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色的花瓣如細雨似的簌簌落下,輕觸之物迸出點點燒灼痕跡,落在地上陷入柏油路上,旋成一個個坑洼的小點,花瓣飄落在石階上烙出相同形狀脈絡的紋路。一個干瘦的女人坐在花瓣雨中,身著淺棕色的長裙,青白色的罩衫,雙眼空洞地盯著地上,雙手不停搓著毛躁干枯的頭發,神經質地小聲嘀咕著。
“上啊。”孟伸指指那女生的方向,“等啥呢?”
揭城詫異地看著孟伸,“什么?我上?”
“讓你上就上啊!你不上誰上?”孟伸一本正經,想笑卻還得使勁兒忍著,故做姿態地。
“我都建完陣了啊,還我來?“揭城初來乍到,略有拘謹,猶豫著是不是錢塘界的規矩跟秦淮界不太一樣,一般不都是封陣人把妖魔鬼怪封在陣中顯形,然后持戮人進攻,隨著持戮人的能力,封陣人再用各自的能力提高持戮人的戰斗力,最后消滅對方的規范套路么?為什么還要封陣人上?自己上去打不過啊!
孟伸扯下脖子上的領帶,雙手一抻,領帶從右到左變成一條長長的鎖鏈,兩端旋轉著光閃閃的箭矛。左手一甩,鎖鏈越來越細也越來越長,延伸出去少說也有兩米多。一端的矛頭由尖變圓直奔那個女人而去,在花瓣中閃動穿梭,接近身邊時突然加速,瞬間變細纏繞住她的上身,一下子拉到揭城面前。
“給你!”孟伸說著就要解綁,手臂剛剛回撤,就被揭城制止,“別啊,我不會打,我只會降神,增加你的戰斗力,動手我的不行,你給我干嘛?你這鏈子我不會用啊。”
“什么?你們秦淮界的封陣人光使使眼色、耍耍嘴皮子就完事了?”孟伸左手拽著鎖鏈,右手蓄力一掌打在女人的腦門上。那女的還是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地面,好像地上有什么東西吸引著她的目光。前額上一個青紫的掌心印,印記周圍開始向外蔓延著金色的脈絡紋,從脖子向下延伸開去遍布全身直到指尖腳面。整個人像是被金色的網包裹住。
孟伸側身飛起一腳踹上揭城的小腿,“愣啥呢,還不幫忙?”
“幫忙?你不是困住她了嗎?”揭城不知道孟伸搞什么把戲,慌忙間有點不知所措,“這金線不是你的?”
“他媽的!當然不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這索鞭是金色的了。”孟伸急了,生怕這女的暴走逃跑,“你有沒有收過樹魔?”
“沒…沒有。”揭城被問得結結巴巴,他的確是第一次遇到魔,秦淮界都是妖和鬼,并沒有魔,更不可能有對付魔的經驗。“那我…我先試試降神吧。”
孟伸的索鞭被繁復的紋路震得嗡嗡作響,鞭子逐漸被金光吞沒,“試你個頭,快點來真本事的。”
揭城掏出手機,雙手舉在面前,口中默念,“誠請天神,臨界伏魔,厲山三拜,承恩受命,解方寸局…”
“怎么這么多話,你舉個手機有毛用。”孟伸手中的索鞭越來越燙,沿著鞭的表面浮出一層薄霧,“再念下去老子沒命了…”
孟伸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天靈蓋竄入一股蠻力直迫脊椎,扯著索鞭的左手連同著半個身子都在爆發著強大的力量,再看揭城,原來手持的手機變成了一個笏板,狹長的乳白色板面上布滿了血紅的文字,文字不停游弋變化從笏板的頂端冒出來,徑直向上沖入天際,“你…”體內的能量太大,滿在嗓子邊說不出整句話,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先爆。精神全集中在左手的索鞭上,抗衡著女魔的金絡和燒灼的花瓣。身體里的神力強壓肉身支配著索鞭困住女魔,孟伸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只能任憑降神之力縛住女魔。
揭城高舉笏板沖著女魔方向落下,孟伸感覺耳邊突然嗡嗡作響,頓時什么聲音都聽不到了,太陽穴如炸裂一般疼得眼前花白白的,全身能量聚集在左臂,順著左手的索鞭一貫而出。耳朵眼睛剛逐漸恢復明清,勉強緩和了兩秒頓覺索鞭緊繃燙得燒手,心想著那個女魔本是火燒火燎的,招來的這個神仙竟也用火對火死磕。
“令!”揭城移步轉向孟伸,躬身祈福,孟伸感到從頭頂到腳底板被一股巨大的能量穿了個透亮,自己的能力幾乎法對抗,一下子就被吸收進去。如同死過一次,再清醒時,渾身冷汗浸透了衣服,濕漉漉頭發滿臉汗水,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不遠處的女魔已經碎成了一段段殘枝敗葉,漫天的破碎花瓣落在地上似鋪起層層金粉。
孟伸差點癱軟在地上,晃了晃腦袋拎起索鞭沖著揭城就抽,“你他媽的要害死老子啊!你有病吧!”
“你不是說快撐不住了,要速戰速決嗎?”揭城嘆了口氣捻了捻雙手,笏板恢復成手機,隨手塞進大衣口袋,“這,很快。”抬腕看了看手表,“開始到現在,不到半小時,收工。”
“收你媽個大頭鬼工,你小子是找打!”孟伸扣住揭城的肩膀,抬起腿,膝蓋直擊小腹,揭城下意識閃躲,側肋被小腿甩個正著,整個人栽歪到一邊,捂著肚子叫不出聲。
揭城倚身靠著墻壁踉踉蹌蹌抬頭質問孟伸,“你著魔了,發什么瘋。”
“發什么瘋,對付一個普通的樹魔,你說你降的什么神?”孟伸順手把領帶搭在脖子上擼起袖子伸手抓過來,揭城連忙后退躲閃,“沒…沒什么,正好能用上。”
“正好?”孟伸越想越氣,這次消耗了太多氣力,沒個兩三天緩不過來,“你他媽的降個神農下來,用炎帝滅個一棵桂花樹?你是不是當這整條街的花花草草都成魔成妖了?”
揭城皺著眉盯著孟伸,“你要什么下次早點說。”
孟伸抄起身邊一條樹枝甩到揭城身上,“你他媽的還想有下次,滾蛋!”說罷頭也不回往前走,走了二百多米突然轉頭回來,路過揭城身邊,嫌棄地重重嘆了口氣,低著頭朝著自己車停的位置走去。
等孟伸開車走后,揭城才開始拾掇自己的行頭,從旁邊小店外的水槽旁撿了一個破破爛爛的掃帚把散落一地的桂花花瓣掃到樹下堆在一起,手指在樹干上寫了個符咒,出掌一推印在樹里,抬頭看著桂花樹漸漸長出了幾片葉子,將掃帚放回原處拍拍身上的灰,掏出手機叫了輛專車離開。
“盧得,那個秦淮界給的封陣人干活要命。”孟伸還沒到家就給盧得打電話,“太危險。”
盧得掰開一個百香果刮出籽泡在茶里,用小指關節點了一下外放,“你還怕危險?傷了死了?”
孟伸扯下領帶在手上纏了幾圈塞進衣袋中,“死傷都是小事,他降神降最高的,我要是扛不住就魂飛魄散連個尸體都留不下。”
“你不是說要給他個下馬威嗎?讓他給嚇了?你先勻勻氣。人,我們現在肯定要先收著,老爺子想讓他多合作合作,咱們就這三兩號閑人,沒幾天就合完了,真找不到合適的持戮人的話,到時候再找個借口退回去。”盧得跟秦淮界的人打聽過揭城,得到的信息跟孟伸差不多,是個動不動就下狠手的角色,“他人品怎么樣?”
“看不出。”孟伸進了家門,打開筆記本記錄下遇到的桂花魔的特征,解決事件的過程和期間遇到問題,“要試人品的話,那得張遲出馬,我不建議這么頻繁試探他,先放著看看,總會發現點什么。”
盧得想了想,“能耐是有的,不知道老頭子們想拿他干點啥。”
“太平日子干不了啥,他那種降神路數,能配合想配合他的人也不多。”孟伸對揭城的印象說不上好壞,性格合不來倒是顯而易見,“我的建議是,讓他自己去碰壁,萬一碰到個能合作持戮人最好,如果都沒辦法合作的話,還是找秦淮界退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