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鸞靈舫,因延圣龍王之事,船內氣氛低迷。
傅玄星、周瀟和瑾仙娥望著伏家眾人。伏向風望風探路,伏鶴一研究航向,伏衡華打坐煉氣。
看起來都很正常。
“師叔,咱們剛才是不是說錯什么話。怎么感覺他們心情都不好啊。”
周瀟默默搖頭,暗暗后悔自己方才多嘴。
對他們這些外人,延龍水域的世家所為值得欽佩。但此種苦楚辛酸,唯有他們自己清楚。
只是有一點周瀟明白。
延龍水域這群修士如果跑去其他水域,絕對可以混得風生水起。旁的不說,就看打坐這小子。
如果去了玄微派,絕對是門派最寶貝寵愛的弟子。可在延龍,雖然家族受寵。但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要死在妖潮,成了龍王的血食。
延龍,早夭天才比比皆是。
“咕咕——”
兩只大雁從空中飛過,伏向風一個鯉魚打挺,盯著天空喊了幾句。
聽到那悅耳鳴亮的聲音,傅玄星三人齊齊一動。
“這小子剛才和鳥對話,似乎是…”
“鳳語。修真世家的血脈能力。”
二雁飛下來,圍著伏向風說了幾句,然后才轉向離開。
“你們稍待,我去去就來。”
伏向風御劍向東北飛去。
瑾仙娥和周瀟同時閉目,他們神識探去,看到兩個筑基修士正遠遠跟著自己一行。
伏向風過去,三兩下將他們打發走,銷毀他們手中的留影玉簡。
伏向風很快飛回,見周瀟等人看著自己,笑道:“總不能這一路,真讓小六兒一個人操心。這些游散人馬,我隨手打發了事。”
說完,他望著遠處水天一色出神,暗暗思索那三大家族的動向。
如今林家已經得知消息,其他兩家怕是也快來了。
延龍北域疆域遠遜東域,縱有三個強于東域五家的家族。但他們三家加起來,總共才占據五島三十八嶼。這些島嶼環繞在水門島周圍,三大家共掌水門島的中等三品“滄梧”靈脈。
因此,林家在水門島的動靜,斷然瞞不過其他兩家。
果不其然,在接連應付幾路游散人馬后,有楊家的大船來了。
看到楊家為首的幾位姑娘,伏向風嘆了口氣,認命似得再度飛過去。
傅玄星見對方人多勢眾,本想跟上幫忙,卻被嘯魚攔下。
“三爺一人足以。”
“你這丫頭——”見嘯魚露出看好戲的眼神,伏向風惱道,“回頭讓你家少爺好好收拾你。”
說完,他御劍過去。
見傅玄星不明所以,嘯魚笑道:“楊家姑娘們和三爺交情甚好。”
說完,她退到衡華身邊,守著他護法。
衡華入定,靈神冥思。
泥丸宮八卦爐周圍,浮現七條鎖鏈。
此乃心難所化,應貪嗔癡愛恨惡欲七劫。
如今有四條鎖鏈被八卦爐中火燒斷,剩下三條鎖鏈依舊纏繞金爐。
心猿關在爐中,對那三條鎖鏈嘶吼,無能狂怒。
“恨之一難垂應韋家和天魔。畢竟都跟我們家有大仇。欲之一難垂照北域,應該是三大家和一眾北域修士。至于惡這一關…”
衡華左右思量,想不到應在何處。
這時,風音帶來伏鶴一和恒壽的聲音。
他二人在商量接下來的路。
“我們現在去葬龜礁,必須繞過二龍澗。這樣一來,路程便有些長了。需要再加把力氣。”
二龍澗。
驀地,衡華心中一動。
金爐上的鎖鏈微微振動。
“不必,直接從二龍澗過去。我記得那里有一條去葬龜礁的近道。”
衡華驀然睜開眼。
伏鶴一一怔:“你指的是那條逆龍渠?那里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怕是不合適。”
“烏龜能從那邊游,咱們修士怎么不能走?不僅要過,而且要盡快。過了那里,一切就都好起來了。”
二龍澗是北域和東域的分界線。八百年前,有仙家高人與魔教大能在此斗法,生生沉了一座靈島,其散落的廢墟便成了二龍澗。
穿過二龍澗不遠,就是葬龜礁了。
拍拍屁股起身,見伏向風不在,衡華默默看向遠處的楊家海船。
“楊家?三哥這番桃花債啊。”
偷偷用風音聽著那邊的歡聲笑語。
“向風哥,你覺得我們三姐妹哪個更好看?”
“這…”
伏向風望著眼前一模一樣的三姐妹,頭都大了。
修真家族經常聯姻。伏家近些年的聯姻對象便是北域的楊家。其人選,便是伏向風了。
伏向風打小就跟楊家姑娘們認識。好些姑娘為他爭風吃醋,其中以楊玉珍、楊玉瓊、楊玉琬三姐妹表現最激烈。
“還真是這三位。三哥自求多福吧。”
三姐妹是一母所出的三胞胎,喜好頗為相近,打小喜歡爭搶食物、玩具。
她們三姐妹一起看上伏向風,聯手把楊家其他姑娘們攔下后,便開始彼此間的交鋒。
“風哥哥,你難道看不出來,我今日用得珍珠粉比她二人都白一些。”
“白得病態,風三哥才不喜歡。”
“總比你一臉烏黑強。”
“楊玉琬,我之所以這段日子皮膚發黑,不是你偷偷在我的千年海藻泥里做了手腳?”
“不好意思,是你誤拿了我那份。我本打算自用,可誰知你竟拿錯了。”
衡華搖搖頭,懶得去關注楊家,姑且讓三哥頭痛吧。
但他心中稍稍放心:既然楊家是這群姑娘過來,說明楊家對天魔六欲珠不是多在意。
“也是,楊家到底是傳承兩千年的大世家。是非輕重還是明白的。”
這時,衡華又瞥見另一個方向的船。與其說是船,倒不如說是一座移動的花山。
“玉茗山渡,蕭家竟來了這位金丹大修士。”
衡華當機立斷:“嘯魚,你去我房里。那里留著東西,速速扮起來。”
隨后,他騰空往“玉茗山渡”而去。
這次傅玄星要求同行,衡華沒有拒絕。雖然蕭家行事向來光明正大,義氣為先,但凡事多做一手準備絕對不壞。
“我也陪你去。”
瑾仙娥怕衡華出事,也隨二人同行。
山渡,一類特殊法寶的總稱。將山巒祭煉成寶,置入水中充作船舟。以山渡水,故名“山渡”。
玉茗山渡高有千尺,玉茗花在山間各處盛開。其色彩繽紛,花瓣疊簇,芳香馥郁。
“伏家柏皇堂伏邁遠,拜見玉茗山人。”
聽到“伏邁遠”,傅玄星和瑾仙娥同時看向衡華。
衡華面色不改,笑瞇瞇站在那里作晚輩禮。
蕭家雖然不認識伏家每一個弟子,但伏桐君是男是女,他們總是清楚的。在這邊,衡華不敢用妹妹的名字,自然要換一個人。
伏向風此刻就在楊家船上,因此和伏衡華年紀相近的男丁,只有五哥伏邁遠。
伏邁遠和伏桐君皆出自伏衡華七叔,他早年前往仙門修行,延龍這邊認識的人并不多。
說話間,衡華托起蟠龍令。
金龍環繞三人,發出一聲聲龍吟。
花山迸發金光,卷起蟠龍令同時,有一朵雕工精美的玉茗花落在衡華面前。
這便是延龍水域,名刺交換的正經規矩了。
“世叔的面子總要給,上來吧。”
玉茗花蕊射出七色霞光,將三人托至花山頂的宴會。
會場四周圍著一簇簇玉茗花樹,中央結彩作幔,有一青袍男子懶洋洋靠著軟枕,享受三位美姬的服侍。
他下手左右坐著好幾位蕭家弟子,身邊亦有女婢侍奉。
傅玄星看這景象,一時間驚呆了。
雖然他知道修真世家多行世俗事,但也沒想到竟到了這般田地。
美酒珍饈,姬妾如云。
這…這哪里是修行之輩啊!
衡華慧目掃過全場,暗忖:不愧是玉茗山人,他養的這群山茶花竟然都成精了!
蕭正和打量衡華三人,轉頭問諸位族侄:
“伏邁遠,這名字倒沒怎么聽過。你們呢?”
眾人紛紛搖頭。
但蟠龍令做不得假,能拿出蟠龍令,自然是柏皇堂嫡系。
“入席吧。”
一簇山茶樹舒展,攏出三個席位。很快,又有花枝托來酒漿、珍饈。
衡華代表伏丹維,厚顏坐了中間的位置。瑾仙娥在左,傅玄星在右。
看著眼前以各種山菌、鮮果制作的珍饈,瑾仙娥頗感新奇。
她們那邊招待客人,多用山間采摘的鮮果。哪有延龍水域這般講究?
衡華盯著眼前那壺酒,撲鼻酒氣逼得他頻頻皺眉。默默將酒水推到傅玄星跟前,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玉露。
敬過蕭正和,伏衡華道:“世叔此來,也是為天魔六欲珠?”
“我剛從炎水過來,路上鬧得沸沸揚揚。據說玄微派一位長老私攜六欲珠逃走,惹來玄微派震怒。還有各路仙家追趕…唔…如今天魔殿也以派人。還有白玱那邊,黑市開始天價。如有人將天魔六欲珠送過去,愿意掏出一枚“化嬰金丹”作酬。”
衡華面色不改,依舊鎮定如初。
早就想到了,既然天魔六欲珠消息傳開,天魔殿肯定會派人,且會開出高價跟人交易。
魔道固然兇惡,可關乎自身道途,那些金丹高人誰不動心?
“賢侄。天魔至寶關系重大,你把持不住。再者,你雖和周瀟同行,但到底不是一家,何必為他賣力?我家得了天魔珠,自會分伏家一半好處。
“當今的伏家,可不比當年啊。”
瑾仙娥暗暗點頭:就是,跟周瀟一起走,危險太大,還是早早退出吧。
傅玄星不吭聲,安靜坐在一邊。雖然同行只有幾日,但他不認為伏家六哥會輕易把師叔交出去。
衡華淡然道:“我來之前,祖父曾偶然提及過一些事。”
他飛快背出一部分口訣。
蕭正和臉色倏地一變,仔細推敲這份口訣。
“十八重樓法的第十九層?不,不對,這是鎮壓重樓秘術,幫我平復真元的口訣?”
“不僅是十八重樓。蕭家的焚心劫法也可以壓制。”
旁邊幾位蕭家人紛紛坐正,一個個目不轉睛盯著衡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