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彩云依舊。
瑾仙娥把大海樓逼退后,與衡華坐在樓上茶室攀談。
哪怕只是暫時恢復女相,瑾仙娥對衡華態度也是一百八十度轉彎。
而衡華頗曉人情,和瑾仙娥閑聊時,提及許多女修駐顏保養的法子,更讓女修開懷,漸漸熟絡起來。
伏向風與傅玄星在船尾。從窗戶觀察相談甚歡的衡華二人,行保護之事。
閑著無聊,傅玄星靠著船墻懶洋洋問:
“伏大哥,你們延龍北域有水門島,南邊有火門島,東邊還有風門島。是不是西面還有一個地門島?地火風水?”
“地門島沒有,只有一座天門島。”
“天門島?”傅玄星錯愕道,“這是為何?不應該是‘地火風水’嗎?”
“因為我們采用的是后天八卦布局。天門島,位于西北乾宮。水門島和火門島位于正北、正南,坎離二宮。風門島在東南,巽宮位。”
伏向風一邊說,一邊在船上點畫簡略圖:“你瞧,這就是四門方位。”
“我們現在位于北邊,距離火門島又遠了。”傅玄星看著地圖,撓頭懊惱起來。
看著簡略圖,伏向風忽然道:“今夜,是小六兒最后一次給周前輩施針。明日周前輩情況略有好轉,你們就要離開?”
“嗯。”
紅衣少年抬起頭,堅定道:“不能再拖累你們了。明日師叔情況略好,我們就要趕去火門島。”
啪嗒——
小巧的點心碟從樓上砸下,正中傅玄星腦門。
衡華悠然的聲音傳過來:“你們跟我去葬龜礁。我幫周前輩活命的法子,在葬龜礁上。葬龜礁周圍有先天迷陣,進去那里可以暫保周前輩安危。”
伏向風抬頭:“小六兒,你那在葬龜礁的朋友可信嗎?那邊水匪為患,萬一得知周瀟前輩的事,怕是不安全。”
“放心,我那朋友是好人、進入葬龜礁絕對安全。在那里,我作法為前輩續命九日。等做完這一切,你們再離開。”
傅玄星猶豫不定,突然伏向風重重一拍他背心:“這樣吧,如果信得過。明日將前輩和小六兒安置。我隨你走一趟火門島。”
“不,你們保護師叔,我自己去火門島。我相信伏六哥不會害師叔。”
船艙內,伏鶴一正跟周瀟坐在一起。
因為伏鶴一這路上損失好幾套陣旗。周瀟把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套陣旗送給伏鶴一,并指點其修行。
有感周瀟恩惠,再聽到外頭幾人談話時,伏鶴一默默以風音之術私聊伏衡華。
“周瀟前輩的情況到底如何?”
“前輩的狀況主要在兩方面。一個是金丹已碎,經脈損毀。我施針三日,可以讓他境界跌回筑基,順利行氣。但麻煩的是,他接連戰斗油盡燈枯。我窮盡手段也只能再續一段時間。等時間到了,還是要散功而死。”
“沒有辦法?”
“在我施針完畢的剩余幾日內。如果周前輩能再結一次金丹,興許可以自我療傷。”
太不切實際了。
衡華事前問過周瀟。
周瀟自認沒這本事。他之所以和衡華同行,是希望三日之內將傷勢穩定。哪怕只能恢復筑基期,也能陪師侄去火門島銷毀魔物。
“不過…”
衡華聲音有些猶豫:“有一個人能救前輩。”
“誰?”
“南斗六針主長生,蒼青一氣活鬼神。”
“號稱將閻王氣活的那位?”
延龍五大丹師之一的活閻王。宣稱就算鬼神到了他手里,也能生生救活。
“徒有虛名而已,讓鬼神返生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只是催元潛命,逼迫周前輩潛力盡發,強行塑造金丹。應該可以。
伏鶴一暗暗皺眉,傳音:“傳聞‘活閻王’脾氣古怪,縱然見了他,如果心情不好,也不會診治。”
“當然啦,那倔老頭是玩毒的,救人是附帶。但我帶著祖父的人情貼。如果碰見他,倒可以求其幫忙。可問題是,這老頭閉了靈島,跑去外頭采集毒草,誰知道他眼下在哪。”
伏鶴一默然。
沒錯,活閻王行蹤莫測,去哪找人啊。
外面,傅玄星盯著四門島,突然道:“這四座島看起來,怎么像是一處陣法?”
少年以火對火,風對天,劃出兩條直線。指著中間交點處:“這處是不是還有東西。中央島?”
“中域那邊是一片迷瘴禁地,禁止任何修士靠近。”
但是從北往南走,這是最便利的捷徑啊。
“別瞎想。那地方真不能去。我們延龍的四門島,是用來鎮壓底下那怪物的。”
“就是那龍——”
伏向風眼疾手快,迅速捂住他的嘴。
轟隆——
天空風雷大作,日光陡然暗下。
伏鶴一趕緊跑出來,罵道:“混小子,你瞎說什么呢!”
沒看他們一口一個怪物,根本不敢提那“龍王”嗎?
樓上,瑾仙娥神情駭然:“水底那位,竟然保持著清醒?黃龍那邊的,可是已經沉眠三百年了!”
“我們這邊情況特殊,水底那怪物的起床氣太大。”衡華羽扇一揮,“平風定浪咒”覆蓋這片水域。
盯著依舊沒有平息的風浪,再看伏向風死死捂著傅玄星嘴巴。
“三哥,放開他吧。跟他無關,是有人念出那位真名了。”
衡華一扇子一扇子揮動,水上的漩渦剛下去一部分,立刻又有新的漩渦打轉。
龍卷風連接著天與水,昏天黑地間瘋狂吞噬著一切,眾多魚蝦水獸在悲鳴中攪成齏粉。
延圣龍王,果然是傳說中的仙人級存在。
伏向風放開傅玄星,傅玄星小聲道:“我又不傻,那可是真龍,水上不念其真名,這點常識我還是懂的。”
恒壽將船固定,也從船艙出來了。
“少爺,這——”
“暫時等待吧、看看這怪物的怒火什么時候消下。”
地烈島。
計明豐斗法元火壇主。
三卷寶圖立在天空。
一圖清風朗月,大道祥和。
一圖祥云渺渺,悠然自在。
一圖大日艷艷,光明正大。
三圖御使,宛如三件法寶同時激活,截然不同的天地道意在空中鋪開,將火海壓在三圖之下。
“瘋狗,你不成啊。就這點水平。也敢出來叫喚?”
元火壇主突然咧嘴一笑,沖著水下大喊:“延圣老泥鰍,你什么時候死?”
此言一出,計明豐頓時愣住了。
等反應過來,他迅速跑到地烈島上,用西海七景圖把靈島加固封印。
“你這瘋狗,你自己死,別折騰我們所有人!”
剛趕到的韋家金丹修士臉色瞬間黑了,十分驚恐地看向水下。
仿佛在那漆黑的水底,有若隱若現的龍影。
轟隆——
轟隆隆——
一道道水柱從水下飚射,密密麻麻的龍卷在水面憑空出現。
龍吟一聲接著一聲,
震得一座座無根之島宛如末日一般。
“混賬!”
“誰念了那怪物的王號?”
蟠龍島、青羅島、天蛇島、神月島、水門島、火門島…
延龍五域千島,不知多少人破口大罵。
一處處不動礁受風浪拍打,紛紛沉回水底。
彩鸞靈舫在激浪中打轉,眾人默默施法定住身形,望著宛如毀天滅地般的景象。
傅玄星喃喃道:“當年覆洲之戰也是如此嗎?”
在場眾人,沒有一個經歷過一千五百年的東萊沉沒之戰。
但各家都有傳承,知曉那段往事。
八大龍王攜海族大軍殺入東萊修行界,和各派仙家大打出手。
其結果,東萊洲小勝一籌,斬五大龍王,鎮壓二龍王,只有一位龍王率殘部逃走。
兩處封印龍王的水域,一個是西方黃龍域,一個是東方延龍域。
正因為這兩處水域鎮壓龍王,留下修士不得在水上戰斗的規矩。
修士尸體墜入水中,被龍王血食,會讓二龍恢復元氣。
“放心吧,沒事的。”
衡華握緊羽扇,仰望陰霾。
“四門八卦伏龍陣是扶風仙宮末代宮主所留。只要四門不破,就算這怪物再怎么叫囂,也出不來。”
很快,彩鸞靈舫北方升起一道玄色水柱。
光柱連通天地,壓下北域的風浪,重新撥開烏云。
東南,青色風柱沖霄。
風門島回蕩著一陣陣神風,迅速平息水上的風浪。
正南,赤色火柱炎炎騰空。一聲接著一聲的吼叫震動南域,隨著一盞燈從火門島亮起,南方的天空恢復如初。
西北,白色光柱沖霄。仙杖纏繞七色霞云飛入天空,萬道霞光直接切斷延龍和域外的聯系。
“域外的修士,都給老夫滾出去!”
聲音回蕩在天穹,但凡修行有成的金丹修士,都聽到這一聲喝令。
元火壇主冷笑兩聲,掏出一道魔符遮掩,遁入水中消失不見。
走?天魔六欲珠重新出世,我們天魔殿勢在必得。縱然將水底的延圣龍王喚醒,也要把這圣物奪回來!
蟠龍島附近,七圣迷天幻法再度張開。
劉裕利也在怒罵招惹龍王的混賬玩意。
萬一伏丹維察覺,他們的布置豈非都落空了?
四門島同時發力,將龍王之怒平息。
蟠龍島,伏丹維怔怔望著水下。
“這老泥鰍還沒醒,只是施加在名字上的咒力便有如此威能?看來妖潮對他的恢復很大啊。”
想到三十年前那一戰,伏丹維難掩內心悲痛。
那一戰,自己死了多少兒女、柏皇堂直接沒了一半的人。
而那群人的尸體,大半都落入龍王之口了!
“放心。總有一日,我延龍修士會把你真正斬殺。”
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劍,卻想起佩劍早在多年前便已送人。
老者長長一嘆:“空學一身伏龍術,到頭來卻無法參與這屠龍戰。最終,只能寄希望于后輩了。”
風浪平息,彩鸞靈舫繼續航行。
周瀟望著北方漸漸落下的水柱,感慨道:“延龍世家鎮壓‘水怪’,堪稱東萊最大的功臣。”
西邊黃龍王沉眠安睡三百載,哪有東邊這位的暴脾氣?
“只是祖先們的遺命,讓我們留守而已。”
伏家一眾神情冷淡。
夸贊?欽佩?有用嗎?若非祖先留下遺命,誰想接受這個爛攤子?
誰不知道,天央、金方、玄鈺三水域物產豐富,仙道昌盛?
伏家如果去了三大水域,絕對不是當下這幅青黃不接的模樣。
但伏家,甚至延龍五大家族都有當年扶風仙宮的遺命。
鎮守延龍,以求他朝屠龍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