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被氣得不輕。
就在這個空當,王謐也了解了王貞英對王恭的處置,雖然算不上多么合適,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也算得上是合理的了。
可惜啊!
現在這樣的努力也因為王恭的一連串騷操作,徹底歸為失敗了。
把他關起來?
看起來不難,但是,真的執行的起來嗎?
且不說,王恭這一次出來鬧事也是帶著人馬的,如果想要把他控制住,那是一定要起沖突的。
就說他闖到殷仲堪府上,做了這樣的荒唐事,即便是可以一時得手,但是,等到殷家的人反應過來,甚至是烏衣巷上的各大世家注意到事態的發展,難道會對他王恭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
一旦那些家族站起來,一場建康城內部的亂斗就將掀開帷幕。
“太后娘娘,微臣斗膽向娘娘要一份旨意。”王謐本已起身,而現在,卻撲通一下又跪了。
這讓已經腳底抹油的謝明慧整個人呆在那里,她這是該跪?還是不該跪?
還是不跪了吧!
肉眼可見,王謐接下來的請求就和她沒什么關系。
而另一邊,王貞英也攥緊了手里的帕子,有幾分緊張。
此刻,她很害怕。
她害怕王謐會提出那種讓她無法接受的要求,會讓她陷入難堪的境地。
而現在的王貞英,又除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沒有其他的力量足以倚仗。
她能選擇繼續聽下去。
并且已經做好了同意的準備。
“臣請用北府兵送宰輔大人回府!”
北府兵?
王恭?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請求?
謝明慧一臉懵,王貞英和宋輕音的臉上卻浮現出猶豫的神色,很顯然,她們都已經明白了王謐的用意。
他這是要用自己掌管的北府兵,扣押大晉當朝宰輔了?
這個權力就有點太大了,如果給了王謐這樣的權力,后果可就有些難以控制了。
關鍵的不是現在,而是以后,是將來。
一旦今天準許了王謐這樣做,那么將來,在宰輔犯錯受挫的前提下,人心浮動的建康城確實需要有人站出來,維持局面。
從現在這個情況來看,王謐確實是最適合的人選。
但越是適合,就越是讓人難以下定決心。要知道,今天如果準許了他,那就表明,將來這建康城的大小事情,大約就全都是他王謐說了算了。
現在,他的手中只有兩千北府兵,但是,經此一役,他可以找到各種理由來增強建康城的守備。
源源不斷的北府兵,會從京口啟程,來到建康,成為拱衛建康城的力量。同時也是壯大王謐聲勢的利器。
王謐的勢力會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這以后,說不定另一個桓宣武就會出現。
大晉朝廷再次被架空,不只是大晉皇族,還有那些碌碌無為的朝臣,又要再次跟隨著王謐的步伐。
還能反抗嗎?
如果想,請帶出一支北府兵來!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況且,現在形勢發展的實在是太快了,根本就容不得王貞英有其他的選擇,她根本就沒有那個時間。
于是,這個答案似乎也是注定了的。
“可以!”
“稚遠,一切就交給你了。”
宋輕音大呼不可思議:這就答應了?
這么容易?
王謐卻管不了王貞英為什么答應的這么痛快,趕忙帶上小得兒,一路奔出了宮門。
北府兵的權力,自今日起,就算是搏出來了!
這一支隊伍,從今天起,它的職責不再是單純的對外征戰的,拱衛京師也將是它的權限范圍。
以后在王謐的帶領下,這支隊伍將越來越成長壯大,再過不久,就可以徹底掌控都城。
到了那一日,什么王恭,什么謝安,都不再是障礙。
這個大晉朝廷,王謐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就是借給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誰敢?
就來問問北府兵手里的槍!
“太后娘娘,動用北府之力,這件事,很危險吶!”等到王謐他們都走了,宋輕音才挑了個時機,緩緩開口。
雖然,按照她現在的位置,這句話本不應該她來說。
王貞英確實是邀請她來做自己的軍師,但那只是臨時結成的同盟,時間不長久,也沒有經過考驗。
誰也弄不清,王貞英的心中,對宋博士的信任有幾分。
但是,宋輕音又拗不過自己的性子,最終還是開了口,誰讓她是個直性子的人呢?
以后,如果王貞英想要一直仰仗她,也確實需要接受宋輕音的這種個性,要不然,最好還是趁現在彼此都不了解,沒有掌握彼此的把柄就一拍兩散的好。
“輕音,你的顧慮我都明白。”
“不過,想要控制住王恭的殘忍行徑,為今之計也只有依靠王稚遠了,只有他有這樣的能力。”
“況且,作為大晉的太后,城中混亂如此,我的親哥哥又做出了這樣的禍事,殷將軍何辜?要遭遇這種禍事?”
“我要為大晉朝臣主持公道,如果我不這樣做,朝野上下一定會認為我在偏袒大哥,那這個城里的局勢,還會好嗎?”
“這…”
宋輕音一時無言。
“但是,太后娘娘今日給他這樣大的權力,就不怕他重蹈桓宣武的覆轍?”
王貞英擺擺手,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不可能的事!”
“桓宣武那種中人之才,根本無法和王稚遠相提并論!”
她這是…居然還夸的出來?
另一邊,從建康宮中馬不停蹄奔出來的,正是王謐王侍郎本人,雖然城里的局勢已經撲朔迷離,但是,作為一位負責任的丈夫,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仍然是把妻子送回瑯琊王府。
現在的王府和當初他離開的時候可不一樣了,宅院周圍都有重兵把守,一個蒼蠅都飛不進去。
謝明慧呆在家里,比跟著他四處奔走要安全的多。
而很顯然,對這件事,謝明慧是一百個不愿意。
“我不走!”
“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謝明慧抱緊了王謐的臂膀,死活不依。
王謐拿她無法,卻還是狠了狠心:“你不回去怎么行?”
“你跟著我,我就要顧及你,就要分心,這一次王恭可是鐵了心的要鬧事的,這你都知道,他可是都已經殺了人的!”
“一個瘋子,這種人我若是不盡全力應對,如何能成?”
“你的心思我都了解,你也是擔心我,但你放心,對付這種人,我有足夠的自信。但我不能讓你跟著我冒險,這你明白嗎?”王謐輕輕握著妻子的手,定定的看著她。
謝明慧緊抿著嘴巴,從本心上來講,她當然不想回去,但是,王謐的話又是那么的有道理。
除了聽從,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偏要跟著,到時候,真的壞了大事,不是也很難堪嗎?
這點覺悟,謝明慧還是有的。
然而,想回王府,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說是建康城里的各條大街了,就是建康宮外一層的宮門口,都已經有些混亂。
“得公公,城里亂的很,你這個時候要出宮去嗎?”
“還是別去了吧!”
那看守的小太監,哪里知道,小得兒是領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才出宮的,這邊還擔心著呢。
門樓上的哨兵,也不時的左右走動,觀察著城內的局勢。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城內的狀況一定不好。
“太后娘娘有旨,快放我們出去!”
一聽說是太后娘娘的旨意,那些小太監和護衛哪里還敢阻攔,第一時間就打開了大門,片刻不敢耽擱。
當然了,他們也不敢耽擱,宮門打開之后,那些混亂的百姓,會不會沖入皇宮,他們也不知道,還不趕快動手?
王謐自然是個會辦事的,宮門才剛剛打開,到了馬車可以沖出去的大小,他就箭一般的躥了出去。
時不我待,必須要快!
“王侍郎,出宮之后,我們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小得兒也是個識相的,既然太后娘娘都支持王稚遠,他這個辦事的小太監,自然沒有在王侍郎面前充大的資本。
再者,誰都崇拜英雄,而王侍郎現在就是建康城里最大的英雄,跟著英雄走,能有什么錯?
“不論如何,我們要先找到宰輔大人!”
“對了,得公公,剛才進宮送信的人在哪里?他是怎么知道宰輔殺了人的?”
這個消息來源確實需要了解清楚,因為,他們一路從宮門里奔出來,王謐并沒有看到送信的人。
但是,宮門嚴謹,不是誰都可以輕易進來送信的。
小得兒點點頭:“不瞞王侍郎說,這個報信的人,其實還是宰輔家的屬下,一路跟隨宰輔出門的,他也被宰輔大人的所作所為給驚到了,于是,趁著隊伍混亂的時候就來報信。”
“現在此人已經回去了,不敢在這里耽擱太久,怕被宰輔大人發現。”
竟有這樣的事?
如果今天能夠碰到此人,王謐一定要把他收進北府兵。
這真的是個勇士!
這樣的勇士,放在王恭那里,實在是太委屈了,若是到了北府,必定有更大的發展。
待沖出了宮門,來到大航橋上,王謐才終于意識到,建康城真的亂了!
橋下的大街上,到處都是忙亂四散奔走的人群,人們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不會作假。
到處都是人們的驚叫聲,他們雖然很慌亂,但他們也還沒有能沖上大航橋的。
原因自然是有的。
雖然街面上很混亂,但是人數還是有限的,主要是,王恭作惡的陣仗也不是特別的大。
他手里帶著的家丁也不過就是百十來人,而其中,還有不少人現在滯留在殷仲堪府上。
王恭雖然失了智,但還不至于徹底糊涂。
對于殷仲堪,當然要斬草除根,才能解心頭之恨,但是很顯然,也不能全都趕盡殺絕。
女眷也好,其他更小的關系更遠的孩子也好,還有那些奴仆,自然沒有殺掉的必要。
但也需要看管起來,這些人,自然還得王阿寧來出。
于是,真的在街面上跟著他四處找事的人,其實并不多。
王恭的人少,而且也沒有糾集起足夠的人頭,很多店鋪的老板,一看街上鬧起來了,便立刻關門閉戶,不再惹是非。
至于普通的百姓,有一部分當然是不想惹事的,也趕忙跑回了家,至于又想惹事,又能夠把聲威給鬧起來的人,那就是少之又少了。
畢竟,在這個建康城里,體面的家庭還是不少的,那些達官貴人,世家大族,他們的子弟是不會在這種時候出來瞎參與的。
要是王侍郎上街了,說不定他們還有點興趣。
于是,現在城里的局勢,是比小得兒想的差一點,但是卻比王謐想的要好一點。
那些混亂的人群,雖然人數不少,但是,也不敢登上大航橋,至于闖進宮門,就更不可能了。
再說,皇城里的護衛也不是死的,更不是廢的。
他們早就做好了準備,站在大航橋上,阻攔混亂的人群。
雖然人數只有百來人,但是,效果卻不錯。
這也是有原因的。
雖然皇城里的護衛戰斗力無法和北府兵相提并論,但是,他們至少是帶著刀槍,身穿鎧甲的。
武器裝備不同,也經過了正式的操練,身懷武藝。
對付建康城的這些散兵游勇還是沒什么問題的,標準的形成了武器代差,碾壓很輕松。
再加上,建康城也有其自有情況在這里,和別的地方可不能比的。
比如,這座城市里,閑散人員還是比較少的,大部分都是有家有業的人,而這些年,南北兩邊也比較平靜,近來,有了王謐指揮的北府兵,更是連戰連捷,連拼命南渡的流民都變少了。
這樣一來,想要糾集足夠的浪蕩逍遙兒,也沒那么容易,況且,王恭本意也并不想挑動建康城大亂。
他現在走到這一步,完全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但凡他有一點點頭腦,他就會知道,這個時候,殺掉殷仲堪,對于他的所謂事業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
況且,殷仲堪不是沒有給他指出過明路。
你想殺人,可以啊,那你總要注意一下方式方法吧!
殷仲堪有言,要想保密,要想脫罪,下毒是最好的辦法,神不知鬼不覺。
殷仲堪就算是背叛了他,又能怎么樣?
他又不可能馬上就做出對不起他王恭的事,忍一忍,靜待時機,找個合適的時候,痛下殺手不就成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