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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8 謝謝楊主任

熊貓書庫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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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又去了很多酒店,結果都大同小異,他們不斷地失敗就不斷地去書店買書,從各種和酒店有關的書籍到菜譜,都買來了,張晨終于知道了什么叫魚肚,也知道了什么叫豉汁醬油,什么叫油發水發,但再去應聘的單位,沒人再問他這個問題了。

  而別人問的,又都是新問題,又把他們難住,更有甚者,直接就拿了一張桌子,讓他們擺臺,去你媽的,這個,老子怎么可能會啊?

  他們把應聘的職務也越降越低,從總經理到經理,再到主管,最后到了領班,可沒想到,越低的職位,問題就越具體,越需要實際操作,連胡扯都胡扯不了,沒辦法,他們又只好把應聘的層級繼續往上提。

  那個小伙子,似乎也明白他們的處境,現在他們每天晚上回來,在門口碰到,他直接問他們的是:“今天又沒找到?”

  張晨和劉立桿,連發火也發不了,因為他們不僅抽了人家的煙,還吃了人家的火鍋,人家這么問,是當你是自己人,關心你吶。

  那天周六,金莉莉打電話到小店,給張晨留言說晚上要去洋浦,今天不回來了,張晨和劉立桿郁郁地走,經過隔壁門口的時候,門開著,那女的看到他們,就熱情地招呼他們,和他們說,今天搞了很多菜,準備吃火鍋,一起來一起來。

  小伙子也說,一起一起,吃火鍋就是要人多才熱鬧。

  張晨和劉立桿,盛情難卻,只好答應,四個人坐在走廊上,喝著啤酒,吃著火鍋,他們知道了他們兩個,確實是夫妻,男的叫建強,女的叫佳佳,都是很普通的名字,也不知真假,管他呢。

  張晨和劉立桿,聽著佳佳不停地咯咯笑著,雪白的手臂和大腿在他們眼里晃動,弄得他們心旌飄搖,總想起那隔著一堵墻壁的呻吟。

  吃完了火鍋,佳佳問他們去不去看電影,張晨和劉立桿說不去了,佳佳和建強自己走了。

  劉立桿奇怪,問張晨,難道他們這行,也有周末?

  張晨說,我怎么知道?

  劉立桿呆呆地發了一會愣,哈哈大笑起來,和張晨說,我知道了,他媽的今天是大姨媽來了,被迫停工。

  果然,這一晚上十分安靜,他們聽到兩個人回來,心情似乎不錯,還在房間里哼著歌,劉立桿十一點鐘下樓買煙的時候,發現他們房間的燈已經黑了,樓下門口,也沒有見到建強的身影,這一個晚上,也沒有聽到那熟悉的聲音。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一次次的碰壁,張晨和劉立桿的心情越來越急躁,情緒越來越低落,兩個人在房間里的時候,總是唉聲嘆氣,雖然他們每天還是會去那塊空地,抄很多地址,劉立桿還會繼續買人才信息報,但心里是發虛的,知道這些抄了,也沒有多少用。

  他們現在去應聘,走到人家單位門口的時候,自己心里就已經在打退堂鼓了,面試的時候,很多明明自己在書上已經看過,在家里都記得滾瓜爛熟的東西,會突然之間就想不起來,大腦一片空白,像個白癡一樣坐在那里。

  越是這樣,他們的焦慮就越是寫在他們的臉上和眼睛里,這種焦慮,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以至于他們說什么,都會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再一戳,果然就戳破了。

  這一天傍晚,太陽已經西斜,他們再一次來到那塊空地,他們到的時候,就看到很多人在排著長隊,問了一下,說是農墾下面的一個農場在招工人。

  張晨也排了進去,劉立桿問,這農場的工人是干什么的?

  “種橡膠,割橡膠。”排在他們前面的人說。

  “那不就是農民?”劉立桿說。

  “對,就是干和我在老家一樣的活。”排在他們前面的,顯然在老家是個農民。

  劉立桿看了看張晨,張晨一言不發,劉立桿嘆了口氣,也只好跟著排隊,他知道只要他一開口,張晨肯定會和他說,管他是干什么的,先有一份事做再說,劉立桿現在也沒有那么大的勇氣和自信,來反駁說張晨的想法是錯的。

  兩個人隨著隊伍,默默地往前走,排到他們的時候,前面是一張桌子,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和一個小姑娘坐在那里,張晨和劉立桿把自己的身份證遞了過去,那個被稱為楊主任的中年人接過他們的身份證,看了看他們,沒有把身份證交給身邊的小姑娘登記。

  “你們兩個,原來是干什么的?”楊主任說,“看起來不像是干過農活的人。”

  張晨說沒有干過,我們原來是劇團的。

  “越劇?”楊主任問。

  “婺劇。”張晨說。

  “哦,那應該是在金華那一帶,演員?”

  “不是。”張晨搖了搖頭,“我是美工,他是編劇。”

  楊主任笑了起來:“那你們來我這里干嘛,不搭啊。”

  張晨和劉立桿,一下子都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

  “我明白了。”楊主任說,“你們是不是到了海南后,一直就找不到工作,就想著,管他干什么的,先干起來再說,對不對?”

  張晨和劉立桿,奇怪他怎么一下子就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兩個人點了點頭。

  “不要急,小伙子,沒有什么是先干起來再說的,人一旦安定下來,都是有惰性的,或者說,那股氣泄了,就不會有再提起的勇氣,相信我,你們真正到了農場,馬上就會感到委屈,然后呢,又沒有再跑出來的勇氣,結果就整天的怨天尤人。”

  楊主任把身份證還給他們,張晨急了,叫道:“楊主任,我們會好好干的。”

  楊主任笑笑:“嘴上是這么說,可是心里,排到這里就已經覺得自己委屈了,對不對?不是我不要你們,小伙子,種樹割膠,誰都能干,我相信你們也能干,但不適合,我這是為你們好,我見過太多你們這樣的情況了。”

  楊主任繼續遞著,張晨和劉立桿始終沒有接,楊主任嘆了口氣,他說:

  “好吧,實話告訴你們吧,我也是浙江人,算是老鄉,我是真不希望你們這樣,再堅持堅持,那句話怎么說,‘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說不定再堅持一下,你們就能找到適合你們的工作了,好不好,兩位小老鄉?”

  楊主任見張晨和劉立桿還在遲疑,想了一下,很誠懇地和他們說:“這樣,你們再試試,要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就到儋州來找我,我說到做到,隨時給你們安排工作。”

  “他是我們農場的辦公室主任。”邊上的小姑娘,在一張紙上,寫了一個地址,楊主任接過來,又在地址下面添了一個電話,然后把紙條和身份證一起還給張晨,人家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張晨只能接了過來,他朝楊主任鞠了一躬,和他說:

  “謝謝楊主任!”

  劉立桿也跟著鞠了一個躬,和他說謝謝!

  兩個人離開了隊伍,劉立桿還想再擠進人群,去抄幾個地址,張晨說走吧,天快黑了。

  劉立桿心里奇怪,天快黑了又怎么樣,我們哪天不是八點多鐘才回去。

  兩個人騎上自行車,往家里走,路上經過一家賣小百貨的店,張晨停了下來,進到店里,買了一個小電風扇,劉立桿奇道:“你浪費這個錢干嘛?怕熱,就多沖幾個涼啊。”

  “今天周六。”張晨頭也不回地說。

  劉立桿恍然大悟,原來又一個星期過去了,今天金莉莉要回來,怪不得前面張晨說天快黑了,也怪不得他要買電風扇,這小子一定是想,金莉莉每天在空調房里待著,怕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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