是現在,蘇曳這是要把大清的根基和國本都掀掉。
這,這怎么可以?肯定會引起天翻地覆的啊。
足足好一會兒,慈禧道:「蘇曳,咱們關起門來說幾句知心話。」
頓時,太監安德海將三希堂的房門徹底關閉上了,屋內只留下了慈禧,慈安和蘇曳三人。
「歸根到底,你和先帝也是兄弟。」
「你和我們,關系也…」
「總之,我們是一家子,對嗎?」
蘇曳道:「是的,太后。」
慈禧太后道:「我們之前也慪氣過,也鬧過,還差點打起來,但因為骨子里面流著一家人的血,所以姐姐被你接走之后也立刻站在你這邊了。」
慈安太后秀美恬靜的臉蛋微微一紅,說歸說,干嘛扯上本宮呀?
「再到后面,你率軍北上承德,你有兩萬軍隊,承德有七八萬軍隊,但我們腦子里面的念頭就是不要打,別內戰。也是因為一點,你是自家兄弟,承德這邊服服軟也不丟人。換成其他人,只怕早就打得尸山血海了,別看這七八萬軍隊打洋人無能,完全打不過。那是因為知道洋人不會搶大清的江山,如果換成漢人的軍隊,那這七八萬也會拼死一戰。」
「大家愿意服你,也因為你是八旗之一,你是宗室之一,想著你本事大,能夠帶領大清走出困境,走向富強。但不是要讓掀翻國本啊,你如果掀翻了國本,那大家就不認你,不服你了。」
蘇曳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道:「太后,站在您的角度,如果 臣想要篡權,應該如何做?」
這話,直接把慈禧和慈安嚇了一大跳。
你這話,太大膽直接了啊。
蘇曳道:「我現在已經進入中樞了,九江經濟實驗區那邊也已經進入正軌了,財政也會漸漸豐裕起來。我只需要和曾國藩達成妥協,兩家合力滅掉發逆,收復南京。接著我向洋人簽訂密約進行妥協,很多外交難題,也會迎刃而解。」
「太后,我想要不斷立下大功,完全執掌中樞,難嗎?」
「王莽謙恭未篡時!」
「若不是為了國家,為了江山社稷,我何至于去干這么難的事,這么大的事情?」
「誰都知道,奪權難,守權更難,但革新才是真正的難上加難。」
「稍稍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大家都等著臣進入中樞燒的第一把火,臣有過很多方案,甚至有幾個又漂亮,又能振奮人心,還好干。」
「但臣還是挑了這個最難干的。」
「為何?因為軍事改革是國家革新的基礎,軍事完不成改革,后面所有的革新,都成不了,也都不徹底。」
「現在表面上朝廷有中樞,而且還能發號施令。但是除了北方之外,南方所有省份有幾個聽朝廷中樞的啊?他們自己有兵權,有財權,關鍵時刻,根本指揮不動。」
「看看曾國藩就知道了,讓他去打安慶,也不去打了。天天和洋人做貿易,天天挖九江經濟實驗區的墻角,天天擴軍,他想要做什么?」
「臣真是想了又想,發現了軍事改革,是一切改革的根基。」
「只要軍隊改革不了,那后面的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慈安太后道:「蘇曳,要軍事改革也行,就不能徐徐圖之嗎?」
蘇曳道:「太后,其他很多事情可以徐徐圖之,一點一點來。唯獨軍事改革,一定要快刀斬亂麻,一定要一舉定乾坤。」
「但凡改革,往往是中樞用十分力氣,到了中間就剩下六分,到了末端連三分都剩不下來了。」
「如果徐徐圖之,百分之百的結局就是掛羊肉,賣狗肉,雷聲大,雨點小,最后不了了之。反而會成為一群人貪污的盛宴。」
蘇曳繼續道:「太后,我們朝廷當務之急是要先統一國家政權,把各省的財權和兵權收上來。但是現在到處都在叛亂,沒有一個強大的陸軍,如何能夠平息這些叛亂。」
慈安太后道:「本宮不太懂啊,但…但如果讓曾國藩他們去平叛,平叛完成之后,再裁撤他們的兵,不可以嗎?」
歷史上,清廷就是這樣做的。
蘇曳道:「對,這是最容易,最輕松的做法。但是到那個時候,這些個地方省份也就不歸中樞掌管了。甚至未來的中央軍隊,也不歸中樞掌管了。」
蘇曳當然不是危言聳聽,最后的北洋陸軍,北洋水師,已經是清廷的絕對主力了,但他們歸中樞嗎?
蘇曳道:「太后,容易走的路,都是不歸路。」
「現在京營八旗十萬人,地方八旗十二萬人,光養這些軍隊每年直接就要花掉一千多萬兩銀子。」
「但是這些軍隊有戰斗力嗎?不管是剿發逆,還是對英法聯軍,這二十幾萬軍隊發揮過什么大作用嗎?」
要是有戰斗力,也就不會有今天的結果了。
慈禧太后道:「蘇曳,那能不能不要裁撤?而是革新呢?你不是練新軍嘛?就按照你的方式,找洋人教官,用新陸軍標準,重新編練這些八旗軍呢?」
這招術,歷史上清廷也用過,屁用沒有。
「沒用的。」蘇曳道:「剛才臣已經說了,八旗軍根子上已經爛掉了,
所以要徹底顛覆。如果僅僅只是革新軍隊,那才真的是白白浪費國帑,成為少數人發財的工具。」
慈禧太后道:「本宮也知道,重癥要用猛藥,但是身體太虛弱了,這一劑猛藥下去的話,只怕撐不住,直接死了呢。」
蘇曳道:「太后娘娘,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后的機會了。英法聯軍打進北京城,先帝北狩,大清前所未有之恥辱。這個時候人心思變,還有一點動力革新。現在不改,以后越來越難改。」
慈禧太后道:「不是要搞洋務運動嗎?搞了洋務運動,國家財政就有錢了,就等于大清身體也強健了一些,這個時候再用猛藥,是不是更穩妥一些?」
歷史上,清廷也是搞了一陣看似轟轟烈烈的洋務運動,使得財政大大緩解,國力仿佛也有所增長,號稱同治中興。
但是結果有用嗎?只是稍稍掀起一陣波瀾,整個國家又很快沉淪了下去。
所謂的同治中興,也只是假象而已,連曇花一現都算不上。
最后到了甲午戰爭,庚子國變,所有的遮羞布被扯得干干凈凈,整個國家和民族徹底沉淪到黑暗地獄。
蘇曳緩緩道:「太后,在洋務運動之前,一定要完成軍事改革。否則洋務運動,也注定不能徹底,國家也不能真正工業化,一切都會浮于表面。」
「臣有一句話,趁著自己有余力,主動去改,未來還有一絲希望。」
「等到被人逼著改,被人刀子架在脖子上改,那就毫無希望了。」
慈安太后柔聲道:「蘇曳,當然你的本事高,眼界也高,哀家是女人,有些事情看不清楚。但是現在國家依舊處于大亂之中,南方發逆,北方俄國人,西北聽說也很不太平,還有捻匪縱橫于山東河南安徽等幾省,洋人盤踞廣州不走。這每一個都是巨大的麻煩,是不是等這些麻煩解決了,再進行所謂的軍事改革。等國家稍稍安定一些,再進行軍事改革?」
蘇曳道:「太后娘娘,其實要趁著這些亂子在,進行軍事改革才容易成功。而且想要平息這些叛亂,想要徹底趕走洋人,不正需要軍事改革,需要強大的現代陸軍嗎?」
慈禧太后道:「蘇曳,這些事情且都不管,不去說他。但是軍事改革要錢吧,不管是裁撤八旗軍要錢,新建帝國陸軍也要錢,要很多錢對嗎?」
蘇曳道:「對,很多很多很多錢。」
慈禧道:「大概,多少錢?」
蘇曳道:「最直接的支出,可能就要三千萬兩左右。」
聽到這個數字,兩宮太后幾乎一陣昏眩。
別看現在清廷每年財政收入有四千萬兩左右,但已經是非常勉強支撐了,完全是入不敷出的狀態。
你現在軍事改革,一開始就要掏出三千萬兩?
哪里來的銀子?
「這天文數字的銀子,從哪里來?」慈禧太后問道。
蘇曳道:「一部分,從臣的九江經濟實驗區來。當然…是先把九江經濟實驗區的收益上繳內庫,然后再從內庫劃撥給專門的帝國陸軍總部。」
慈禧顫聲道:「你,你要把九江經濟實驗區上繳國庫?」
「不,是內庫。」蘇曳道:「國庫現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政客,貪污腐化太嚴重。這筆錢先上繳內庫,等未來成立了洋務衙門后,再劃歸國庫。」
「軍事改革的這三千萬兩銀子,一部分由九江經濟實驗區處,一部分從總稅務司那邊出,剩下不夠的再從洋人的銀行貸款。」
慈禧太后繼續看接下來的內容。
比如,第一步就要開辦帝國中央陸軍學院。
第二步,要組建帝國陸軍部,專門負責軍事改革。
而且在蘇曳列舉的名單中,陸軍部中其實只有蘇曳一個人,剩下幾個人都不是他的派系。
榮祿,僧格林沁,景壽都在陸軍部之中。
看上去,蘇曳完全是高風亮節,沒有霸占軍權之心。
足足好一會兒,兩宮太后道:「蘇曳,這件事情太大了,顛覆國本那樣大,甚至哀家也不敢接。」
「這樣如何,先稍稍放風出去,看看朝野之間反應有多大。」
兩宮太后不敢接,也不大愿意接,所以委婉先放風聲試探,讓蘇曳知難而退。
蘇曳道:「臣遵旨。」
「但是太后娘娘,這件事情不能進行大討論,就算要議最多也就是到軍機處,參與的人數不能多,更加不能放在朝會上進行。」
慈禧太后道:「哀家省得,人越多,嘴越雜,心越散,事就辦不成。」
接下來,蘇曳離開皇宮!
按照兩宮太后的意思,先對外面放風。
朝廷可能要進行軍事改革,要裁撤八旗軍,新建帝國陸軍。
頓時間!
朝野和民間,直接就炸了。
直接掀起了驚濤駭浪。
幾乎是瞬間,這個消息蓋過了所有。
真正的天翻地覆。
一開始是不信,覺得這是謠言。
開什么天大的玩笑,八旗軍是國本,怎么可能裁撤八旗軍?
那大清還是大清嗎?
于是,八旗各個人物,紛紛攀上關系去詢問中樞的有關人員。
八旗之間都是親戚,稍稍一攀就攀上去了。
然后,很多人得出了信號。
這…未必是謠言。
中樞沒有秘密。
這是奉恩鎮國公蘇曳提出來的,而且已經去稟報兩宮太后。
頓時間,無數的八旗子弟被徹底激怒了。
瞬間爆開!
好你個蘇曳啊。
還說你不是曹操,還說你不是董卓?
裁掉八旗軍,你是要做什么?你是要顛覆大清啊?
人家王莽才篡權之前,還知道演一演戲呢,你倒是好,剛剛上位幾個月,就這么迫不及待了?
清君側,清君側!
頓時,蘇曳的奉恩鎮國公府再一次被無數的八旗子弟包圍。
無數的八旗喊打喊殺。
「蘇曳在哪里?他是不是八旗?他是不是宗室?」
「這江山社稷,沒有他份嗎?」
「他就這樣敗壞大清江山嗎?列祖列宗在地下饒得他嗎?」
「他站出來,老子要指著他的鼻子罵,老子要狠狠啐他一臉。」
蘇曳剛剛進入中樞,立刻被千夫所指,因為動搖了太多人的利益了。
「我們知道他進入中樞,第一個政策要大,要振奮人心。結果你倒好,上演大清自殺是嗎?」
「你這是要革掉大清的命根子,還說你不是謀反?」
蘇曳這第一條政策,激怒了大多數旗人。
但是,外城卻又是另外一番風景。
內城是旗人,對蘇曳喊打喊殺。
但外城住的是漢人,這個時候他們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振奮?惶恐?不安?
都有!
蘇曳大人,我們期待新朝新氣象,我們期待有革新,我們期待你的第一把火。
但是…這第一把火,太恐怖了,太大了。
已經遠遠超 過我們的期待了啊。
蘇曳大人,你…你太牛逼了。
但是,如果這件事情真的能做,哪怕做成一半,那蘇曳大人也是天大的本事啊。
那這個國家,還真的中興有望啊。
蘇曳大人,這件事情我們不敢想,但是很期待。
緊接著,這個消息如同驚濤駭浪一般從京城傳出去,風暴一般傳到直隸,接著傳向全國。
而此時,朝廷的文武百官彈劾奏章,潮水一般涌出去。
彈劾蘇曳動搖國本,居心叵測。
但是奇怪的是,竟然有大半的彈劾奏章是漢人官員寫的。
我蘇曳要裁撤八旗軍,新建帝國陸軍,動搖的是八旗的利益,這群旗人喊打喊殺也就罷了,你們這些漢人官員也如同死了祖宗一樣做什么?
真的是哀其不爭啊。
你們對八旗祖制擁護得比某些旗人還要狠啊。
被動搖了根本利益的八旗軍,立刻組織起強烈的政治反撲。
現在兩宮太后,政事堂都沒有通過這項決議,目前還只是蘇曳的個人想法而已。
那就把蘇曳掀翻,把他趕下臺。
所以,這群反對派就需要推選一個首領。
于是,他們就把目光放在肅順頭上。
他是內閣大學士,而且之前掌管中樞十來年,也是愛新覺羅,而且政事堂里面有兩個人是他的黨羽。
無數的八旗勛貴想要推舉肅順為首領,去把蘇曳趕下臺。
肅順府邸。
端華、載垣、焦佑瀛、穆萌、景壽都在他的府邸。
此人雖然不在政事堂,當依舊是朝堂最大的勢力。
焦佑瀛道:「當時奕組建政事堂,前來邀請肅中堂,結果您拒絕了,說政事堂風暴太大,就是為了今天嗎?」
肅順道:「以我對蘇曳的了解,我知道風暴會很大,但…沒有想到會這么大。」
接著,肅順嘆息道:「以前我對此人有五分敬佩,現在足足有七分敬佩了。」
「此人之魄力,完全無法想象啊。」
載垣道:「那也是胡來啊,哪有這樣改革的?一下子朝著命根子改?國家要革新,先割了自己的命根子?」
載垣,也是鐵帽子王之一。
長期以來,雖然是肅順執掌中樞,但名義上的軍機領班大臣通常是載垣。
肅順道:「倒也未必。」
所有人頓時朝著肅順望去,道:「肅中堂,莫非…您還支持他裁撤八旗軍?」
肅順道:「談不上支持,但拋開祖制,這二十幾萬八旗軍,戰斗力低下,每年耗費一兩千萬兩銀子,確實是巨大的累贅。」
端華道:「但是,八旗既大清,大清既八旗。如果裁撤了八旗軍,那大清還是大清嗎?他這等行徑和謀反,又什么區別?」
焦佑瀛道:「肅中堂,您看這蘇曳是忠還是女干?」
肅順道:「在這件事情之前,我覺得他七成是女干。但是在這件事情后,我倒是看不清楚了。哪有一個女干臣不先謀權,而是進行顛覆性改革的?」
「歷史上,哪個人進行這種級別的改革,不是粉身碎骨?」
「女干臣,肯定是先掌握中樞,培養班底,最后獨掌大權,制霸朝堂。而他這個架勢,直接就走到整個八旗乃至整個朝堂的對立面去。」
「歷朝歷代哪有這樣的女干臣?」
這話一出,在場幾人倒是沉默了。
蘇曳已經在中樞了,按照這個架勢下去,用不了幾年他就可以獨掌大權了,誰能擋得住他?
結果提出這樣的顛覆性改革,得罪人無數。
想要謀權,豈不是舍近求遠嗎?
「我看過他那個折子了,他提議組建的陸軍部,除了他之外,剩下沒有一個是他的人,甚至還是他的政敵。」
「所以至少現在,他還真是一幅舍出身家性命,為國為民的架勢。「
「這群旗人勛貴想要推舉我做頭頭,做反對派,趕蘇曳下臺?」肅順道:「我是堅決不去做這個頭頭的,我奉勸你們也不要做。」
端華道:「難道還要我們支持不成?」
肅順道:「支持?誰敢支持?誰支持,誰就是所有旗人的死敵,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我們沒有蘇曳這個骨頭硬,我們哪敢支持。」
「但是,我至少不想公開反對。」
若說清廷當中最反感八旗的權臣,那就是肅順了。
他多少次說八旗皆胡涂,而且他掌權的時候,也嘗試著整頓八旗,也得罪過人。
但是他頭不夠鐵,也只是淺嘗輒止,不敢大動。
肅順為了表示自己的態度,直接關閉府門,稱病在家,不見任何外客。
接下來,眾多八旗勛貴就去找另外一個宗室領袖,惠親王綿愉。
但是人家綿愉最擅長的就是閉門大法。
人家比肅順還要早,就把王府大門徹底關閉了。
于是,眾人又去找恭親王奕。
結果,奕根本就不在王府內,也不知道在哪里住。
兩宮太后找過幾個政事堂大臣,談過話。
蘇曳這第一條新政,太大太劇烈,他們不敢同意。
但是,關鍵時刻不能拆臺,一定要團結。
否則,剛剛垂簾聽政,政事堂剛剛成立幾個月,就開始公開拆臺了,算什么話?
鬧出了這么大的風波,改年號一事,也只能拖延了。
幾個宗室領袖要么閉門不見,要么躲起來了。
于是,眾多八旗勛貴就來到了另外一個巨頭府邸門口。
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
雖然他親自絞死了自己的兒子伯彥訥謨祜,雖然他表面上制止了兵變,有功無過。
但是,新中樞成立后,他還是賦閑在家了。
朝廷給他冊封的官職,他統統給推了。
但不管如何,他還是朝廷親王,還是蒙古王公的領袖。
滿蒙一家,八旗可不止是滿人,蒙古人也是大股東,還有部分漢人。
無數人跪在僧格林沁的王府門口。
「僧王啊,您是大清的擎天玉柱,現在大清出了曹操,出了董卓。」
「僧王,朝廷出了女干臣,您要鏟除女干臣,清君側啊!」
「僧王,大清的國本要被顛覆了,您要出來力挽狂瀾,拯救江山社稷啊。」
而此時,僧王府內。
勝保,文祥,寶鋆等人在內。
勝保怒火沖天道:「蘇曳這是瘋了嗎?裁撤八旗軍,那大清還要不要?他是連半點都不掩飾了嗎?」
寶鋆道:「文大人,你跟著他在總理衙門做事也幾個月了,你對此人觀感如何?」
文祥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說實話,會挨罵嗎?」
勝保怒道:「你說就是了。」
文祥道:「他不記仇,不擅權。三個總理大臣,隱隱以他為首,但是他基本上卻把權力下放,放開手讓我們做事。下面的人做不了的事情,他才出手。」
勝保冷笑道:「裝腔作勢而已,總理衙門剛剛成立,大家都期 待著外交成果。三個外交大事,他一件都沒有辦成,能有什么狗屁本事?桂良和恭王掌管外交的時候,談了幾個條約,被他羞辱痛罵,打倒在地。結果輪到他上位了,還不是一樣,一件事情沒辦成?」
「那邊三件外交大事辦不成,他眼看向兩宮太后沒法交代了,向天下臣民沒法交代了。于是這邊就推出什么裁撤八旗,組建帝國陸軍這驚天動地的新政。」
「這是啥意思?你們還看不出來嗎?噱頭,嘩眾取寵而已。是因為三件外交大事辦不下來,蘇曳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所以制造一個更大的噱頭出來。」
「所有人都知道,裁撤八旗軍根本不不能做到,他為何還要提出來,就是向天下人證明他有多么勇敢,他有多么大氣魄。他一貫來就是這樣的啊,喜歡虛張聲勢,陣勢搞得大得不得了。」
「如此一來,就算三件外交大事辦不成,也是你們這群八旗勛貴鬧的,和他蘇曳無關。」
文祥頓時不說話了。
因為現在擺在總理衙門的三件外交大事,確實沒有一件辦成。
但是在總理衙門這幾個月,文祥覺得自己收獲頗多,第一次真正擁有了國際視野。
而且對于這三件外交大事,文祥感覺到蘇曳已經胸有成竹了,只不過火候沒到而已。
而且讓桂良和文祥去談,也只是讓兩人去試試水,感受一下溫度。
這三件大事,還是要蘇曳親自去解決。
當然了,文祥目前完全看不出來,這三件外交大事有任何解決的辦法。
而且他也不理解,為何這三件外交大事還沒有辦成,蘇曳為何會提出裁撤八旗軍這樣驚天動地的新政。
先解決外交大事不好嗎?
文祥看不大懂,但是身受震撼。
雖然有可能如同勝保說的那樣,蘇曳是在虛張聲勢,但是文祥愿意先看看。
甚至對于蘇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文祥內心深處還很期待。
這么大的魄力,實在太感染人了。
勝保道:「僧王,現在大家都希望你能站出來,對抗惡政,您怎么看?」
僧格林沁緩緩道:「我不會出頭。」
勝保道:「蘇曳,可是你的殺子仇人。」
僧格林沁道:「伯彥是一心求死。」
勝保道:「蘇曳的折子里面,陸軍部大臣里面,可是有你的名字,你莫非就被這個陸軍大臣收買了?」
僧格林沁寒聲道:「隨便你說什么。」
緊接著,僧格林沁來到門外。
「出來了,出來了!」八旗勛貴們紛紛高呼。
「僧王,你要為我們做主啊。」
「您要帶頭,匡扶社稷啊。」
僧格林沁一字一句道:「本王,只聽兩宮太后的懿旨,剩下無需多言!」
說完之后,僧格林沁直接關閉房門。
蘇曳家已經不能住了,現在人山人海,已經被八旗勛貴們徹底包圍了。
所以,他住在嫂子白飛飛的其中一個秘密別業內。
「大人,這群八旗勛貴去找了肅順、綿愉、奕、僧格林沁,打算讓他們帶頭反對大人,但是這四個人全部拒絕了。」黑弓匯報道。
蘇曳道:「但他們,還是找到了一個反對派領頭羊對嗎?」
黑弓道:「對。」
蘇曳道:「惇親王?奕誴?」
黑弓道:「大人神機妙算。」
惇親王奕誴,咸豐的五弟,此人性格粗野狂放,有俠義心腸。
英法聯軍打進來的時候,他還口口聲聲說 讓咸豐皇帝御駕親征。
這等人,最易被人煽動。
「大人,現在包圍在您家外面的八旗勛貴子弟,足足有幾千人,屢次潑糞,試圖縱火焚燒您的鎮國公府。」
「而且,甚至有八旗子弟準備謀劃對您的刺殺。」
這世界是這樣的,你要率軍北上承德,你要進入中樞?那隨便,但你要斷我飯碗?那我就要拼死一搏,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至少有幾十伙人,打算在上朝的路上伏擊您。」
「而且,很多八旗勛貴已經開始到處縱火,打算鬧大。」
「有許多八旗京營,打算串聯集結,準備醞釀兵變。」
林厲道:「大人,火候已經到了某種地步了,該進行下一步了。」
田雨公道:「現在整個中樞大臣都在旁觀,不管出于何等目的,他們都不會下場的。所以現在唯一的障礙,其實是兩宮太后。」
「只要兩宮太后那邊點頭同意,那這個驚天動地的政策,才能落下來。」
但是想要讓兩宮太后同意軍事改革,實在是太難了。
千難萬難。
這確實是顛覆國本之事,想要讓她們主動下這個決心,絕無可能。
林厲道:「按照主公的說法,女人是下定不了這樣的決心的,她們承擔不起這樣的后果。但女人也是感性的,我們可以逼迫她同意。」
「所以,主動是時候暫時離開京城,抽身事外。讓京中的局面,推波助瀾,越鬧越大。」
「大人在京城的鎮國公府,就讓他們燒了,任由他們燒,燒成灰燼。甚至他們不敢燒的話,我們自己燒。」
「最好這把火,越燒越旺,最后燒到兩宮太后身上。」
「大人主動離開京城,返回九江,這會讓這群八旗勛貴看到希望,他們會得寸進尺,進一步要求兩宮太后罷免主公。兩宮太后肯定不允許,然后這群人越鬧越大,最終徹底激怒兩宮太后。」
「要讓八旗軍站在太后的對立面,要讓他們徹底激怒太后。」
忽然,田雨公道:「大人不能主動要求離開京城,一定要讓兩宮太后開口。」
林厲道:「對,另外…」
接著,林厲道:「慈安太后性子綿軟,是當不起這么大的事情,關鍵還要落在另一個太后頭上。」
「主公,您的美男計是時候稍稍施展了。」
接下來,局面愈演愈烈。
被激怒的八旗勛貴越來越多,事情越鬧越大。
而且匯聚到內城的八旗軍隊,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甚至已經開始出現旗人蒙面暗中襲擊朝臣的事情。
終于有一天,事情徹底爆開。
蘇曳的奉恩鎮國公府,直接被投投擲了無數的火把。
之前他們已經無數次縱火,但是都被撲滅了,而這一次縱火勢力太大,完全來不及撲滅。
最終,蘇曳宅邸熊熊燃燒,付之一炬。
火光,染紅了整個天空。
兩宮太后站在高處,看著沖天的火光,整個人也心驚肉跳。
終于,慈禧太后再也忍不住了,道:「來人,派人秘密去召蘇曳進宮,別讓任何人看到。」
「嗻!」
半個多時辰后。
蘇曳一身黑衣,出現在兩宮太后面前。
「讓太后娘娘受驚了。」
慈禧太后道:「你看看你,這是何苦來由啊?按部就班執掌中樞好好的,卻鬧出這么大的風波。如今只是剛剛放出一點風聲而已,局面就已經這么不可收 拾。如果真的推行這新政,那還不鬧翻天了?」
蘇曳道:「太后,臣的軍隊已經集結完畢,只要太后懿旨一下,就可以進行鎮壓,平息亂局。」
「不可,不可…」慈禧太后道:「那樣還能火上澆油而已,難不成把他們都殺光嗎?」
接著,慈禧太后陷入了沉默。
足足好一會兒,太后道:「要不然這樣,蘇曳你先離京避避風頭,讓事態平息下來再說。」
蘇曳不由得驚愕道:「這個時候?臣離京?」
慈禧太后道:「你別多想啊,你在中樞的位置,誰也動搖不了。不管是在政事堂,還是在總理衙門的位置,都不會動。就是讓你避避風頭。」
蘇曳道:「太后娘娘,這群人欺軟怕硬。我們越是軟弱,他們越是得寸進尺的。臣在京城,他們還可以朝著臣泄憤,臣一旦離京,只怕他們的怒火就朝著太后頭上撒了。」
「哎呀!」慈禧太后道:「你就聽我一句勸,先離京一段時間嘛,漸漸這一陣風波也就過去了,到時候你再回來啊。」
歸根結底,是兩宮太后根本沒有魄力,也沒有意愿去改革軍務,更加不敢去裁撤八旗軍。
所以林厲說得對,只能逼她們一逼。
慈安太后在邊上道:「反正,你的軍隊也還在京城啊,不怕有什么反復。」
這話太直接了啊,慈禧太后不由得心中白了她一眼。
蘇曳沉吟許久道:「不行,臣不能離京。臣在京,還能鎮住場面。一旦離京,他們會鬧得更大,到時候只怕真的驚擾了兩宮太后。」
然而現在兩宮太后,只想立刻平息了事端,讓朝廷安靜下來。
因為他們剛剛垂簾聽政不久,也覺得名不正言不順,心中沒底。
要知道當時圣祖的時候,太皇太后也沒有垂簾聽政這樣的先例。
蘇曳這不愿意離京,讓她們一下子也沒了辦法。
慈禧太后道:「姐姐,我和蘇曳單獨談談。」
慈安太后一愕,你,你想要做什么?
不過,這位正宮太后娘娘更害怕對抗,尤其不愿意和蘇曳意見相左。而且她覺得葉赫那拉氏本事更大,那就交給她吧。
于是,慈安太后直接離開了。
整個三希堂內,就只有蘇曳和葉赫那拉氏二人。
所有人都退得遠遠的。
頓時,葉赫那拉氏嗔怒道:「你看,你看,你說話又不算數,之前在承德說得好好的,說什么都聽我的,現在根本就不聽。本宮只是讓你短暫離京而已,這都不愿意?」
「你不就是擔心你離京之后出現了反復嗎?那本宮立誓好了,就是讓你短暫離京幾天而已,事態稍有平息就立刻召你回來。」
「本宮也立誓,這段時間內絕對不會動搖你在中樞的權力,你的位置,你一派系的位置,全部都不動。」
「崇恩是你岳父,我直接冊封他都察院左都御史,兼太子少保,可以嗎?」
「你放心了吧。」
蘇曳道:「太后娘娘,臣根本不是擔心離開中樞會大權旁落。臣真的是擔心離開之后,他們的氣焰會更加囂張啊,徹底驚擾了你呀。」
葉赫那拉氏道:「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你要斷別人的生計,他們當然要和你拼命,這種事情慢慢來呀。現在你是風口浪尖,只要你暫時離京,他們也就漸漸偃旗息鼓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哀家還是懂的。」
蘇曳為難道:「可是。」
葉赫那拉氏道:「沒有什么可是的,你如果聽我的話,那就先離京 。否則你就抗旨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得很。」
蘇曳沉默。
葉赫那拉氏道:「你究竟聽到了沒有?」
蘇曳上前,摟住葉赫那拉氏的小蠻腰,柔聲道:「太后,我是真的擔心你啊。」
葉赫那拉氏嬌軀一顫,低聲驚道:「你,你瘋了,外面都是人,快放開本宮。」
蘇曳道:「沒人的地方,就可以了嗎?」
「胡說。」葉赫那拉氏低聲叱道:「你把本宮當成了什么?我們君臣有別,你別胡鬧!」
蘇曳摟緊她,任由她的掙扎。
「你瘋了,快放開我。」葉赫那拉氏低聲道:「讓人看見了,我還活不活了?」
她冷艷美麗的面孔,通紅一片,真是又驚又怕,唯恐這個時候有人沖進來。
蘇曳道:「貞兒,你真的希望我這個時候離京嗎?」
「別亂喊,沒有尊卑了嗎?」葉赫那拉嗔怒道。
蘇曳道:「太后,您真的希望我這個時候離京嗎?」
葉赫那拉氏道:「本宮說的話,你聽嗎?你蘇曳大帥本事大,脾氣大,動不動要抗旨的。」
蘇曳柔聲道:「你讓我親一口,我就離京。」
葉赫那拉氏聽完之后,寒聲道:「休想,你敢玷污我清名,仔細我下旨斬了你。」
蘇曳道:「那我就不離京了。」
葉赫那拉氏頓時恨得咬牙切齒,雙眸通紅道:「蘇曳,你把本宮當成了什么?」
蘇曳不說話,就只是盯著她。
時隔八年了,葉赫那拉氏還是第一次這么近面對蘇曳的這張臉。
如此的英姿勃發,如此的氣勢逼人。
葉赫那拉氏呼吸越來越急促,真正吐氣如蘭。
原本艷麗的面孔,更加嬌艷欲滴,紅艷的嘴唇,嫣紅如血。
蘇曳就這么堅定,而又緩慢地吻了上去。
太后二十七歲的嬌軀,猛地一顫。
整整吻了兩分鐘。
「當當當當…」座鐘敲響。
美艷太后猛地驚醒,一把推開蘇曳。
抹了抹自己的嘴唇。
「呸,呸,呸!」
然后,她雙眸通紅盯著蘇曳道:「你…就是會作踐我。」
蘇曳沒有進一步行動,眼下大概已經是這位美艷太后能承受的極限了。
然后,葉赫那拉氏道:「現在你作踐我了,滿意了?肯離京了吧。」
蘇曳道:「太后娘娘真的想讓我離京,那我當然要奉旨。可是,他們真的會…」
「沒有可是。」葉赫那拉氏道:「你先離京,平息事態后再說。」
蘇曳道:「那臣真的就先離京了啊。」
「走走走…」葉赫那拉氏道:「哼!本宮現在看到你就煩。」
蘇曳躬身道:「臣告退。」
然后,蘇曳轉身要離開。
「慢著!」美艷太后低聲道。
蘇曳道:「怎么了,太后?」
美艷太后道:「蘇曳,你記住,剛才那是最后一次了啊。你下次再敢這樣輕薄我,我…我定不饒你呀。」
蘇曳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直接道:「臣告退!」
然后,他直接走了。
蘇曳離開之后,葉赫那拉氏頹坐了下來,大口地喘息。
拿過一杯涼茶,足足喝了好幾杯。
蘇曳離京的消息傳開之后。
頓時,京城的八旗勛貴彈冠相慶 哈哈哈,蘇曳被趕跑了。
只要我們幾十萬八旗勛貴團結一心,他蘇曳還想翻天?
你想要進入中樞可以,但你想要裁撤八旗軍,你想要斷送我們幾十萬人前途,確實萬萬不可能。
而無數漢人,甚至部分官員,內心卻忍不住失落。
蘇曳大人的這第一把火,就這樣熄滅了嗎?
這轟轟烈烈的第一個新政,就這么無疾而終?
我們知道這件事很難,但…就這么不戰而逃,真的不是你蘇曳大人的風格啊。
蘇曳離京后,就如同兩宮太后預料的那樣,京城的局勢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她們也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氣。
覺得這一步棋總算是走對了,至于裁撤八旗軍,她們本就沒有這個決心和魄力。
但是,這群感覺獲得勝利的八旗勛貴們,卻不滿足這個成果了。
蘇曳雖然離京了,但是這件事卻沒有定論啊。
而且兩宮太后是女人,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進一步啊?
我們繼續鬧,把事情鬧得更加大。
逼迫兩宮太后當眾表態,以后絕不再提裁撤八旗軍一事。
而且蘇曳作為始作俑者,兩宮太后必須下旨懲處,這樣大家才安心。
于是,稍許平靜的京城,再一次風起云涌。
果然如同蘇曳所料的那樣,眾多八旗勛貴直接把火燒到了兩宮太后身上去了。
注:近一萬二送上,恩公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