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抄了一堆的酒店回來,經過篩選,最后確認六家,都是招總經理和餐飲部經理的,劉立桿分了一下,說一個人去三家,同一個崗位,我們就不要自己廝殺了。
第二天上午,兩個人各自騎著自行車出發,去了自己的目標應聘單位。
張晨要去的酒店在海甸島,張晨騎著自行車,過了和平橋,左首就是半島酒店,張晨要去應聘的酒店就在半島酒店的邊上,是一家新酒店。
張晨透過一排巨大的玻璃朝里面看,酒店里面已經裝修好了,餐桌椅被移到了一邊,里面有很多的女孩子,她們正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托著托盤,托盤里是兩塊磚頭,排成隊伍,來回在餐廳里面走,這些,看起來是酒店新招的服務員,正在培訓。
酒店的門頭也已經裝修好,不過整個門頭,用一塊紅布蒙著,看不到這家酒店的名字,他們在招聘啟事里寫的,也是某酒店。
張晨走進某酒店的大門,大廳里面,還搭著腳手架,有工人正在往已經很白的天花板上,刷著乳膠漆。
大廳里站著一個笑容可掬的女孩,她看到張晨進來,還沒等張晨開口,她就問道:“先生,請問您是來應聘的吧?”
張晨點了點頭,女孩領著他上了二樓,二樓也是一個大廳,已經坐了十幾位應聘者,張晨剛剛坐下,就有服務員很客氣地給他端來了一杯水,張晨心想,他媽的這應聘總經理的待遇還真不一樣。
又有女孩過來,拿了一張表格,笑容可掬地讓張晨填表,張晨想到,她們的笑容可掬也情有可原,畢竟這些來應聘的人里,總有一個以后會是她們的領導,要是能領導這么一幫笑容可掬的女孩子,這個總經理還真不錯,這樣想著,張晨對這份工作就格外的期待。
張晨抬頭看看,在大廳的那一頭,就是招聘現場,布置的也挺認真,一排的長條桌,桌上蒙著白色的臺布,四個人坐在桌子后面,離他們一米多遠,擺著一張椅子,應聘的人需要走過中間空空蕩蕩的大廳,直走到那張椅子坐下。
這樣的布置,足見招聘者的用心,那些走路橫著搖晃的人,還沒有走到椅子跟前,大概坐著的那四個人,都會在自己面前的表格上,狠狠地打上一個X。
女孩看到張晨停下了筆,走過來,笑容可掬地問:“您填好了嗎?”
張晨點了點頭,女孩收走了他面前的表格。
不斷地有人從那張椅子上站起來,走出門去,從門外,也不斷地有新的人進來。
剛剛收走張晨表格的女孩,走到了張晨面前,彎下腰,輕聲和他說:“先生,輪到您了。”
張晨站了起來,他既然已經明白對方這樣布局的用心,就在心里不斷地告誡自己,一定要走得落落大方。
張晨在劇團里,經常會上臺客串一下龍套,有時是拿著刀,跟在馮老貴后面,不停地喊喳,有時是攏著袖子,上去轉一圈路人甲,有時是拿著槍上去,被演穆桂英的譚淑珍一腳踢翻在地,然后迅速地爬到幕側。
女孩在前面走著,張晨跟在后面,他不斷地提醒著自己,結果竟無端緊張起來,走到后來手足無措,變得同手同腳,好在椅子已經到了,不過他看到前面,有兩個人微微笑著,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笑自己的窘境。
張晨感覺,自己額上的汗流了下來,用手偷偷地摸摸,手卻是干的,張晨輕輕地松了口氣。
張晨剛松了口氣,馬上又想起來,自己剛剛匆忙坐下,忘了和那四位打招呼了,這怎么也不像是杭城國際大廈出來的人呀,張晨曾經經過國際大廈的門口,他看到他們連站在門口,替客人拉門的門僮,都是彬彬有禮的,可不會像是自己。
張晨趕緊又站了起來,朝他們鞠了一躬,和他們說:“你們好!”
“你是張晨?”張晨重新坐下來后,四個人中間,看上去最像老板的人問道。
張晨點了點頭。
“你這個簡歷上說,你原來在杭城國際大廈,那是個什么單位?”
“四星級酒店。”張晨說。
“哦,那和我們還是有區別,我們這是純餐飲的酒店。”那人說。
張晨趕緊說:“我們酒店也有餐飲部,我就是酒店的餐飲部經理,哦,不不,副經理。”
“你是餐飲部副經理?”四個人中,有一個胖胖的,還穿著廚師工作服的,應該是廚師長級別的人問道:“你們的餐飲部,和我們區別還是蠻大的吧,你們做的,應該是淮揚菜,對嗎?”
我怎么知道那鬼地方,做的是什么菜,但對方這樣問了,張晨雖然不懂,也只能點了點頭,說是。
“那差別就大了。”像老板的人說,“我們酒店,是主攻粵菜和海南菜,可能不一定適合。”
張晨急道:“都是做菜,會有多大的區別,我可以的。”
廚師長輕輕一笑:“好,那我問你,魚肚是油發還是水發好?還有,水發魚翅,一般要多長時間?”
這都什么和什么啊,什么魚肚和魚翅,張晨連見都沒有見過,這個水發和油發,又是什么鬼?張晨愣在了那里。
廚師長見他沒有回答,就降低了難度:“那這樣,我再問問,清蒸石斑魚,應該淋生抽還是老抽?”
張晨看著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么好,像老板的那人,皺了皺眉頭,和張晨說:“好吧,那就這樣,謝謝你!”
張晨站了起來,廚師長還沒有放過他,和他說:“副經理,我和你說,清蒸石斑魚,不淋生抽,也不淋老抽,而是淋豉汁醬油。”
其他幾個,哄然而笑。
張晨的臉漲得通紅,他覺得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自己,怎么從那些笑容可掬的女孩子的目光中經過,那就是落荒而逃。
張晨回到了家,他翻開那本白天鵝賓館管理實務,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什么油發水發,也沒找到魚肚是什么東西,會是魚泡泡嗎?如果是魚泡泡,發鬼個發,我們都是辣椒炒了吃。
張晨不死心,繼續找,也沒有找到什么生抽老抽,更沒找到那個什么汁醬油。
那個年代,柴米油鹽醬醋茶,誰知道廣東人,在一個醬油里還分出那么多的名堂,在永城,誰不是拿著醬油瓶,去小店,從一個壇子里打醬油?連瓶裝的醬油都沒怎么見過,更別說什么生抽老抽。
過了半個多小時,劉立桿也回來了,悶悶不樂的,張晨不用問,就知道問起來都是傷心事,索性不問,劉立桿倒在床上,躺著生了半天的悶氣,最后實在忍不住,問道:
“張晨,你說他們是不是看出來我們是假貨,他媽的我去的那家,他們竟然問我,一張桌子上,哪個是主賓位,哪個是主人位,領座員領位的時候,應該怎么領?你他媽的,不就吃個飯嗎,坐下來吃就是,那一圈位子,不是一樣的,有什么區別?”
“你他媽的豬啊,那書里不是寫得清清楚楚的。”張晨罵道。
“有嘛?這書里還有這么無聊的內容?”劉立桿叫著就拿起了那本白天鵝賓館管理實務。
“你翻到擺臺那一章,看看里面是不是有。”張晨說。
劉立桿翻開一看,果然那里面什么主賓位主人位,標注得清清楚楚。
“他媽的這樣啊,還一個字都不能少看的,這樣看書,怎么吃得消?”劉立桿叫道。
張晨沒好氣道:“坐在那里,什么都答不出來,才吃不消,有個地洞,老子都要鉆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