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城不論在公司上班還是回家打游戲,腦中一直繞著樹魔的事情。他認為孟伸說得有道理,自己從成為封陣人開始到錢塘界之前這七年間,雖說實戰勉強還算豐富,但的確沒有接觸過魔,對魔的判定存在很大偏差。以前在秦淮界,妖或鬼相對魔來說都偏陰柔,攻擊方式也完全不同,魔表現得更強硬激進些,但從上次的樹魔看,并沒有造成更大范圍的危害,根據以往妖鬼的經驗推斷,主要原因可能是魔的攻擊力集中且明確,具體緣由還得多次對戰才能下定論。
如果想要與錢塘界的妖魔多一些戰斗的機會,先得有愿意合作的持戮人,現在來看,唯一認識的錢塘界持戮人還得罪了,又不好意思因為這點小事兒打擾老爺子。只好硬著頭皮給錢塘界的遞通打了電話,詢問了一下錢塘界一般怎么尋找可合作的持戮人。
錢塘界的遞通是個聲音粗啞的女人,人挺熱情就嘴損了點,上來就劈頭蓋臉地訓了他一頓,說為了個樹魔降神農把孟伸差點廢了,手上沒點分寸心里也沒譜,錢塘界怕是不敢留他這么大尊佛。好在孟伸的封陣人是盧得,老爺子的傳話人,看你還算鎮得住場子算是個人才還是決定再給你幾次機會。
“好吧,你說我該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揭城倒不是服軟認栽,只是不清楚他們繞了這么大圈子到底想把他怎么樣。
“我給你指條明路,最近聽說有人在運河邊遇到異象,還有突發精神異常的人跑到河邊三叩九拜。”遞通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卻也沒能緩和她那沙啞的嗓音,反倒是壓得更低沉了,“你去尋尋門道,如果有啥發現你可以借此去找老爺子商量,到時候他自然會安排。”
揭城聽這話明顯就是下套,一步步都準備得妥妥的,連上次樹魔那事情后,猜都猜得出他們是把自己往老爺子準備好的坑里推,可現在的處境又別無他法,只能悻悻應著,“好吧,我明天下班就去運河走走。”
第二天,揭城并未等到下班,下午剛到上班時間就以跑客戶的名義離開了公司,換了一趟地鐵趕到運河邊,運河位于市中心的地鐵站四周全是現代化的建筑,百米外的碼頭卻修建得古香古色。工作日的下午聚集的多是游客,人頭攢動熙來攘往,很難發現什么異象。
京杭大運河早已不是古航道的模樣,兩岸步步皆景建得整潔漂亮,花草錦盛綠樹蔭樓顯得繁華而悠遠,午后清風撲面身心舒爽,沿著運河邊漫步,一邊是千年流淌的古跡一邊是喧囂的現代都市,陽光從樹葉草叢的縫隙中穿過,恍惚時間也漸行漸慢。揭城一路欣賞著美景卻還打著十二分的精神,眼睛不停環視四周,舉著相機拍來拍去以掩飾自己鬼鬼祟祟的探索行徑。
一路走來偶爾感覺身邊有無法撲捉的細微響動,眼前忽閃白光,他發現一株跟之前收掉的樹魔很像的桂花樹,照理說這一條路上不少桂花樹,不太可能會引起他的注意,但這樹干上有幾道明顯的疤痕,在疤痕之間赫然印著靜斂符發出白燦燦的光暈,路人無法看見,但在他眼里晃得扎眼,走上前仔細確認,百分百肯定這就是自己封的那道符。
“從這兒到處理樹魔的地方至少也有四五公里吧…”揭城打開手機里的地圖定位了一下距離,這兩地開車路線近七公里,“這么遠,移植過來的?不太可能吧。”正納悶時,發現樹下的土層里有個黑乎乎的爪子在往上扒,干癟細小帶著縷縷穢氣。
揭城不動聲色地盯著看,剛開始還像是比較大的甲蟲,等整個身子都出現時才確定這是一只小水鬼。這種看樣子沒什么危害性的小水鬼不是應該藏在小河小渠里捉捉爛蝦吃吃水草嗎,怎么會出現在這車來人往的大街大路邊。
錢塘界多是妖和魔,鬼在錢塘界不宜修行還容易被妖魔侵噬。這小水鬼明目張膽地在白天大馬路上出現,肯定有問題。他等著小水鬼的下一步動作,只見他抱住樹干四肢插入樹皮里,突然一聲知了般的鳴叫,桂花樹從眼前消失了。
“好快!”揭城閉上眼仔細感受靜斂符的去向,發現它應該是往運河與貼沙河交匯處移動,于是加快腳步趕忙追了過去。
快到貼沙河附近時,發現有不少類似的弱小水鬼都附著在樹上,陸續往河里跳,有些從樹干剝離后附著在行人身上。
揭城看那些都不是能成什么氣候的鬼,便點了幾滴血灑在岸邊,撿起一旁的樹枝在地上畫了個消解符先去一去水鬼身上的穢氣,免得危害到路人。
“什么玩意能牽動這么多小嘍啰?”揭城湊近觀察一只小水鬼,在它身上點了咒,但愿它能遇到幕后主使引他出來,這小水鬼進入貼沙河沒一會兒游入運河水域,它身上的咒就化了,無法再繼續追蹤。略有不甘再試驗幾次還是相同的結果,看著越來越少的小水鬼,意識到可能它們必須在天黑前回到水里,所以剛剛一下子出現了那么多,現在夕陽西下留給它們回水里的時間不多了。
順著水鬼們游的方向,揭城走到了運河的對岸。沒有見任何水鬼上岸,這邊岸上也沒有附著在樹上的水鬼,說明它們都是由南向北而來到運河為止。
南,來自哪里?北,最終又是去向了運河什么地方?
揭城還想繼續研究,奈何天色已黑,水鬼都已消失,只好放棄研究待明天再說。
豈料到轉日天剛亮就下起了雨,說大不大綿綿不停,莫名讓人心煩。揭城上午遇到了一個大單,走合同時細節上糾纏了很久快到下班時間才搞定,七點多才離開錢江新城的金融街,心里一直惦記著水鬼的事情,過了地鐵口一直走到了錢塘江邊。
“啊!”揭城緩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順著江邊晃蕩了好久,既來之則安之,索性就繼續溜達溜達。簌簌細雨如絲,一側是江水滔滔,一側車馬如龍,走在中間感受著兩邊不同的流速,心情竟然漸漸平靜下來,欣賞起夜晚的江景。
突然,揭城聽到一句類似逐晦咒的聲音,他警覺地觀察四周,在來往的行人中尋找聲音的來源。為了不暴露自己,他刻意放慢動作側耳細聽,跟隨著微弱的聲音一點點挪步。
最終目標確定是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光線不足看不太清,只能辨認出一身深色運動服,撐了把黑色的長柄傘,傘遮住了臉看不見相貌,從傘的高度來看,身高應該超過了185㎝,明顯比自己身強力壯,看他施咒的手法應該就是錢塘界的人,剛想上前詢問又覺得太冒然,放慢了腳步轉身想要離開。
猶豫了片刻還是抵不過好奇心,揭城嘆了口氣咬咬牙收起雨傘塞進包里,鼓起勇氣裝出一副職業笑容快步走到黑傘男面前,拿出一張宣傳單頁,“朋友,理財產品要不要了解一下?”
黑傘男愣了一下看看眼前的揭城,微微皺眉搖搖頭,輕推手示意拒絕,揭城趁機按住黑傘男的胳膊,低聲說了句,“大庭廣眾之下放逐晦咒,你想干什么?”
黑傘男瞪了一眼揭城,又看看被他壓住的手臂,用力將他推開,一句話沒說撤步轉身離開。
“嘿,你這人…”揭城趕忙去追,沒跑幾步見那黑傘男上了一輛奧迪A6絕塵而去。
“啊!等我搖到牌照的,你特么別想跑!”揭城氣得跺腳,回身剛要沖著錢塘江大喊,眼前赫然出現一匹馬,巨大的雙翼橫展立在潮頭,尾巴猶如巨蟒強勁地甩頭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