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體質”終究只是個夸張化的形容詞而已,肌肉纖維密度是普通人的65倍,并不意味著忍受痛苦的能力也是普通人的65倍。
不容易受傷,并不意味著不會受傷。
這不是什么刻意修煉的華夏絕學金鐘罩鐵布衫,所以被刀砍了照樣會有一道口,被槍捅了一樣會留下一個洞。
這個體質帶來的最大好處,只是勞拉相比于普通人更不容易死,僅此而已。
但不容易死這件事…
在一些特定環境下,簡直就像是詛咒一樣。
“唔!”
家族特制75濃度的強效消毒酒精潑到傷口上,創傷處的組織黏膜在酒精的作用下遭受到巨大的刺激,細菌真菌和尸毒被滅殺了絕大部分,有效阻止了其傷口的內部感染。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股物理意義上的“撕心裂肺”瞬間傳遍五臟六腑,一齊涌入大腦皮層,像是千萬根鋼針一樣扎穿神經末梢。
縱使堅強如勞拉此時也痛到瞳孔瞪得老大,滿頭大汗,嘴里死死咬住的馬尾辮滲出了口水。
不知為何,勞拉忽然想起自己那位“初代”也是“歷代最強勞拉”的外曾祖母。
聽母親說,當時外曾祖母遭遇飛機失事時才十五歲,她在掉到孤島上時被堅硬的枯樹枝扎穿了腎臟,一直到第六天,在找到了合適的草藥后才自行拔出樹枝,接著用草藥敷在傷口上捂住,接著高燒嘔吐昏迷失禁反反復復暈厥了整整兩天才清醒過來…
現如今,在前三代的言傳身教經驗積累以及科學的日新月異加上超強的個人身體素質加成下,作為第四代的勞拉已經很少會陷入“真正的危機”當中。畢竟,太危險的古代遺跡已經被前三代考察得差不多,破壞得差不多,而隨著世界經歷了世界大戰,美蘇爭霸,古巴導彈危機等亂世最后步入到現在這個越來越傾向于“和平”和“秩序”的大環境后,各種各樣的強盜壞蛋也少了很多。
因此,再此之前,一直順風順水的勞拉從來都無法想象十五歲的外曾祖母是如何熬過那場磨難的。
現在,她知道了。
原來,百分之九十五的感受都被痛苦、恐懼、害怕、絕望和無助占據,只有剩下的那百分之五,才是所謂的勞拉家族的“堅強”和“勇敢”。
早知道啊,就帶著袁安一起來了。
勞拉看著自己那只漸漸發黑的右手手臂,感覺眼皮越來越重。
雖然不確定袁安是否能搞定這些僵尸,但不知從何時起,跟他待在一起,總會有一股濃厚的安全感。
這個正義感爆棚的護短小暖男…
如此想著,勞拉腦子里沒來由的蹦出一些畫面。
第一次被袁安打敗摁在地上,他口中念念叨叨著要“為民除害”。
每次跟他開點玩笑,他都會滿臉通紅,卻又嘴硬得不行。
被那個泰拳王突然襲擊,袁安第一時間舉掌想要“護駕”時,他的臉上出現了自己從未見到過的,憤怒擔心到想要“殺人”的表情。
二人配合默契一起偷襲趙安生,袁安刻意站在距離趙安生更近的位置,就是為了讓趙安生能夠第一時間只能打到他…
如此想著。
慢慢的,痛疼消散后那股強烈的睡意也頓時一掃而空。
這不算是戀愛的感覺,勞拉也沒想那么深。
她現在只是單純的想要跟這個第一次打敗自己的男人,繼續進行剩下來的冒險。
所以,她不能這么輕易的死在這里。
“呼…呼…呼…”重新調整呼吸,勞拉的精神漸漸集中。
她很清楚,想要阻止自己右臂上這道傷口繼續滲血,只用酒精消毒是完全不夠的,而帶來的金創藥中有安眠藥的成分,還有二十多個小時就要進行下一場考試,如果用它來涂抹傷口,自己一覺過去,早已天昏地暗。
所以,能夠令她的傷口短暫縫合,也能讓她瞬間提神醒腦恢復行動力的方法,只有一個。
一個她的偶像史泰龍在電影中使用過的粗暴方法。
勞拉左手單手卸下地上格洛克的彈匣,從里面彈出幾顆子彈。
用嘴巴咬開子彈的底蓋。
一顆一顆,勞拉咬牙切齒,將刺激感更強的火藥全都倒在右臂的傷口上。
“呼…呼…呼…”
勞拉從腰包中取出打火機,再次將馬尾辮放進嘴里。
普通人受了這種程度的創傷和尸毒,恐怕早就死了吧?
可我不會死。
因為我是勞拉·克勞馥。
啪嗒。
火苗從打火機竄出,竄到手臂鋪滿的火藥上。
滋啦。
一道好似燒烤架上烤熟的,已經冒油冒泡的五花肉才會發出的聲音響起,勞拉的手臂傷口冒出耀眼的火光,伴隨著一道上升的黑煙轉瞬而逝。
“…”原來“痛”到了極致是根本沒辦法發出聲音的,勞拉太陽穴鼓起,感覺牙齒都快被自己咬碎,頭發都快被咬斷。
如此痛楚來得快,去得也快,沒有時間去仔細感受,每一分鐘都很重要。
在英國空軍特勤sas的手冊里有過詳細記載,槍彈的發射火藥燃燒速度快溫度高,能迅速消毒止血燒焦傷口的同時又不會造成燒傷,因此不用擔心創傷處因不通風而遭遇二次感染。
趕緊用左手從腰包中依次取出金創藥、繃帶和抗生素,將金創藥全都倒在傷口上,又用繃帶綁緊,最后吞下早已定好劑量的抗生素。
閉上眼,勞拉用在飛機上袁安教她的打坐冥想方法靜靜打坐,據袁安說,這樣的冥想方法并不僅限于氣功人士,對于普通人來說也是最好的恢復精力和生氣的辦法。
呼吸、呼吸、呼吸…
勞拉感覺到右手的痛疼漸漸消失,甚至開始慢慢恢復知覺。
很好。
勞拉嘗試著活動右手,發現手指頭已經能夠自由活動。
什么聲音?
勞拉猛然睜開雙眼。
因為她聽見,從自己所處的雕像下方,由遠至近,響起了屬于人類才會發出的,雙腳落地的腳步聲。
不會吧…
勞拉深吸一口氣,捂著右手站起來,探出頭,看向神廟下方。
不看還好,這一看差點沒給勞拉嚇死。
只見距離自己最近方位的,一只穿著印第安戰士服裝的白眼僵尸,正在下方墻壁上用赤裸的雙腳,往自己這個雕像坑洞,如履平地般一下又一下的“跳”過來。
不用說,一定是剛才燒焦傷口發出的濃烈人肉味吸引了他。
怎么辦?
區區一只守門僵尸就讓自己九死一生,現在來了個戰士級別的正殿僵尸,打?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只剩下逃…
但問題是,怎么逃?
神廟穹頂四周墻壁上每隔二十米左右就有這樣一個放著不同形狀老鷹雕像的大隔間,距離自己最近那個在正上方,如果能在不被白眼僵尸發現的情況爬上去,倒是有一線生機。
現在能夠確認的是,眼下這些僵尸雖然強悍,但都沒有特殊變異,基本上是靠血液和氣息判斷生物位置。
沒有絲毫猶豫,勞拉解開自己剛剛右臂上的“人肉味”濃烈的繃帶,將它綁在面前老鷹雕像的頭顱上,接著她踩著老鷹雕像的頭,用左手手指摳住上方墻壁的凸起物,用力量還很薄弱的右手以及雙腳當作支點借力,像只壁虎一樣飛速往上攀爬。
勞拉的決策不可謂不果斷,那只白眼僵尸在靠近剛剛勞拉所在的那個坑洞后不僅變得越來越狂躁,身體素質也越來越夸張,最后一跳的距離相當于第一跳的三倍以上,在勞拉向上爬的五秒后便來到坑洞面前。
白眼僵尸用那雙長滿鋒利指甲的手抓住坑洞的兩側,張開嘴巴露出鐵青色的牙齒,鼻子一抽一抽,漸漸靠近老鷹雕像頭顱上的繃帶。
明顯是對雕像有所顧忌,面目猙獰齜牙咧嘴的他并沒有出手破壞雕像,而是伸出右手,用三十多厘米長的指甲抓住雕像上的繃帶,割開。
繃帶掉到他的指甲上,歪著頭,將指甲放到鼻子面前聞了聞。
“嗷嗷嗷…”上面濃郁的人類氣息令白眼僵尸的太陽穴青筋暴起,牙縫中擠出沉悶的宛若野獸一般的嘶吼。
勞拉當然也聽到了這恐怖的嘶吼聲,但她又不是傻子,根本就不帶回頭,繼續著手里的攀爬作業。
區區二十米,放在平時沒有受傷的時候,這還不如惡魔山一半困難的普通墻壁,勞拉十幾秒不到就能爬上去。
但現在右手麻木完全使不上勁,身體還中了嚴重的尸毒明顯大不如以前,這二十米的距離,過去半分鐘,竟才爬了四分之三。
“呼…呼…”勞拉小口喘著氣,咬緊牙關,雙腳一時間,左手摳住墻壁,又往上爬了五十厘米。
不敢回頭,但下面的白眼僵尸已經漸漸沒了動靜,至少證明他并沒有發現自己。
粗略估算,距離上面那個隔間還剩個三四米的距離。
再加把勁!
勞拉在心里為自己鼓勁打氣。
不過。
有的時候,當一個人越是目標明確,就越容易忽略一些過程當中的細節。
神殿的穹頂之上有一個特殊的圓形開口,開口處正對著月亮,月亮自己是不發光的,但它會反射無時無刻反射太陽照向它的光,這些光雖然在太空障礙物的重重阻撓下最終只有百分之七可以到達地面,但如果可以有效的聚焦利用,是足以照亮大地的。
勞拉現在身處危機之中,無暇感慨這間神廟設計上有關于瑪雅人的無上智慧,她只知道現在這間神廟正殿的光是月光,而這股月光,或許是合適的時間還沒到,或許是被烏云遮住,現在并沒有亮得那么徹底。
沒有亮得那么徹底,意味著墻壁上的一些小細節,根本就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更何況,勞拉還這么著急。
“哎喲!”
隨著手指傳來的一絲鉆心劇痛,勞拉輕叫一聲,眼睛瞪得老大,看向自己左手食指。
她一直用食指和中指去抓那些凸起的借力區,而現在,食指明顯觸碰到了一個尖銳物,勞拉本就巨大的力量導致其表皮已經被劃破,正在往外冒血。
冒血,就算了。
這種傷口和這種痛對勞拉來說完全不值一提。
但這不屬于被僵尸襲擊擁有尸毒氣味掩蓋的,人類新鮮血液的滲出,卻意味著另外一件事。
“嗷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一聲預料之中,來自腳底下的死亡嘶吼傳進勞拉的耳朵。
腦子一片空白,強烈的求生欲使得勞拉腎上腺素飆升,身體的核心力量回光返照,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體能。
再用手爬是不可能的了,只剩這么點距離,勞拉雙腳一用力,在腎上激素的作用下猛然一瞪,在墻壁上瞪出兩個凹坑,只兩三步,便用左手抓住了上面老鷹雕像隔間的地面。
勞拉已經很快了。
但完全不如那只白眼僵尸快。
感受到下方巨大的壓迫感,勞拉單手抓著地面懸空的同時,低頭看向腳下。
只見那白眼僵尸宛若蜘蛛俠一般在墻壁上飛奔不說,此時此刻還張著那張血盆大口,已經撲到空中,眼看就要咬向勞拉的腳。
情急之下,勞拉左手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將自己的身體整個抬起,躲過了這一撲咬。
但這一招換來的并不是平安,而是更大的危機。
右手已經麻木,左手因過度用力已然脫力,雙腳縮成一團根本找不到落地的位置。
勞拉就這樣整個人懸空騰飛在老鷹雕像隔間面前,眼看就要掉落下去。
擁有超人體質,落下去第一時間不至于被摔死。
但落下去,還有七只僵尸等著撕咬自己。
在超人體質的作用下,自己的死亡過程一定比普通人要漫長個65倍左右。
所以,一切,就完了嗎?
所有的夢想,勞拉家族的香火,就斷送在自己這一代了嗎?
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這些九死一生的事情媽媽奶奶外曾祖母一定發生過許多許多次。
為什么到我這兒就不靈了?
難道我不是女主角嗎?
勞拉苦中作樂般慢慢閉上眼。
慢慢。
閉上眼?
腦子里閃過剛剛閉眼時在隔間中看到的“東西”,勞拉猛一睜開。
沒有錯!
老娘果然是女主角!
“抓住我!”
隨著一聲焦急的吼叫,勞拉下垂的左手被老鷹雕像隔間里伸出的一只看起來并不粗壯,但實則有力且溫暖的右手緊緊抓住。
而那雙手的主人,不是別人。
正是令勞拉魂牽夢繞的男主角。
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