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覺醒來,黃泗就不再是隱蛾,但并不意味著何考就自動成為了下一位隱蛾,這還需要一個過程。
以小胖的個人感受,他父親當年做的事,與其說是傳承儀式,倒更像一種很有儀式感的催眠暗示。
當年的小胖和今天的何考不同,何考在今天之前,已知道并確信隱蛾的存在,并且對隱蛾的能力也有所了解。
而小胖當年突然聽父親提起這些,簡直不敢相信,心底里卻又非常熱切地希望這是真的。父親第二天果然就忘了這一切,當小胖再問起時,結果有些奇怪。
父親還記得那天跟他有一番長談,但關于隱蛾以及傳承儀式的事卻完全忘了,只記得曾叮囑小胖今后要多照顧何考云云。
想穿過那道門進入隱蛾空間,就必須依靠小胖自己摸索了。
父親在完成傳承儀式之后、睡覺之前,曾告訴小胖不要著急,這得花相當長的時間,他當年總計用了半年才成功。
但只要知道門戶的位置,又擁有自己的隱蛾之物,遲早會成功的。
父親把門戶就留在小胖的臥室里,那里也是現實中的一道門,就是臥室通往客廳的房門。
小胖對此將信將疑又滿懷期待,每天睡覺時總感覺那里有一道門,而自己的手串仿佛就是能打開那道門的鑰匙。
甚至每次從臥室進入客廳,他難免都有一種錯覺,仿佛一不小心就會穿越到另一個空間。
那時候他剛上大學,平時是住校的,但讀的就是本地大學,所以一有空就會回家,不僅因為隱蛾的事,也因為父親的身體不好。
平日他總戴著那條手串,還經常拿到手里盤,下意識中總是惦記著,仿佛冥冥中總有一種感應,通過手串就能感應到遠在家中的那道門戶。
黃泗也是當代青年,什么小說和游戲都見識過,他后來總結這個過程,還自己弄了個專業術語——以心神祭煉隱蛾之物。
預備役這個稱呼,也是小胖自己總結的。
這個過程,據說黃燦奎用了六個月,而黃小胖只用了一個月。黃小胖還因此而得意,自以為天賦過人,可能是天縱奇才云云。
所謂以“心神祭煉隱蛾之物”這個過程,其實很模糊,仿佛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發生了。根據小胖的經驗,就算不告訴何考這些,何考遲早自己也能進入那道門。
有了傳承儀式,何考挑選了自己的隱蛾之物,又知道了門戶位置,心里怎么可能不有意無意天天惦記著…或許這就是一個自發的過程。
小胖回憶了這個過程,何考這才明白,為何小胖剛才沒有詳細介紹,因為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總之很玄學。
聽完之后何考的感覺很復雜,微微點頭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么多,假如你…”
“你等等!”小胖突然又打斷了他,“有件事我差點忘了,剛才提到小珊,才想起來有必要提醒你一聲。
小珊借過校園貸,卻不敢告訴家里人,一次又一次借新還舊。幾個月前那幫放高利貸上門催債,要她拍果照擔保。
小珊不干,那邊就威脅她…后來我就收拾了那家公司,把警察引上門,很多非法資料都給抄了。
但不知道那個平臺后來怎么樣了,現在有沒有關門、那幫人還在不在?
小珊的貸款記錄,我能找到的紙質資料都拿走了,就放在我辦公桌最下面的一個抽屜里,壓在一堆東西的最底下。
至于電腦上的資料包括各種電子文件,我能找到的也都給刪除了。
就是不知道平臺還有沒有別的備份,通常應該是有的,假如他們沒給警方拍死,可能還會再找小珊催收。”
何考:“居然還有這回事,是哪家平臺?”
黃小胖:“公司名叫鑫達互聯網金融有限公司,但你也知道的,這種公司往往就是一個殼,平臺幕后老板都注冊了很多公司,表面上看不出關系,在那里互相套呢。
像這種平臺前幾年很多,如今已經沒了不少。原先的公司沒了,但是欠款人的賬不消,他們就是一環套一環,一次次讓人借新還舊,利息變成本金,然后越滾越高。”
何考皺眉道:“她借了多少錢,什么時候的事?”
黃小胖:“其實也不多,最早就是上大二那年借了八千塊,后來沒還上,平臺那邊就一次一次逼她借新還舊,直到畢業后都沒還完,現在滾到十五萬了!
我大概估了一下,這些年她先后還進去的利息,加起來也有兩萬多了,早就超過了最早借的本金,結果到現在還欠這么多。
就是今年大概五六月份,平臺老板可能是瘋了,居然不再搞借新還舊,而是逼她做一份分期還款協議,每個月都要還不少,得還挺長時間的。
那邊還要求她舉著身份證拍一段果體視頻,作為協議擔保。假如她不答應,那邊就威脅要起訴她…”
何考恨恨道:“那就讓他們起訴唄!還能告得贏咋的?”
黃小胖:“小珊也是這么說的。但對方不會真的起訴,他們還威脅,假如小珊不還錢,也不按他們的要求的辦,就打爆她的通訊錄。
告訴她的同學、同事、親戚、朋友,就說她濫賭欠了一大筆錢,而且為了還賭債還出去賣過…這是直接讓人社死啊!”
何考:“后來呢,小珊有沒有…?”
黃小胖:“沒有后來,小珊沒按他們說的辦,因為這事讓我給攪黃了。我出手把警察引到他們公司,爆了他們的非法業務,但是就怕還有后續。”
(注:詳見本書第一章)
何考深吸一口氣:“她當初借那筆錢,是干嘛用的?”
聽小胖提到這件事,何考才想起來,何珊讀大學的時候曾經找他借過錢,但何考當時自己還在讀書呢,所以就沒借成…原來還有這么回事。
黃小胖:“我也是今年五月份才知道這回事的,她居然跟誰都沒說!
后來我也打聽了,不是她自己用的,好像是讓同學給騙了,說是家里有什么急事,讓她幫忙先給墊上,下個月就連本帶利都還,但是后來沒按時換上…
大體就是這樣吧,我也沒有當面問過她,究竟是怎么回事還得問她本人。這都好幾年了,她居然一直都沒有告訴家里人。
她畢業后一直在幫家里干活,就你大姑那摳樣,估計每月給的錢也不多,她一直在還利息,平常過得肯定挺緊張的。”
何考:“弱智!”
黃小胖:“回頭看,確實挺弱智的。但伱也要體諒一點,那時候她就是一小丫頭啥也不懂。而且你大姑那脾氣,假如知道了不得把她罵個半死啊,所以她就沒敢說。
她越不敢說,到后來就越沒法說,幸虧后來被我知道了。”
至于小胖是怎么知道的,何考已經不想追問了,他只是點頭道:“這件事多謝了,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想了想他又問道,“你現在能轉賬嗎,先轉給我十五萬,回頭我就還給你。”
黃小胖拿起手機,瞪眼道:“你啥意思,現在找我借錢,想欺負我明天就忘了嗎?我告訴你,根據經驗,這種事是不會忘的,它與隱蛾的身份無關!”
何考:“你能記得是最好,我肯定會還你的!這只是要給何珊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會告訴她,是你幫忙把這件事情搞定的,今后不會再有麻煩。
你如果把這事忘記了,不承認我的說法,則有轉賬記錄為證…怎么樣,你還信不過我嗎?”
黃小胖問了何考的賬號,拿著手機開始轉賬,一邊還嘟囔道:“我當然信得過你,但我原打算在今年年底之前,完成存款一百萬的小目標,看來計劃又要延后了。”
何考:“應收賬款也可以計入資產,不妨礙你的年終百萬計劃…別哭窮了,你今年的年終獎應該都有十五萬了,收入可比我高不少。”
黃小胖:“這你都惦記!”
何考:“我惦記的事情多呢,比如今后怎么罩著你。”
錢轉給何考了,小胖期期艾艾道:“假如沒什么別的事,那我就休息了?”
何考掏出一個白色塑料小球,捏開之后里面是一枚淺黃色的藥丸,打開手機電筒照著,遞給小胖道——
“把它含到舌下,不要直接嚼了吃,讓唾液自然化開,然后咽下去,等它全部化完服下之后,你再睡覺。”
黃小胖驚疑道:“這是什么東西啊,你不會是想給我下蠱吧?”
何考:“既然看了我發的郵件,你現在應該知道術門和術法的存在。這是術門煉制的珍貴的靈丹,叫培元丹,可以吊你一條命…”
聽了培元丹的介紹,小胖趕緊一把將丹藥接了過去含在舌下,聲音含糊不清道:“好東西呀,還有嗎?”
何考:“它的功效是固本培元,正適合你這種情況。只服用一粒,效果不會很明顯,但每次又不用能多吃。
針對你這種普通人,最好是每月服用一粒,持續一年時間。放心好了,就算你忘記了,我也會想辦法每個月都讓你服用。”
黃小胖:“好兄弟呀!假如我忘記了,你一定要想辦法讓我吃藥啊。那十五萬就不用還了,當成我的買命錢吧。”
何考:“錢還是要還的,一碼歸一碼。你不用跟我客氣,我今天欠你一條命。”
假如花十五萬就能買到一瓶十二枚培元丹,估計聽說消息的人都會搶破頭,但何考也不會跟黃小胖計較這些了。
培元丹入口生津,含在舌下很快就化開,一股清香微涼的感覺仿佛沁滿全身,不知是丹藥靈效還是心理感覺,總之黃小胖很舒服。
等丹藥全部化去,小胖扶著桌子起身道:“我得去睡覺了,感覺好困好累,人都快站不直了。”然后又指著那條蜜蠟手串道,“這東西我不要了,你幫我扔了吧。”
何考將手串中間的掛墜拿起,貼身戴好道:“不打算留著做個紀念了?”
黃小胖:“不留了,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徹底點。”
何考陪著他下樓,時不時還伸手扶一把,就怕他腿軟栽出去。高雪娥已經占了一間臥室,黃小胖直奔另一間。
何考:“你不回自己家睡嗎?”
小胖苦笑:“假如我現在回去,只能敲門把我媽叫醒,會把她嚇一跳的。明天早上我媽發現我不見了,肯定以為我是為了躲相親偷偷跑了。
她明天中午…不對,是今天中午,給我安排了一場相親,你猜那女的是誰?”
何考:“這我哪能猜到。”
小胖:“萬曉蕾!我們初中的班長,跟你坐過同桌的。我可不去,我媽找不著我肯定會打電話問你的,你可別告訴她我躲在你家睡覺。”
自己的初中同桌,有人介紹她跟小胖相親,這都什么跟什么呀?何考還想再多問幾句,但小胖顯然已困倦至極,上床倒頭就睡,幾乎是人一放躺就著了。
何考試了試他的鼻息,又摸了摸脈搏,感覺都挺正常的,不像是垂危的樣子,這才站起身來走出房間。
剛才小胖這一躺下,何考竟有種天地之大、只余一人的感覺。
他已經很累很倦了,但是卻睡不著,腦袋里很亂,很多念頭就似零碎的片段在一起纏繞,攪成了一片混沌。
又來到自己那間小臥室,高雪娥仍在睡夢中,他愣愣地坐在床邊,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