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要請他降神,倒是可以事先準備一壺美酒,酒鬼也有酒鬼的好處。
“下次見元懷民,可以問問,他查的野史正史上有沒有說陶淵明愛喝什么酒…”
揉完臉,歐陽戎吹滅桌上的油燈火焰。
在四周陷入昏暗之際,低頭閉目,進入功德塔中。
功德塔內。
福報鐘紋絲不動。
最近都沒有什么動靜。
原本寄予希望的夜明珠鼎劍之事,也始終觸發不了福報鐘。
歐陽戎看了眼小木魚上方的青金色字體。
功德:四千二百八十二 上回看還是三千六百多功德,這段日子又漲了不少。
上次去方家搜查云夢令,事后,收到方夫人等人感激涕零,漲了一百多。
后面跟著容真搜查名單上的嫌疑人家族,歐陽戎又寬仁理性的庇護了一些家族或犯人眷屬,那幾日累計漲了一百多。
再加上平日里的自然增長,也就是歐陽戎也搞不清楚具體來源的清脆木魚聲。
這些,可能是他清官君子的名氣太大,傳播了出去,還有《青玉案》、《題菊花》、《師說》等文辭,引發了一些連鎖反應,有夸有貶的,但總體還是贊揚的多。
也可能來自于折翼渠、雙峰尖等曾經他操刀的治水惠民營造…
大約有兩百功德。
反正就是坐收的,算是長尾效應,睡覺都能有自然增長。
還有一份功德增長點,是今日的方姐妹花貢獻的,約莫小一百左右。
上面加一起,共漲了六百有余功德。
歐陽戎走去,摸了摸圓潤光滑的小木魚,自語:
“木魚兄多漲點,最好湊齊兩次降神敕令消耗的…現在四千二,用一次要小三千,萬一中途再來個意料之外的福報,真是捉襟見肘啊。”
歐陽戎搖搖頭。
脫離了功德塔。
不過桌前的他,并沒有馬上睜眼,而是轉而內視起了自身丹田。
丹田之中,別有洞天,一汪清泉,細水長流。
體內靈氣是深藍色的。
八品深藍靈氣,處于后期,即將大圓滿。
只差一篇劍訣,與一個儀式,即可突破八品,進入中品執劍人之列。
或是,他可以先完成當眾祭獻的儀式,再等劍訣也行,就像之前那樣,遲遲缺少匠作劍訣。
歐陽戎睜開眼睛。
蠟燭熄滅的書桌上,他將紅黑符箓暫且小心翼翼收起,和《桃花源記》的真跡原稿放在一起。
鼎劍的劍訣,是他晉級必不可少的關鍵品,是絕不嫌多的。
若是沒有這劍訣約束,和當初玉卮女仙一樣,歐陽戎早就放飛自我,專門去找“傷害人民群眾”廣大利益的壞人祭品,想方設法舉行祭獻儀式了。
可惜現在,哪怕祭獻儀式舉行了,劍訣方面依舊跟不上,所以歐陽戎暫時不太急,先收集劍訣的線索…
之所以突發奇想,請陶淵明降神,還有一份心思,是問一問他,除了寒士劍訣外的其它劍訣。
如此前所推測的,作為一位幾百年前的傳奇執劍人,陶淵明可能掌握有多道劍訣。
可惜,某只小墨精不給力,擠到現在,還沒有擠出可供第二張紅黑符箓繪制的靈墨來。
現在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張紅黑符箓。
功德值也只夠施展一回降神敕令。
現在單獨為了詢問劍訣,貿然去請陶淵明降神上身,很不劃算。
沒做好相應準備、尚有風險不說。
失去這唯一一張紅黑符箓的底牌,歐陽戎目前手里,沒有其它靠譜底牌了。
能讓他施展“緣起性空”,幾近無限靈氣供應的大孤山東林寺,遠在龍城。
極品補氣丹藥“墨蛟”,也在上次的星子坊大佛倒塌事件中,降身黃飛虹后,使用掉了。
若是再被“知霜小娘子”捉到,他都不知道怎么跑,人家可是會御氣凌空飛的,追個他還不是手拿把掐。
現在刨除所有外力協助,歐陽戎八品近圓滿的深藍靈氣容量,拿去布劍,施展“歸去來兮”也只夠斬殺六品練氣士。
面對一位上品練氣士,除非她不飛,并且站著不動,任由他布劍,還得是借助“緣起性空”神通,借用功德紫霧與自身精氣神來通通做為燃料,就像當初斬殺丘神機一樣,如此才能殺之。
但是“知霜小娘子”顯然不會跟他含情脈脈。
拿什么干過人家?通緝令金額嗎,還是嘴炮。
雖然像上幾次那樣,嘴炮一下她,確實挺爽挺刺激的,但是容易成為回旋鏢。
“這紅黑符箓得多弄一張,還有陶淵明的真跡,一副《桃花源記》可能不夠,再弄一份過來備用較好。
“不過這種名家珍品,存世的不多,消耗一副少一副…話說,該不會要和上次黃飛虹喝血水一樣,我也要配水吃下去吧…”
想起離大郎、黃飛虹飲下符水的模樣。
歐陽戎微微嘆氣,習慣性的揉臉之際。
“小戎子,你又在使什么壞呢?”
衣柜那邊,一位儒服小女冠兩根細胳膊,推開了頗為厚重的柜門,抱著金色缽盂與雪白拂塵兩份家當,從衣柜高層連續三級跳的跳了下來。
“醒了?”
“你在外面神神叨叨,也不知道說啥,不時還傻笑一下,本仙姑能不醒嗎?”
“什么使壞傻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還說不是使壞,燈都不點,一個人坐在書桌邊玩木頭人,一動不動,哪家良善好人這樣啊?
“還有,本來今日來了點感覺的,感覺能吐出點靈墨來,現在看,欸,算了,這份感覺被毀了…”
歐陽戎立即說:“墨錠在桌上,六根。”
其實不用他開口,妙思已經挽起兩側儒服衣擺,小短腿邁開,朝客廳桌子那邊跑去了。
她聳聳小鼻子,熟練躍上桌面,打開翰雷墨齋特制的藏墨木盒。
巴掌大小的小墨精一下子撲在墨香墨錠上,先來回翻了兩個面,緊接著大快朵頤,和進了糧倉的小倉鼠一樣。
妙思眼睛一亮,語氣不好意思道:
“不錯不錯,小戎子的孝敬,本仙姑甚慰,感覺回來了一點,不過還得醞釀幾日,小戎子不急吧?”
“我急。”歐陽戎點頭。
妙思立馬切換表情,都不帶眨眼的:
“急也沒用,好事多磨,不說了,吃墨吃墨…”
小墨精咕嘰咕嘰,吃個不停,嘴里含糊不清。
歐陽戎走去取火折子,重新點燈。
屋內亮堂起來。
過了一會兒,小墨精從墨盒中冒出個頭。
她歪頭問:
“小戎子,怎么感覺你最近帶墨錠回來勤快了些,以前多吃你一根墨錠,就和要你死一樣,討價還價。”
腦袋瓜子想了想,妙思狐疑問:
“難不成是翰雷墨齋那邊最近打折,還是說你最近漲薪水了?算了,以本仙姑對你的了解,漲薪水也花不到本仙姑頭上…”
嘆了口氣,妙思轉而一臉嚴肅的問:
“小戎子,你該不會貪污了吧?”
歐陽戎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沒有答。
“給伱帶這么多墨錠,也不見你高產…”
他眼睛看了會兒干飯干到道冠歪斜的小墨精,忽然懷疑道:
“喂,你是不是摸魚了?”
“瞎說。”
妙思瞪眼,當場否定。
她手背用力抹了把嘴,大拇指戳著自己腦門,義正言辭:
“本仙姑最大的美德就是勤儉,最勤儉,沒有之一。”
歐陽戎搖頭:“別偷我的。”
“你…不要臉。”
歐陽戎走去,手指按在她小腦袋上,板正,一本正經說:
“不準磨洋工,明白不,靈墨的事很重要,女仙大人,你也不想以后沒有翰雷墨錠吃吧?”
妙思撥浪鼓一樣搖頭。
歐陽戎這才松手,滿意點頭。
后方吃墨的小墨精小聲嘀咕:
“只是你小子突然不缺德了,本仙姑還真有點不適應。”
“呵,我的缺德另有它用,犯不著對你。”
“好啊,你終于承認你缺德了,剛剛還真是在憋著壞!”
妙思樂壞了,蹦跳了下。
歐陽戎懶得理她。
妙思卻化身好奇寶寶:
“話說,你要本仙姑的靈墨到底干嘛,以前還以為小戎子你是從讀書人道脈,升入的執劍人絕脈,以讀書人道脈的靈氣作為底子。
“可現在看,好像不對,上次本仙姑瞧見你在偷偷搗鼓道經、符紙啥的,難道你最初是道士道脈的?難怪要用本仙姑的靈墨…”
歐陽戎不置可否。
功德紫氣可以催動其它道脈的功法絕學,這涉及到他最大的秘密之一,不可輕易言說。
真怕這妙思這丫頭知道了,有一天,兩根墨錠就把他給賣了,嗯,說不準她還覺得是個好價呢。
“小戎子,你怎么還不睡?”
“明日上午無事,不用上值,中午要去一趟潯陽王府,見小師妹。”
“難怪,本仙姑也要去,看看謝姑娘院子里養的大鵝毛長齊沒。”
“不行,你留在家里。”
歐陽戎斬釘截鐵,板臉拒絕:
“你別靈墨沒給我產完,被人家叼走了。”
“哼,必不可能…”儒服小女冠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又道:
“悶在家里靈墨擠不出來,出去逛逛,耍耍鵝,說不定就來感覺了…”
他打斷問:“來感覺了就地擠墨?”
“瞎說什么呢,不過也差不多…欸欸,小戎子你干嘛拎衣領?”
“睡覺,明天跟我出門。”
上午,潯陽王府。
歐陽戎袖中揣著一枚小墨精化的本體墨錠趕來。
還帶了幾篇明月詩篇和夜明珠,照常去見離裹兒。
不過,他先去了一趟離閑的書房,告知了下離閑,最新得到的離大郎返回日期。
除了歡喜出門準備茶點的韋眉,離閑板著臉,輕哼一聲。
歐陽戎剛準備走人,被離閑喊住。
說是,此前幫忙收羅的陶淵明真跡,有了眉目。
好像是相王府那邊,幫忙收到了一副存世真跡,準備寄來江州。
歐陽戎微微挑眉,沉吟片刻,也沒客氣,讓離閑幫忙代為感謝。
內宅,梅影齋。
歐陽戎帶著妙思趕到時,發現閨院里全都是書,不少丫鬟從外面搬書進來。
有些書放在了陽光下的地板上,有些書搬上了離裹兒書房所在的朱樓。
除此之外,還有一道白影亂竄。
是時辰到了,有種在定時跑酷。
“你們這是在干嘛?搬書房?”歐陽戎好奇問。
兩道倩影正走下朱樓。
離裹兒今日一身白荷色男裝,頭戴墜玉抹額,遮住了鮮紅梅花印,比男兒還颯爽。
謝令姜也在,一身朱紅男裝,背手身后,俏麗無雙。
“大師兄!”看見歐陽戎,正下樓的紅裳俏女郎巧笑嫣然,加快腳步,迎面走來,那幅度,讓人隱隱覺得整個樓梯在顫顫巍巍。
二女經過一隊搬書侍女,來到歐陽戎面前,兩道眸光,各自打量起他。
“查書。”離裹兒仰頭望天,理直氣壯。
“查書?查什么書?”歐陽戎好奇。
“是這樣的。”謝令姜挽住歐陽戎胳膊,一本正經說:“咱們之前不是吃飯聊過云夢劍澤為何反對造像的事嗎?我與裹兒妹妹爭執多日,隨后統一了一點,都覺得多猜無異,還不如多搜查一下。”
離裹兒頷首,揮了下袖子,侃侃而談:
“本公主派菊華詩社的人收羅了外面能找到的所有關于南北朝的古籍,準備查一查那段時間的史料,比如那北朝魏,聽說就很崇佛,有一段時期修建了很多佛像與佛寺,與今日有些類似,說不定二者有些淵源…”
歐陽戎突然問:“陶淵明是不是也是那段時期的人物?”
“咦,好像確實是,反正相差不遠,但陶潛此人在南邊,應該是經歷了朝代更迭,那是南朝宋新立。”
離裹兒思索了下,走去取了一本書回來,翻了幾頁,她垂目道:
“后來,北朝魏與南朝宋,南北對峙,雙方戰事不少,皆有一統南北之志,不過后面你也知道,南北朝格局才剛開始呢,后來都成了他人嫁衣裳…”
歐陽戎眼神若有所思,把化身墨錠的妙思,交到謝令姜手上。
幾人一齊登上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