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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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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翎山莊在一夜風波過后,在外人眼里又恢復了平靜,楚豪消失在了江湖人視野當中,莊主還是楚正寧但多了個當家,整個莊子一切如常,就好似什么都沒發生過。

  過來道賀的江湖人,對此倒也理解,畢竟如此家丑,鬧大了會淪為笑柄,分財產算舊賬什么的,關起門談就行了,想要在江湖立足,還是得低調處理,維持表面上的和氣。

  眼見紅翎山莊沒出幺蛾子,停泊在三里開外的船只,便重新揚帆起航。

  至于和陸雅交際什么的,倒是沒必要。夜驚堂要除掉斷聲寂,斷聲寂一死,崖州肯定要出個新的龍頭,如今楚豪也沒了,那只能在剩下的高手中選。

  陸雅在深山苦練七年,雖然打不過楚豪,但能一棍放翻楚正寧,在江湖上絕不是雜魚,年紀又輕,當龍頭無非早晚的事情。

  夜驚堂幫忙站了場,無論陸雅想不想,江湖人都會默認夜驚堂是他有淵源的背景,為此崖州龍頭的位置,肯定沒人會和陸雅搶。

  陸雅受了如此恩惠,就算不登門拜訪道謝,也得把這人情記住,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夜驚堂如果再登門提醒人家還人情,那味兒反而不對,為此直接就走了。

  翌日清晨,陡峭山壁間的碧綠江道上,船只順流而下緩緩前行。

  船樓的房間里,夜驚堂已經穿好了衣袍,屈膝盤坐閉目凝神,盡快恢復著肩頭的傷勢。

  昨天只是用力過猛,把已經快愈合的傷口憋出血了,通過藥物和浴火圖的治療,目前已經沒了大礙,想要完全恢復,估計也用不了幾天時間。

  裴湘君起來也沒事做,房間里空間小不適合鍛煉,便枕在夜驚堂腿上,手里拿著本雜書翻閱。

  書自然是夜驚堂珍藏的俠女淚,裴湘君沒有看閑書的習慣,為此對里面的情情愛愛興趣不是很大,在跳著看。

  不過和駱凝不同,駱凝是跳過刺激情節,專看里面的癡男怨女苦情戲。

  而裴湘君則是跳過正經戲份,專看花里胡哨的肉戲,腦子里幻想著凝兒被驚堂如此折騰的樣子。

  兩人靜默不知多久后,外面忽然傳來輕微細響。

  咚咚…

  夜驚堂睜開眼簾,往窗外看去,卻見梵青禾無聲無息落入江面,繼而便腳點碧波,朝著江岸摸去。

  昨天璇璣真人和梵青禾輪班盯著寒鴉,這時候當是梵青禾在盯梢,此時有了反應,肯定是寒鴉折返了。

  夜驚堂見此拿起桌案上的螭龍刀,無聲躍出窗口,追到了梵青禾背后,詢問道:

  “那只烏鴉飛走了?”

  梵青禾盯著前方,未曾注意身后,夜驚堂忽然摸過來還把她驚了下,回頭看了眼后,示意遠方:

  “剛往東南方飛去,我跟著即可,你繼續休息吧。”

  夜驚堂昨天休息了一晚上,此時精力很充沛,也不放心梵青禾一個人出去順藤摸瓜,當下走在了跟前:

  “對方敢盯梢,必然有備而來,我和你一起安全些。”

  梵青禾對此倒也沒說什么,凌波而行幾個起落就躍上了山崖,略為掃視后,發現已經飛遠的寒鴉后,就相伴隱匿身形追了過去…

  岜南鎮郊外。

  風雪過后,山間的松林內,積下一層薄薄的積雪。

  沈霖背著竹箱,在雪地上緩步行走,扮相如同在山里挖掘藥材的藥農,不時在松樹下駐足,掃開雪面,埋下點小物件。

  陳令同背著個大籮筐,里面放滿了各種雜物,跟在背后打量,眼底有點看不明白。

  而陳令同旁邊還有個扛著大槍的漢子,名為王沖,是斷北崖的堂主,定位和宋馳差不多,都是掌門之下的頭號打手,也稱紅棍。

  王沖從斷聲寂那里,得知了這個神秘老者,乃千機門的首席護法,放在整個北梁江湖都算泰斗級的人物,眼底自然恭敬,開口說著:

  “掌門正在療傷,可能三五天后才能出面,特地派王某來協助先生。掌門說夜驚堂必然會去斷北崖,老先生可在此先行嘗試,能當場斬殺最好,殺不掉也不必強求,去了斷北崖,掌門會給先生提供最大助力…”

  沈霖在紅翎山莊,已經發現夜驚堂左肩帶傷,此時聽到斷聲寂也在養傷,就知道兩人肯定是在外面已經起過沖突了。夜驚堂這次來崖州,就算不是來查北梁暗樁,也是江湖事江湖了,要收拾斷聲寂。

  沈霖和斷聲寂并沒有什么私交,只因都是北梁人,又共同為國效力,才在此臨時合作。眼見王沖這么說,他開口道:

  “夜驚堂身為南朝天子近臣,若讓他到了斷北崖,斷掌門理由再名正言順,殺了也必然遭朝廷報復,不利于往后行事。當前最好的解決之策,就是在外面暗殺,然后老夫把事情全攬下,幕后主謀推到左賢王頭上,讓斷掌門置身事外。

  “僅憑你一人,擔任刀手很難取夜驚堂性命,不過老夫困住夜驚堂,將其擊傷問題不大。伱們即刻送信,讓斷掌門親自過來收尾。”

  陳令同見此,將大籮筐交給王沖,當即又跑了出去。

  而王沖則跟在后面,耐心聆聽沈霖對各種布置的講解…

  寒鴉順著山野,一路飛向東南。

  夜驚堂怕打草驚蛇,沒有追的太近,距離那只寒鴉約莫有半里,路上盡可能的隱匿著身形。

  跟蹤寒鴉遠比跟蹤人麻煩,畢竟寒鴉在天上,前行不會留下痕跡,無聲無息不說,方圓幾里有沒有東西還一目了然,鳥鳥來了都只能驅逐,很難跟蹤尾行。

  夜驚堂想要追蹤,只能貼地順著樹林翻山越嶺,還不能弄出動靜,過程可以說是相當熬人。

  好在梵青禾戰斗力稍遜,但輕功好的驚人,感知力也是天生敏銳,靠著不俗聽力捕捉寒鴉的方位,在雪林間穿行多時,并沒有丟失目標。

  兩人相伴往東南方追出了近百里,從郡城一直追到了岜陽郡南部的一個鎮子上。

  鎮子規模不算小,目測幾千戶人家,官道從中間穿過,中心地帶有個大鏢局。

  寒鴉飛進鏢局后,就進入了后院的一個窗口。

  夜驚堂見此,知道找到了目標,先是觀察鏢局四周,發現都是正常鏢師,沒有臥虎藏龍的跡象,才和梵青禾一道潛入其中,順著房頂摸索,不出片刻,就在聽到了房間里的交談聲:

  “船已經出發了,順流而下,不出意外明天早上能到嵐河口碼頭。你現在安排個隊伍去那邊等著,掛斷北崖的旗號,車上放些禁物,等船一到就出發往回來…”

  “要是夜驚堂沒發現,沒跟著過來怎么辦?”

  “卸船時讓貨物不小心掉幾件出來,再舉止鬼鬼祟祟連忙藏起。夜驚堂要是看不出問題,也不配成為黑衙主官…”

  “行,我這就去…”

  夜驚堂趴在房頂上側耳聆聽,看出了下面這倆不知名對手,總算沒有驅虎吞狼了,而是改用了請君入甕之計。

  不過從氣息來看,房間里的兩個人武藝都不算高,應該不是主謀,他便沒有打草驚蛇,只是暗中竊聽。

  吱呀——

  很快,交談聲停下,房門被打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走了出來,左右看了眼后,快步來到了鏢局后方一個房間里。

  房間四面沒有窗戶,還有幾名鏢師時刻在外看守,夜驚堂只能通過聲音判斷,里面有個地窖。

  男子進去翻找片刻后,就抱著一個木箱出來,交由鏢師開始吩咐:

  “把這些帶去嵐河口碼頭…”

  夜驚堂從這些信息推斷,地窖里應該裝著不少禁物,估計是個走私窩點。

  當前連對手身份都沒摸清楚,也不好打草驚蛇,他便先行把線索記下來。

  而正在他觀察鏢局后方時,剛才交談的房間里,再度走出來一個男子。

  男子做尋常江湖人打扮,看年紀不到三十,氣質較為文雅,右手提著個食盒。

  夜驚堂趴在屋脊上,瞧見男子面容,就是微微一愣——昨天在紅翎山莊打架,正堂里的貴客都跑出來了,四十來號人都站在屋檐下。

  他雖然沒有特地注意,但掃一眼在所難免,此時仔細回憶,人群之中好像就有這么個文雅青年,站在一個商賈打扮的老者后面。

  念及此處,夜驚堂忽然明白為什么在昨天晚上被人盯上了,當下給梵青禾使了個眼色,待年輕人提著食盒從鏢局后面出去后,便和梵青禾一道悄然跟了上去…

  岜南鎮后方,是綿延不斷的山林,里面全是松木、柏木、楠木等等,并非天然森林,而是歷朝歷代專門維護的林場,以便發生大戰就地取材制造軍械,而云安城修建宮殿,也是在此砍伐木材,然后順著清江直接漂到京城。

  林場全是山地,起起落落并不算陡峭,因為歸林官管理,禁止民間私自砍伐,林場內并沒有人跡,規劃合理路也并不難走。

  夜驚堂跟隨者年輕男子,在白雪覆蓋的山林中無聲穿行,約莫走了三十多里地,才來到了一片松樹林里。

  松樹林長在平緩半坡上地面堆積了很厚的松針,踩上去松軟濕滑,除開樹干也沒其他雜木遮擋視野。

  夜驚堂跟著年輕男子來到松樹林深處,遙遙可見松林里擺著兩個竹質籮筐,周圍并沒有其他人。

  年輕人瞧見籮筐后,便快步小跑了過去,沿途呼喊:

  “師父?”

  夜驚堂和梵青禾背靠在兩顆松樹后,側耳仔細聆聽,可以確定還有兩人在山坡上方,便抬手示意,想從山坡側面繞過去。

  但沒想到的是,夜驚堂往斜上方無聲摸行,剛走出不過三丈,就聽到一聲:

  繼而便是“嘣嘣嘣…”

  無數弓弦被拉緊般的聲音傳出,能看到周邊有雪沫被彈起,卻看不到是什么東西。

  松樹林中鳥獸禁絕,寂靜的好似一塊死地,忽如其來的動靜,雖然不明顯,但足以讓樹林里的所有人矚目。

  提著食盒的年輕人渾身一震,先看了看腳下,估計是以為自己觸發了師父好不容易布置的陷阱,但馬上又反應過來,丟掉食盒飛身朝著山坡猛沖而去。

  而夜驚堂身形則戛然而止,手握住了腰后刀柄,注意著周邊一切聲息,提防緊隨其后的暗器。

  但響聲過后,并沒有什么暗器飛出來。

  梵青禾頓在身后,目光往下看去,可見夜驚堂抬起的左腳半懸在地面上,袍子下擺被切下了一快,小腿前方有血珠,順著蛛絲般的細線往兩側滑去。

  細絲為半透明的銀白色松林里光線又暗,輔以地上白雪,如果不染血基本上看不見,能切開布袍劃破皮肉而不斷,只可能是銀蠶絲。

  梵青禾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兩人可能來錯地方了,低聲道:

  “這陷阱不尋常,別亂動,按照原路退回來。”

  夜驚堂見此慢慢收回左腳,以免把細線繃斷,踩著自己的腳印退到梵青禾身邊,開口道:

  “從原路退回去?”

  梵青禾眉頭緊鎖,從懷里取出一張手絹,按照夜驚堂的身高做參考,按照脖子高度以暗勁往丟出。

  結果往前飄舞的手絹,飛出一截就一分為二,然后變成了四片。

  夜驚堂瞧見此景眉頭一皺,畢竟他金鱗圖才練幾天,還沒啥用,玉骨圖又護不住脖頸動脈,不小心碰上肯定得喝一壺。

  “樹林里全是銀蠶絲,剛才那下是啟動機關,接下來就是環環相扣招招要命;來人絕對是高手,而且沖你來的,對你還很了解,千萬別亂動,聽我指揮…”

  梵青禾正說話見,山坡上方又有了動靜。

  夜驚堂轉眼看去,卻見鋪天蓋地的白煙,從山林上方冒出,緩緩朝著下面壓來。

  梵青禾瞧見此景,臉色微微白了下:

  “糟了,是千機門的霧隱七絕陣。”

  夜驚堂取出面巾,綁在了口鼻之上,見梵青禾眼神凝重,詢問道:

  “霧隱七絕陣是什么東西?”

  梵青禾靠在了夜驚堂背后,仔細觀察著周圍蛛絲馬跡:

  “四圣之一仲孫錦開創的陣法,七絕分為‘霧、雷、絲、針、毒、蠱、刀’。霧遮視線、雷亂聽感、絲傷體膚、針釘眼骨、毒亂神志、蠱傷內腑,其中陣眼是刀手,游離在陣法之間,依仗地利偷襲,還能因敵制宜操控陣內陷阱。從此陣出現開始,就沒人活著走出去過。”

  夜驚堂對于北梁這些不講武德的邪門歪道,了解著實不多,見梵青禾說的這么嚴重,蹙眉道:

  “現在該提防什么?”

  “霧是烏羽草混合雪蛾鱗,躲不開,但暫時傷不到你我,不要動任何東西,特別要小心小蟲子,我來慢慢破掉機關。只要不觸發陷阱,刀手不敢冒然近身。”

  夜驚堂微微頷首,不再打擾梵青禾思緒,按著刀柄注意起周遭一切風吹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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