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胖一直睡到中午才醒,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何考家。
手機就放在枕邊,設了靜音,打開一看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母親打來的。往前翻了翻,還有好幾個打給何考、錢固然的電話,中間夾了一個打給娥總的。
他全想起來了,為了躲掉今天中午的相親,他本打算找個借口,說公司有緊急業務,非他這名核心骨干親自去處理不可。
這個借口太爛,母親可能不會相信,所以他就想找何考幫忙圓謊,結果何考居然沒接電話也沒回消息,看來是睡著了。
然后他又找了娥總,電話也沒打通,估計娥總也睡了,后來居然又去找老錢。小胖覺得自己昨天是不是昏頭了,為這點破事居然找到了事業部副總裁,班長有那么可怕嗎?
他倒不是怕,就是很煩而已。
然后他還不死心,干脆趁母親睡著了偷偷溜出來,跑到何考家拍門,把迷迷糊糊的何考給拍醒了,他躲到這邊居然一覺睡到現在。
正在刷手機呢,突然收到母親的一條語音留言,打開之后就聽大嗓門吼道:“你哪兒去了!一大早就不見了,怎么打電話都不接?
約好了十一點半,紫峰大酒店西餐廳見面。現在都十二點了,人家姑娘干等了你半個小時,就算你不滿意也不能這樣啊!
介紹人都生氣了,就是我們單位的老大姐,你叫龍阿姨的那位,剛才打電話來問我怎么回事,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我還找借口幫你解釋,說伱們單位突然有急事,你是業務骨干必須要去處理!我道歉了好半天,改天還要請你龍阿姨吃飯呢。
我說了那姑娘是你初中同學,你有她的聯系方式,你自己也會主動聯系人家道歉的…改天再好好請人家,這事千萬別忘了!”
小胖一點開語音留言,就趕緊調小了音量,聽完之后居然樂了,嘀咕了一句:“不愧是我親媽,想的借口跟我一樣!”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睡過頭了,準備好的圓謊計劃根本沒來得及實施,反倒是親媽主動幫忙圓上了。
母親發現他不見了,很可能會到何考家來找,這里也不安全,他立刻準備穿衣起床,卻發現自己昨天沒脫衣服就睡了。
小胖穿鞋出門,何考的臥室門還是關著的。這小子還在睡懶覺,聽說他在E時代小區的測試現場連續加班三天,把節后一個多星期的工作量都完成了,估計也累得夠嗆。
他沒有吵醒何考,輕手輕腳地出去了,在院子里叫了輛網約車,躲在門后等車到了才迅速溜走,在車上還不忘給何考留了條消息。
高雪娥是被床頭柜上的手機震動聲吵醒的,醒來后還有點發懵,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怎會么睡在這個地方,感覺就像是穿越了。
意識隨著身體逐漸蘇醒,她回想起了昨天的經歷,下意識地又將身體蜷了起來,然后就看見了趴在床邊的何考。
何考睡著了,因為腮幫子壓在胳膊上,還留了不少口水,把手背都打濕了。
窗簾沒有拉好,午后的一縷陽光正穿過縫隙照在何考的臉上,這么近的距離,能清晰地看見他臉上的細微的汗毛。
何考的頭發上沾了很多灰塵,左邊的眼角和右邊的臉頰還帶著瘀青,一個鼻孔以及嘴唇、下巴猶有未擦去的血跡,已經干結了。
昨天綁匪打了他,高雪娥就在現場。她怎么也想不到,何考后來居然能掙脫束縛,沖出屋子揀了支槍回來,就在她眼前干掉了兩名綁匪…
何考扛著她跑得那么快,把她藏在一個黑屋子里,然后拿著槍又出去了。她當時腦袋里一片空白,只是祈禱他能安全回來。
外面一度槍聲大作,不知發生了什么,然后何考奇跡般地回來了,還開車把她帶回了自己家…有生以來的經歷,好像都沒有這一夜驚險。
這是電影里才有的情節,卻發生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好像成了女主角?
看何考的樣子,他連臉都沒洗,就這么坐在床邊守了一夜?不知為什么,就如鬼使神差般,高雪娥從被子里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何考受傷的臉頰。
何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他感覺好像有人在摸自己的臉,似乎還有光線刺眼,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正看見高雪娥把手縮進了被子。
她的手腕上還有扎帶勒出的紅印,顯示昨夜那一切并不是幻覺。
“你醒了?”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說了同一句話。
高雪娥:“你就一直坐在這兒嗎…臉上的傷要不要緊?”
要是高雪娥不提,何考幾乎忘記自己的臉上有傷了,拿過手機當鏡子看了一下,搖頭道:“沒什么事,就是稍微有點青,我去洗把臉。”
高雪娥:“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吧,把頭發也洗一洗。”
聽這語氣,她多少已經緩過神了,至少可以正常溝通。
話剛說完,忽然聽見了奇怪的聲音,也不知是誰的肚子發出來的,何考起身道:“餓了吧,我先叫個外賣再洗漱。”
出門時想了想又說了一句:“放心吧,已經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到那邊臥室看了一眼,小胖居然走了,何考在衛生間里打開手機,此刻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鐘,他看見了陳媽媽打來的未接電話以及留言,還有小胖的留言。
小胖叮囑,假如陳媽媽打電話,就說公司有急事,叫他回去加班出差了。而陳媽媽的留言,則是問小胖在不在他這邊?
何考也搞不清小胖現在是什么狀況,趕緊一個電話先撥了過去,剛一接通,就聽小胖在那邊搶先說道——
“小考,你終于醒啦。昨天晚上我偷偷跑到你家睡,我媽還不知道,今天中午看你還沒起,我就先溜了,去太姑市玩兩天。我媽要是問你,別忘了幫我圓個謊。”
何考:“等等,你詳細講一下,從昨天到現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黃小胖:“你睡迷糊啦,不就是因為我媽要逼我去相親嗎,對方還是你初中同桌…”
何考聽得直眨眼,黃小胖好像是真的失憶了,卻奇妙地腦補了記憶中所有的缺失。他也沒有在電話里多說,掛斷之后趕緊撥打了錢固然的號碼。
沒有響鈴聲,只聽見:“您好,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
如今這個年代,除非是沒帶充電寶又找不著地方充電,否則常用電話很少會關機,因為手機的主要功能早已不是接打電話,而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老錢居然關機了,這顯然不尋常。何考很擔心,可是暫時又沒什么辦法,別說他還不是隱蛾,就算是曾經的隱蛾黃小胖,昨天也沒有找到錢固然的下落。
想找一個人,也不能指望在大街上瞎逛…至于報警,老錢對外宣稱放假去平京旅游了,僅僅因為打不通電話,他又能跟警察說什么呢?
有些恍惚地洗完了澡,換好衣服出來,發現外賣已經送到了,剛才是高雪娥開門取的,此刻已經擺好在桌子上,還放上了兩副碗筷。
何考只覺全身上下都不得勁,不少部位酸痛難忍,很想去做個放松按摩,正經的那種,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填飽肚子。
高雪娥:“吃飯吧!碗筷是我從廚房拿的,你家收拾得挺干凈啊?”
兩人坐下吃飯,顯然是真餓了,盡管心事重重感覺不到什么滋味,但吃得一點都不慢,好半天都沒說話,可能也是還沒想好怎么說。
最終是高雪娥先放下了筷子,弱弱地開口道:“小考,我們真的沒事了嗎?”
她身上穿著一件何考的長袖內衣,領口有點大了,只要一低頭,落在對面人的眼中,就是兩波蕩漾的白膩。
何考趕緊收回眼神道:“從昨天夜里到現在,所有見過我們的人,都不能再開口說出這件事了。娥總,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挺嚇人的,高雪娥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用雙手穩住桌面,聲音微微發顫道:“不要告訴任何人嗎?我會的!”
何考又問道:“你是不是對人說過,假期去西南旅游了?”
高雪娥低下頭道:“我不是故意撒謊,只是覺得這樣說更有面子,更符合身份…其實挺可笑、挺虛偽的,沒這個必要,以后也不必了。”
何考:“我不是這個意思,至少這次,你這么說挺好的。記住了,你就是去旅游了,昨天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
你要么是今天回來的,要么明后天回來的,總之昨天不在家。”
高雪娥:“我會這么說的,跟其他人都這么說,但沒必要在你面前也這么說。能告訴我是怎么回事嗎…假如不能說就算了。”
何考:“你記住了,今后哪怕是在我面前,也要這么說。這世上有一種人,哪怕隔著幾道墻,在很遠的地方就能聽見聲音。”
高雪娥:“就是昨天那些人嗎,你也是這種人,對嗎?”
昨夜小套審問何考的過程,高雪娥都聽見了,然后兩人單獨被留在房間里時,何考還向她解釋了一番,關于隱蛾,以及術法、術門與術士是怎么回事。
綁匪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出隱蛾,以為隱蛾與他們倆有關系,所以這些事對高雪娥而言雖然顯得很神秘,但也不再是秘密。
他雖然不想讓高雪娥再卷進去,但也不能簡單粗暴地就堵了對方的嘴,不讓她再說、再問,更何況此時此地,能夠交流的人也只有高雪娥。
事發倉促,很多事他還來不及想明白,非常需要交流。
何考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但那些人中,有很多都是。”
高雪娥試探著問道:“他們都已經…?”
何考點頭道:“他們都已經失蹤了,但是和我們沒有關系。你昨天出門旅游了,我昨天回家睡覺了,根本沒見過那些人,也根本沒有發生過什么事。”
高雪娥:“錢總呢,你昨天給他打了個電話,說你和我在一起,要他去一個地方見面,然后外面就有槍聲響了,難道他就是…?”
何考:“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們都不知道誰是。至于錢總,我只知道他是望氣門的三階術士,但是他現在聯系不上,電話怎么都打不通。
我也不知道在外面開槍的是誰,自始至終都沒看清。我只是在綁匪的尸體上摸了一支槍,開槍打死了三名綁匪,然后帶你逃了出來。
放心吧,錢總不是和綁匪一伙的,否則我們都活不下來。我現在懷疑錢總出事了,可能也是那伙人干的,但是那些人…現在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
高雪娥:“除了錢總,還有誰知道昨天的事?我是說有可能知道,沒別的意思,也不是想打聽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聲。”
何考:“你再想想,還需要提醒我什么?”
高雪娥:“昨天那些人問你,你父親的遺物中有什么東西,他們是在找那個人的線索,還是有別的目的?”
何考雖不動聲色,心中卻吃了一驚,幸虧高雪娥多問了一句,他才想起應該還有一個人可能知情,就是八達集團的老板顧云鵬。
昨天小胖告訴他,已經“處理”了所有的參與綁架者,包括歡樂山谷中的綁匪,還有他們在三溪大橋埋伏、在E時代小區和娥總家外面盯梢的同伙。
這種事情,趙還真等人肯定不能大張旗鼓地干,包括他們在當地雇傭的團伙,應該都不清楚他們真正的目的和身份。小胖算是處理得很干凈了。
但是昨夜綁匪曾拷問他,父親留下的保管箱中有沒有一份材料?那只是顧云騰二十年前的黑料,要說有威脅也只對顧云騰一個人有威脅。
看來顧云騰,就是趙還真等人勾結的本地勢力。
顧云騰可能并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趙還真等人為何都失蹤了,但應該清楚趙還真打算對他動手,還委托趙還真打聽材料的事。
除了何考本人,只有錢固然看過那份材料,難道老錢的失聯,也與此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