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王恭他能不能搞清楚主要矛盾?
現在這樣的局勢,他到底是恨誰?
誰才是他最痛恨的人?
難道不是王謐王稚遠嗎?
結果放著王稚遠在一邊晾著,還給了他逃跑的機會,卻把殷仲堪弄死了。
這不是打草驚蛇,反而給王侍郎提醒了嗎?
瞧瞧他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沒有計劃的作亂,只有失敗一種結果,絕對不會出現任何的奇跡,這一點,不管對誰都是一樣。
況且,建康城的這些百姓也不會給王恭任何的機會。
不要忘記,建康城已經多年不尚武,許多年輕男子,連騎馬都不會,更不要說是身懷武藝了。
驍勇善戰?
這種美好的品質,在他們這一代的年輕人之中,早就已經銷聲匿跡。
于是,這些人就算是跳出來搞事,也無法撼動大局。
更何況,現在這些人也根本就沒有跳出來幾個呢?
所謂作亂,也總要有利可圖。可以說,現在的王恭還不如當時的大天師,別個大天師搞事的時候,還知道要許之以利,先給錢,再辦事呢!
你再看看王宰輔,啥也沒有!
這樣的毫無準備,自然不會收獲好效果,以至于,城中雖亂,卻也沒有徹底失去秩序。
當然了,對于王謐這種匆匆從皇宮里逃出來的人來說,困難還是很多的。
一則是,街上的人群明顯比進宮的時候要多不少,這樣一來,就算是馬車夠快,也施展不開。
二則是,他們還想找人呢!
找誰?
當然是王阿寧!
雖然這廝現在流竄到哪里,完全沒有頭緒,但是,他就是個隱形炸藥包,如果能夠在返回王府之前就抓到他,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于是,現在的王謐等人算得上是正宗的進退兩難了。
又要快,又不能太快了。
一溜煙的就跑走了話,怎么找王阿寧?
小得兒這邊對于這種行進狀態倒是沒什么意見,畢竟,太后娘娘都說要跟著王侍郎干了。
他不過是個內宮的小太監,也從沒有什么野心,最關鍵的是,他也從來沒有收過王恭的錢,現在自然是腰桿挺得直,底氣足足的。
只管認準王侍郎就對了!
至于收了錢的人,當然是有的!
而且,小得兒也知道那么幾個,但是,知道又能怎樣?
偌大的皇宮里,總是有那么幾個要有二心,投靠更加強勢的大腿,這似乎是一件很難阻攔的事,畢竟人各有志嘛。
小得兒只能保證,王貞英交代給他們的事情,他從來也沒有說出去過,沒有走漏過風聲,如此而已。
每個人能管住的從來都只有自己的嘴。
而對于王謐來說,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總是要先辦成一件事吧!
“稚遠,你東張西望的做什么呢?”自從決定了要老實回家,謝明慧的心也安定了許多,只要挽住郎君的手,一切危險就都傷不到她。
安心下來之后,謝明慧的頭腦也清楚了許多,于是,王謐的諸多行為在她看來就是很奇怪的了。
王謐黯然道:“當然是找王阿寧了!”
“這廝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了!能盡快找到他,才能攔住他,不讓他做更大的孽。”
他都已經殺了殷仲堪全家了,要是再不攔住他,指不定下一個倒霉到底會是誰呢!
可以想見,現在的王宰輔已經是完全喪失理智的存在了,但凡他還有一點頭腦,都做不出那種惡事。
“你就打算一直在這大街上找嗎?”
“這也他太慢了!”
慢啊,確實是慢。
照著這種速度,天黑之前能找到王阿寧的身影都算是快的了,要是找不到呢?
恐怕一場大亂就在所難免了!
這點道理,王謐豈會不知?但是,匆忙之間,王謐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謝明慧抻著脖子,看了看街面上的情況,突然說道:“其實,何必這樣麻煩?”
“只要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娘子,這是何意?”
看她一臉自信的樣子,王謐也被觸動了。說不定娘子真的有什么好辦法呢!
旁觀者清嘛。
謝明慧拉了拉他的肩膀,認真道:“一起回家就是了!”
“這還不簡單?”
“回家?”
“你的意思是…”
這個人的思維一旦是被繞上了扣,就很難解開,王謐現在就處于這種狀態。
要是在平常,毫無疑問,他的智商水平要遠遠高于謝明慧,但是現在,他卻被各種亂事把腦子填的滿滿當當,居然還趕不上親親老婆了!
“要是我,殺了殷仲堪,下一步就直奔瑯琊王府去!”
“還不把你王稚遠拉出來處置了?”
“對啊!”
“確實是這么個路線!”
“娘子好頭腦!”
對啊!
怎么沒想到這一點呢!
糊涂了!
這一下,倒是可以把兩個目標合作一個了,只要奔著瑯琊王府去就對了。
另一邊,當殷仲堪倒在血泊當中的時候,王恭也傻了。
這絕對是一時沖動,不能代表他一直以來的辦事水平,但是,想要找補也已經沒有了可能。
人死不能復生,他就算是后悔,已經咽氣了的殷仲堪,也不可能再跳起來喘氣。
更加可怕的是,死的是殷仲堪一個人嗎?
他的兩個兒子也慘死在亂刀之下,待王恭緩過精神再看,已經太晚了!
人已經死的透透的了。
從今往后,在這建康城里,王宰輔就算是又結下了一樁仇怨。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殷仲堪家人,現在被王恭關到了一個小院落里。
他們跪著,他們哭著,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而從那一雙雙淚眼當中透露出的眼神,滿是殺意!
屠殺正要開始,仿佛是在所難免,在王恭先動手的前提下,殷仲堪的家人似乎有了動手的道義性。
是你王恭先不仁的,別怪我們不義!
不知不覺之間,王宰輔就多了一個仇敵,而這個仇敵可和王謐那樣的插科打諢之徒不能比。
這是實打實的仇恨,痛到血骨之中的,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從今往后,這些僥幸存活的殷家人,他們人生的目標就只剩下一個:除掉王恭!為主公報仇!
要不了多久,王恭就會覺出王謐的好來,王侍郎一心只是追求自己的事業,才不會主動和王恭結仇。
至于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就更是不熱衷了。
私人的仇怨和戰場上的殺伐,從來都不是一碼事。這也就是為什么,當王謐聽聞殷仲堪死于王恭之手,會如此的別扭。
原因就在于,戰場上的殺伐,不論戰況多么慘烈,那也是形勢所逼,征戰的雙方說不定都以為自己是正義的。
而戰士各為其主,就算是腰上系了十幾個人頭,他也是正義的。
可是,離開了戰場,脫離了那種情境,這種天然的正義性就消失了。于是,這種私人的相殺行為就是要受到嚴懲的,而殺人者所要承受的心理負擔也是相當的巨大的。
不只是王恭心理壓力大,就連王謐都連帶著感受到了那種無形的壓力。
如果不是殷仲堪來投靠了他,如果他能夠把可能發生的事情都料想的更加周密的話,說不定,殷仲堪就不會死。
但是,這世上沒有后悔藥賣,況且,幾次三番找上門的,也是殷仲堪,并不是王謐主動邀請,現在暴露了,也只能說他是時運不濟。
王謐為他感到傷心,卻也并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你看,真的做下了惡事的王恭還都好好的,別人為什么要替他受折磨?
而王恭,下一步的目標,當然是瑯琊王府!
只有王謐,才是他真正的仇人!
這一點,毋庸置疑。
無奈,殷仲堪家不在烏衣巷上,以至于,從殷家出來,王恭還要奔著自家的方向再折返回來,這一來一回的,自然要浪費不少時間。
所幸,也不是一點好事沒有。
至少,這一路走過來,王恭補充了不少人手。本來他帶出來的家丁人數就不多,為了看住殷仲堪的家人,還留下了一部分,王宰輔又不傻,那瑯琊王府的守備一定比殷仲堪家嚴密多了。
況且,就算是殷仲堪家要不是對王恭的突襲沒有防備,就王恭手底下的這點蝦兵蟹將,想要取殷將軍的性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遑論是瑯琊王府!
要知道,現在王阿寧帶著一幫屬下,正滿城鬧事的事情,早就已經傳得滿城風雨,瑯琊王府不可能一無所知。
必定會加強守備,就王恭手里的這點人,當然是填牙縫都不夠了。
王恭又不傻,于是,在前往王府的這一路上,他也沒閑著,招攬了許多在街上游蕩的閑散人員。
雖然都是武藝不精,也根本沒有任何意志力忠心可言的人,但是,王恭不在乎。
湊個人頭,以壯聲勢就可以了。
就這樣,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在烏衣巷上大搖大擺的走著,來往的路人,看到他們,紛紛躲避。
誰都知道,這是王宰輔在發瘋,迅速躲避才是正經,免得被波及。
兩相對比,到底還是王恭這邊的腳程更快些。
原本,當然是馬車的行進速度更快,而王恭他們只有雙腳,但現在不是情況特殊嗎?
街上秩序混亂,馬車根本就跑不起來,而相反,單靠雙腳行進的人,卻并沒有受到太多的阻礙。
結果就是,在王謐還沒有趕到之前,王恭就已經先一步抵達瑯琊王府…的周邊。
王侍郎想要守株待兔的計劃算是徹底落了空,反而,很有可能被王阿寧這個好獵手當成兔子抓住。
“主公,我們真的要闖過去嗎?”王家的家丁有點虛,聲音都打著飄。
而剛才還浩浩蕩蕩氣勢洶洶的幾百人的隊伍,頃刻之間就全都停了下來,幾乎是不約而同的,根本沒有任何的提前商議。
王恭一時沒說話,王府周圍的情況,實在是讓人害怕。
行動隊伍一整個停止了運動,就在這距離瑯琊王府一個路口的地方,所有人都停止了行動。
不是他們不想行動,也不是他們不認識路,瑯琊王府在哪里,帶頭的王恭是最清楚的。
實在是,瑯琊王府現在的情況,讓這些人望而卻步而已。
“再等等。”
“別著急。”
憋了半天,王恭終于吐出了這種話,那家丁也露出了一臉了然的表情。就知道,自家主公的水平和他也差不多。
現在這種情況,絕對不是喊幾句口號,說沖就能沖得上去的。
換做是你,你行嗎?
你也一樣不行,別說大話了!
在現實的危險和敵強我弱的對比之下,誰能夠真的一往無前呢?
更何況,王恭帶領的這幫人,又不是正義之士,只是為了一些齷齪的目的臨時湊到一起的烏合之眾而已。
這樣一伙人,你還巴望著他們能有信心,有決心去克服困難,自然是在白日做夢了。
或者說是做夢比較快。
而瑯琊王府現在又是個什么情況呢?
里三層外三層,已經到處都布滿了北府兵,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每一個人都穿著常服,按理來說,不至于被人一眼認出他們的身份,但是,他們的眼神卻出賣了他們。
在那一雙雙形態各異的眼中,映照出的光芒卻全都是同一種。
殺氣!
勃勃的殺意,縱橫其間。
雖然王恭這一伙人剛才也殺了幾個人,可謂是作惡多端,但是,當他們和真正的戰士遭遇到一起的時候,瞬間就萎了。
高下立判!
誰敢上前?
別說是兄弟們不敢,就是王恭本人他也不敢。
況且,瑯琊王府周圍的戰士,真多啊!
王謐一聲令下,曾靖就把兄弟們都召集到了一起,這些人都是跟著王稚遠浴血奮戰多次的,對他言聽計從,而且,訓練有素,只要是曾靖一聲令下,他們立刻就會按照主將的要求行動,一點不打折扣。
于是,現在在王府門前鎮守的北府兵,沒有兩千也足有一千,這一千人,那是普通的一千人嗎?
就王恭的這幾百人,是他們的對手嗎?
更何況,王謐手下的這些北府兵,不只是個人能力出眾,武器裝備也優秀啊。
他們中的一些人,從前不久就一直給王謐當侍從,身上都是帶著兵器的。
當然了,他們的兵器并不是簡單的長刀長矛,而是真正的火槍。
建康城里的這些人,從侍衛再到街上的普通百姓,有幾個聽到過火槍炸響時候的驚天動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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