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浩蕩隊伍行至京畿邊界,已能遠遠望到那座巍峨聳立的連云山。山上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古廟,傳聞初代佛陀曾悟法于此,當今圣上每年都要送去些香火錢。
車馬緩緩停下,兩側衛軍中分出兩匹健壯軍馬,背上端坐著兩道披輕甲佩腰刀的魁梧人影。
“幾位大人,此處距連云山不到二十里,出了望口關,便進入淮北道地界了。”
率眾護送使團的兩位年輕校尉雖在禁軍都護府內資歷尚淺,倒很清楚其中規矩。
京畿重地,五軍鎮守,拱衛皇城。
但凡離了這塊龍氣庇佑之地,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絕帶不走禁軍體制內一兵一卒。
更何況二人早就得到都尉統領暗中授意,此番護送,護為虛,送為實。朝堂上下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容半分差池。
“有勞二位校尉了,回去代我向中軍韓都尉問好。”
隔著轎簾傳來一道淡淡笑聲,出自戶部尚書宋芮口中。
“此乃卑職份內職責所在,宋大人言重了。”
“路途遙遠,跋涉艱辛,屬下二人便恭祝幾位大人事成圓滿,載譽而歸。”
文鄒鄒的官場套話從兩個常年廝混在軍伍行列里的武夫口中說出,未免顯得有些別扭。
可即便這寥寥數語,還是他二人絞盡腦汁榨干了一肚子零星墨水才拼湊而出。
讀書人的伎倆把戲,可比提刀殺人難上太多。
所幸話說出口后,坐在車轎里的幾位并未察覺出不妥,反而笑著回應了幾句。
兩位校尉如釋重負,露出唯有卸下重甲時才會出現的酣暢笑意。
京畿衛軍原路返回,旗幟高揚。
不遠處忽有百十道輕騎踏塵而來,盡是同樣的黑衣裝束。
雙方匯合至一處,似乎早有約定,馬不停蹄繼續沿著官道行進。
正中車轎內,坐在主位上的戶部尚書宋芮沉吟半晌,破天荒沖著角落里一言不發的監察司統領開了口。
“聽聞蕭統領不久前曾在邙山一帶清剿匪患,如今功成歸來,可喜可賀。”
“多謝尚書大人抬愛。”
這位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六處地階統領蕭子川,只是睜開半閉的雙眼,沖著身前在整個大周朝堂地位舉足輕重的二品大員露出淡淡笑意,然后再度瞇起雙眼,沉默不語。
宋芮倒也并未因眼前之人看似無禮的舉動而惱火發作。
能在朝不保夕的朝堂官場上摸爬滾打到這個位置,能力是一方面,最重要的還是審時度勢,察言觀色。
若再年輕個幾歲,以他的性子,未見得不會開口調笑幾句。可換作現在,著實沒了那份心氣,更少了些銳意。
遠赴青州,太仆寺特地為使團挑選了腳力奇快耐性又好的西域貢馬。二十里的距離,尋常馬匹要跑上兩刻鐘,如今只需折半的光景。
眼見著連云山近在咫尺,那座堅石筑就的雄偉關隘隨之愈發清晰。
望口關,望京口,守一口而衛京都。
過了望口關,便是出了京畿邊境,駛入江淮兩道。
坐在轎上的尚書大人不知為何長出 (本章未完,請翻頁)
第(2/2)頁 了口氣,眸中閃過些隱晦光芒,意味深長。
九雲軒內,二層文爭區。
秦云雙指捻子,悠悠落下,對手頃刻間變了臉色。
“還下嗎?”
十九路棋局上黑白交錯,目數相差甚微,可在內行人看來,局勢已漸趨清晰明朗。
白子穩扎穩打,步步為營,只待最后點睛之筆盤活全局,落子收官。黑子雖稍有章法可循,卻像只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多有隨手、俗手之舉。布局時尚還勉強說得過去,中盤交鋒便已見了劣勢,更顯捉襟見肘,獨木難支。
可坐在棋案對面的那位年輕人,似乎并不愿拱手認輸,一只手從懷中掏出手帕,擦拭著額頭上滲出的汗水,另一只手反復提子又落下,猶豫不決。
“你這棋,下的不對。”
他默默思量許久,沉聲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秦云不以為然,淡淡笑問道:“有何不妥?”
年輕人呼吸漸漸粗重,語氣急促道:“禁術,你這是歪門邪道!”
秦云笑意更甚,心中早有了分曉。
“敢問閣下,博弈之道,何來的正邪之分?”
年輕人理直氣壯道:“南派禁術,便是歪門邪道。”
秦云繼續針鋒相對:“南北兩派,又因何而分?”
年輕人嗤笑一聲,神色昂揚。
“兵家圣人以身化法,道傳于南,術傳于北。”
秦云微微頷首,又道:“棋道縱橫十九路,衍生至今歷多少年月?”
年輕人毫不猶豫:“兩千六百余載。”
“兵家圣人何時出世?何時兵解?”
“前梁天景六年出世,大周開元二十四年兵解。”
年輕人依舊對答如流。
秦云不再言語,而是露出肆意笑容。
“敢問兵家圣人出世前,世間棋道可有南北之分?”
年輕人愣在當場,不知如何回應。
秦云輕輕放下手中棋子,目光炬炬如刀劍。
“你在為誰下棋?”
年輕人啞口無言,若有所思。
“下的是什么棋?”
年輕人漲紅了臉,雙手緊緊扯住衣角。
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順勢而至。
“可知,何為棋?”
年輕人大叫一聲站直了身體,頭也不回離席遠去,落荒而逃。
秦云笑著搖了搖頭,又忽然發出一聲長長嘆息。
“十六席手談,秦云勝。”
一席儒生打扮的監裁者面露驚異看向那道年輕背影,滿頭霧水。不過以棋盤上局勢走向看來,勝負輸贏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十六席秦云,五局手談皆勝,授博弈令。”
端坐在桌案旁的秦家少主颯然起身,接過巴掌大小的特制令牌,其上黑白交錯,繪有十九路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