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予這幾天沉迷于閱讀圖書館的館藏資料,知識學得太雜,以致于把夫子交給他的各項周禮都給忘得差不多了。
不過幸好他的身邊就有一個行走的‘活周禮’顏回在,所以宰予倒也沒有過度驚慌。
他扯著顏回的袖子,問道:“子淵,大射儀的流程是什么來著?”
顏回聽到這里,立馬明白宰予肯定是把大射儀的各項要點忘得一干二凈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和宰予置氣的時候,一會兒要是大射儀出了差池,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于是他只能耐著性子為宰予介紹著。
“一會兒入場之后,我們先要找到自己的座位。
你看東階上,那個席頭朝西的坐席,就是國君的座位。
西面那個席頭朝南的坐席,是主賓席。
按照往常的慣例,主賓應當是由季氏的族長擔任。
剩下幾位上卿的席位設在主賓席的東面,緊挨著他們坐席的是大夫們的座位。
所有座位以東首為尊,從東往西依次排開,先后順序應該是孟氏、叔孫氏、子服氏、子叔氏等等。
而西階上的座位,則是留給樂工和國內高齡長者們的。
待會兒準備完之后,射人會向國君報告準備完畢,之后國君登堂面朝西方入座。
小臣師引領著卿大夫和士人走入場地,卿大夫們立于東側,士人立于西側。
而我們這些尚未正式收到國家俸祿的士人,則要站在那些已入仕的士人南邊…”
顏回原本只是說給宰予聽得,豈料他說著說著,卻發現子路、子貢也圍了過來。
“你、你們都圍過來干什么?”
子路哂笑一聲:“這些禮節實在過于繁復,雖然我也背誦過很多次,但畢竟沒有實踐過。
萬一中間哪個關節出了問題,可就不美了。正巧你在說禮,我也湊過來聽聽,核對一下有無錯漏。”
子貢也點頭表示贊同:“子路所言極是。”
四個孔門弟子圍成一圈聽顏回講課,唯有公伯寮鄙夷的看了他們一眼,自顧自地擦拭著手中的長弓。
俗話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但顏回一開口,嘴巴就徹底合不上了。
一番敘述下來,宰予聽得可謂是云里霧里,到頭來還是沒記住多少東西。
顏回望著他這一臉懵的模樣,嘆息道:“子我,你記住了嗎?”
宰予回憶了一番:“記住了一半。”
顏回又問:“那現在呢?”
“一半的一半。”
“現在呢?”
宰予老臉一紅:“全忘了。”
“唉…”顏回長嘆一口氣道:“罷了,反正大射儀的流程都是固定的。一些要特別注意的地方,都不是咱們要做的。你待會兒學著別人的樣子照做便是。”
在顏回交待大射儀流程的這段時間里,不少準備參加大射儀的士人已經陸續到場。
他們在小臣師的安排下,在西側陸續排成三列長隊,按照爵位級別劃分先后順序。
因為這次舉辦的是大射儀,所以這些參賽選手大多是從司馬和司寇屬官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善射之士。
站在宰予他們身前的是爵位為下士的司弓矢、禁暴氏等人。
司弓矢,顧名思義,是負責掌管保存弓弩箭矢的官職。
禁暴氏是負責禁止民眾暴亂和霸凌他人現象發生的官職。
同時,他們還負責監察奴隸的出入情況,如果發現其中出現違禁之人,則負責將其誅殺。
在這些下士們的前面,是爵封中士的虎賁氏和旅賁氏。
在國君外出時,虎賁氏率領手下虎士,負責列隊在國君車駕前后護衛。旅賁氏則手持戈盾,率領旅眾在國君車駕的左右護衛。
平時由二者合力負責公宮附近的守備工作。
在最前排位置的則是爵位為上士的候人、都司馬、司右等人。
候人,平時負責巡視道路治安、稽查盜匪,戰時則充當前線斥候、刺探敵情。
都司馬,負責掌管有關都內參軍入伍的武士、庶人和兵眾、車馬、兵甲的戒令。
司右,則是從魯國精挑細選出的勇力之士,只有精通至少五種以上武器才能入選。
他們負責掌管所有關于國中車右的命令。但凡遇到戰車出征、巡狩等情況時,就負責組合車隊,編排車乘人員,安排車右人選。
單看這些人的職權范圍,就知道他們絕非泛泛之輩。
宰予望著他們一個個膀大腰圓的體型,再瞅了眼自己的體格。
雖然自己也不差,但比起這幫家伙,還是稍顯遜色。
幸好之前委托張先生定制了簡易復合弓,要不然要想從他們當中脫穎而出,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宰予屬于手里有貨,心中不慌。
而他身旁的子貢,則是面色鐵青,就差沒把‘完了’兩個字寫在臉上。
顏回還是那一副淡然處之不顯喜怒的樣子。
對于他來說,參加大射儀本就是走個過場,他也沒想過能拿到名次什么的,只要能夠順順利利的走完流程就很滿足了。
子路則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練了那么久的君子六藝,今天終于能夠大顯身手了,倒也不怪他這么興奮。
但幾人當中,宰予最為關注的還是公伯寮。
顏回、子路、子貢能夠得到官位,宰予一點都不意外。
但這小子憑什么也能拿到一份肥差?
孔門弟子中,比他賢能的,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為什么陽虎不挑別人,偏偏挑中了他呢?
難道是…
宰予回憶了一番在圖書館里看到過的資料。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孫。
(公伯寮向季孫氏偷偷說子路的壞話。)
——論語·憲問篇 這小子,在另一個時間線上,與子路一起做了季氏的家臣,但卻嫉妒子路的才能,三番四次在季孫斯的面前詆毀子路。
難道在這個時間線上,他又和陽虎同流合污了?
這小子,鐵二五仔啊!
公伯寮似乎察覺到了宰予的目光,兩人視線相碰,公伯寮眉頭一皺,問道。
“子我,伱看什么呢?我臉上有東西嗎?”
宰予笑著搖了搖頭:“隨便看看而已,你臉上沒東西。”
說完,宰予扭過頭去,心中暗道。
“臉上是沒東西,但我怕你心里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