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虧袁安眼疾手快,在時天叫喊的一瞬間,他幾步上前用雙手接住煤油燈,隨即將它輕輕放到地上。
回過頭,看向那扇鐵門,再看看時天和澤本,三人表情認真的點點頭。
現在絕非逗留說笑的時候,鐵門外就是星啟神廟,如今發出這么大動靜,不用說,一定是勞拉搞出來的。
“你知道‘勞拉·克勞馥’一家有一個響當當的諢號嗎?”時天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說話間幾步走到剛剛落下來的大洞下,撿起包袱。
“什么?”袁安走過去,看著時天將包袱打開。
“‘走哪踏哪’…據說被勞拉·克勞馥們挖掘過的古墓,沒有一家不是以坍塌收場,輕則壓碎棺木墓室毀滅,重則連整座山都會被她們搞到垮掉…”時天解開包袱,將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
“不會這么夸張吧?好歹是個考古學家,有這么不小心嗎?”袁安跟澤本一起蹲在地上,看著包袱里一樣又一樣的奇怪東西。
“你也知道這女人好奇心很重,而她們一家子都是這樣,仗著自己有天生的‘超人體質’,什么機關都要去試試,什么陷阱也要去觸發,那些古代寶藏存放的地方越是危險,她們就越興奮,哪怕有指示牌告誡她們拿了寶藏就會發生爆炸,她們還是會想去拿拿看…華夏規矩中的盜墓本來就是個講求輕拿輕放技術活兒,但這群外國娘們體重又大,下手又不知道輕重,不知道破壞了多少珍貴的遺跡古墓,知道為什么只有她們家最出名么,因為許多古墓只有她們見過,里面有什么東西只有她們知道,其他人想跟著看看都不行,因為基本上被她們先找到的古墓遺跡,現在都被埋成在地下…”時天將東西擺放在地上,把不知為何濕漉漉的包袱皮疊好扔到一邊,看向袁安。
“所以你的意思是…”
“沒錯,你們不僅要救她,救下來后還得防止她搞破壞,偷墳掘墓哪怕挖點明器我也不說什么,但這女人要是帶著自己那個‘走哪踏哪’的詛咒把這神廟搞到坍塌…事先說好,這件事可沒我的份。”時天撿起地上一個血淋淋的動物蹄子,用它指著袁安說道。
“…有沒有這么邪門啊,走哪踏哪,當游戲里的人物設定呢?這玩意是什么,聽你說什么黑驢蹄子黑驢蹄子的,這也不黑啊。”袁安左右查看時天手里的東西,好奇道。
“這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江湖傳說雖然有杜撰的成分,但正所謂蒼蠅不叮無縫蛋,無蜜不彩蝶蜂,總而言之我又不進去,你罩子放亮點盯緊她…其實看那阿杜的眼神就能看出來了,他絕對不是什么爛好人,從惡魔山上掉下來這么多人被他用萬人坑埋起來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現在他不過是有一層‘考官’身份在所以顯得矜持,但這一旦被他發現你們又是探他家‘祖墳’又是‘私闖民宅’,鐵定吃不了兜著走…不說這些了,事不宜遲,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我找到的‘大約’能夠對付大粽子的‘法寶’。”
“大,約?”袁安的聲音提高一度。
“媽的這里距離華夏幾千公里,又是個典型的印第安部落,哪里去找什么黑驢蹄子桃木劍…你不是說過嗎,這西方的粽子可能不吃咱們東方那一套,所以咱們就入鄉隨俗,用他們當地的特產頂一下,”時天說著話,將蹄子舉起來,“黑驢蹄子小爺沒找到,這破地方也沒驢,想用的馬的吧,這村子里的人把馬當成自己家人一樣根本不好下手也容易引起注意,所以勉勉強找到了今天宴會‘烤全羊’用的落基山大角羊剩下的蹄子…說來也巧,一般的山羊單足都是三根腳趾頭,但這宴會上吃那只大角羊四個蹄子居然每個都有四根,剛剛好和那黑驢的腳趾頭一樣,將就用吧。”時天將四個“黑羊蹄子”用準備好的麻繩捆成一串,放到一邊。
“將,就?”袁安的聲音又提高一度。
“桃木劍當然也肯定找不到,但根據我的道聽途說,在星啟部落的傳統文化中,去刺曬干的仙人掌自古就有辟邪驅邪的效果,幸好那阿布卡老頭喜歡釀一些奇奇怪怪的酒,因此他的酒窖里剛好放著幾塊仙人掌,我‘順’出來之后還特地給你們削了削,做成了幾根趁手的小棒,你們見到粽子就用這個掄他媽的…”時天拍拍地下五根綠色的三四十厘米左右的類似接力棒的“仙人掌棒”,也是放到一邊。
“…”袁安已經無力吐槽,只能看著時天繼續表演。
“糯米倒是找到了,但今天開宴會,村里把儲存的生糯米全都蒸熟成了糯米飯,也不太清楚效果怎么樣,不過我還是用保鮮膜給你們包了幾塊,到時候可以喂粽子嘴里試一試…”時天拍拍一個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是幾塊像壽司一樣被保鮮膜包好的糯米圓子。
“雞血倒是找到不少,但剛剛掉下來的時候全灑了,基本都倒在這塊包袱皮兒上…”時天說著話,將旁邊血色的包袱皮舉起來,“總之這種東西多多益善,說不定哪一樣就能派上用場,不要浪費。”
“那個鐵盒子里面又是什么?”袁安指指地上最后那件東西。
“就像你說的,西方的僵尸或許有西方的制裁方法,所以我隨手搞了點傳說中對付西方大惡魔吸血鬼用的銀器和十字架,多多益善嘛…”時天打開盒子,里面是一些銀色飾品和各種材料制作的十字架,甚至還放上了兩顆大蒜。
“這些,能行嗎?”袁安看向時天,滿臉愁容。
“能行吧?”時天反問,聳聳肩,不敢打包票。
正說著,袁安感覺耳朵一涼。
再回頭,原來是澤本將翻譯耳機戴到他耳朵上,隨后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話。
“他說什么?”時天問道。
“他說剛剛那聲巨響后,他發現有勞拉的味道從那扇鐵門后面傳過來,讓我們趕快行動…”袁安向澤本點點頭,站起身,看向房屋盡頭的那扇鐵門,目露兇光。
“誒誒誒,你要干嘛?”時天看出袁安的不對勁,站起身。
“還能干嘛?”袁安挽起袖子。
“媽的你轟開了這道鐵門不是擺明了告訴阿杜有人來過這里嗎,而且,你忘記小爺我是干嘛的?”時天昂首挺胸,拍了拍胸脯。
“對哦,你是個賊!”袁安一拍雙手,大喜。
“對咯,我是你賊祖宗。”
時天撇撇嘴,從右手手腕上解開那個他一直戴在手上的粗壯紅繩,輕輕一抖,一根柔韌性極強鐵絲從紅繩的末端鉆出。
時天拿著鐵絲走到鐵門前,嘴里咬著手電筒,對著鎖孔一頓操作。
咔噠。
只五六秒不到,那扇鐵門毫發無傷的被時天解鎖。
害怕外面有僵尸蹲守,時天趴在鐵門后,一邊觀察一邊緩緩將鐵門拉開。
拉到一半時,確認鐵門外的安全后,他松了口氣,猛的將門敞開。
手電筒照過去,是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通道。
“那我就在這兒等你們,順便收拾收拾屋子,你們…保重。”時天讓到一邊,話說得欲言又止,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得了,堂堂‘盜圣’,就不要擺出這副臉色了,放心,這里沒人會覺得你貪生怕死…你想想看,澤本是英靈狼神族最后剩下的獨苗,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榮耀,之后能進狼神殿享神級待遇,而我嘛,我連我自己是誰都記不得,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沒有顧及…而你就不一樣了,我在媽港見過你那兩兄弟時海和時空,他們對你可是無比尊敬,認為你是整個時家有史以來最棒的家主,這樣一個能夠引領家族走向正軌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么可以在這里就嗝屁,對吧?”袁安用那塊帶血的包袱將地上的東西重新包好,扛到肩膀上,隨即走到時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粽子不是活物,它們出手一定是致人死地,你不要像平時那樣扮老好人留招,見到它們就全力以赴,不要掉以輕心…總而言之,小心。”時天臉上已經沒了平時那副插科打諢玩世不恭的模樣,十分認真的看向袁安。
“好啦好啦,好歹我也是上三門的大師兄,這點小粽子都處理不了,我還有什么臉回去見我的師父們?”袁安擺擺手,回頭看向澤本。
澤本甩了甩手里的弓,又將背后的箭筒緊了緊,深吸一口氣。
“走吧。”袁安伸出右手做了一個前進的手勢。
“…”澤本沒有說話,點點頭。
一前一后,二人飛速跑進鐵門外的通道里。
不一會兒,便消失在時天的視線之中。
勞拉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感到“恐懼”的一天。
從第一次姨媽來潮開始便跟著母親在世界各地的神秘遺跡中穿梭自如,不管是喬達斯家族埋葬的黃金面具怪物,還是古埃及法老守廟的雙頭變異僵尸犬,亦或是亞馬遜叢林遺跡中那能夠散發氣體令人致幻產生恐怖幻覺的巨大蘑菇,都沒能讓勞拉像現在這樣感受到屬于“女人”才會產生的無助、害怕、顫抖、以及沒有安全感。
“僵尸”,也就是時天所說的“粽子”,勞拉不僅自己見過不少,還閱讀過上三代“勞拉”冒險后所記載的所有相關筆記資料,簡單點說,她從來不認為這種因為特殊保存而常年不腐的尸體受到“非科學”刺激后產生異變的“人類”能夠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
畢竟,想要背負“勞拉·克勞馥”這個名號,從來都不只是擁有“超人體質”那么簡單,還需要擁有堪比頂級特種兵般的實戰能力、世界格斗冠軍一般的格斗技術、還得是精通各種武器的大師。
這樣戰斗力超強的“超人類”,怎么可能會害怕這些已經死亡的“非人類”?
話是這么說沒錯。
勞拉咬著牙,左手死死摁住自己鮮血淋漓明顯中了尸毒已經有些發黑的右臂上的傷口,縮在神廟墻壁雕像的后面,探出頭,看向神廟廣場。
一只、兩只、三只…八只。
乖乖,八只。
八只在神廟特殊環境下肉體被保存得十分完好的,皮膚鐵青,雙眼翻白的,恐怖的星啟戰士僵尸。
僅僅是入口那只守門的比較精瘦的,就能利用利爪和獠牙以及匪夷所思的速度輕而易舉廢掉自己堪比鋼鐵的右手,好不容易將他擊飛擺脫后逃到神廟正殿來,卻發現正殿的八個方位的出口處都有一只明顯比入口處那只更加強壯的,穿著華麗下葬印第安服飾的僵尸正在游蕩。
不出意外,能穿這些服飾的,無一不是死亡后下葬到神廟中保存肉身的星啟部落歷代大祭司和部落最強戰士。
根本就不可能。
別說現在有八只,在經歷了入口處的那一場惡斗之后,勞拉清楚的認知到,就算正殿只有兩只那種級別的怪物,被他們盯上,自己也不可能活著離開這里,何況正殿里的這些肉眼可見的更加強悍…
那種化為僵尸后毫無人性毫無感情毫無意識只是狩獵屠戮的攻擊方式加上他們活著時練就出的絕強肉身,令自詡見多識廣的勞拉覺得不寒而栗。
完全無暇考慮為什么阿杜會放任這些危險的怪物在神廟中游蕩,在跑到正殿發現他們的一瞬間,勞拉趁著右手還沒有完全失去知覺的那點時間,利用自己超強的攀巖能力,飛速爬到了這穹頂神廟外墻中間區域的一個大型老鷹雕像后面,藏了起來。
勞拉很清楚,除了一些特殊的僵尸擁有神奇的熱感應能力,大多數僵尸都是依靠人類的氣息和血液味道判斷其位置進行襲擊。
而其中,最容易引起僵尸們活躍的,就是血液。
看著距離自己最近方位的一只僵尸明顯有些異樣正在抬起頭用那雙白色的眼睛左看右看,勞拉知道大概率是自己右手流下的血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天知道這些該死的僵尸會不會飛檐走壁,勞拉沒有猶豫,縮回頭,躺在老鷹雕像的后背,從隨身的腰包中取出一把格洛克手槍和一小瓶酒精。
已經…
已經多久沒有在野外處理過如此嚴重的傷口了?
會痛嗎?
勞拉咬住自己的馬尾辮,打開酒精瓶的瓶蓋。
對著右手大臂上被守門僵尸的利爪撕裂開的一道劃破血肉已經能夠看到里面骨頭的傷口。
猛一咬牙,勞拉將所有酒精,全都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