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蓓荷的手機打了進來。
江羽龍看了一眼,隨手按掉。
路致遠眼尖,看到他的手機來電顯示的是張蓓荷。
路致遠正想問江羽龍跟張蓓荷怎么回事的時候,張蓓荷已進了茶書吧,直往江羽龍走過來。
張蓓荷問:“龍哥,怎么打你電話不接,還按掉呀?”
見到張蓓荷,江羽龍想起剛才自己從閩福批發市場出來時,一直念叨的張明國的詞,詞里開篇就寫道:“愁緒似江水,一訴萬千言。闌珊西海游遍,難敵莫名煩。”
見到張蓓荷,何止萬千言,可是又不能說,這才是真正的“難敵莫名煩”!
江羽龍看了一眼手機,說道:“剛才接電話,你打進來時,我不小心按掉的。我有事要先走了,你跟致遠聊。”
說完,江羽龍跟路致遠使個抱歉的眼神,附在他的耳旁說:“你幫我照顧一下她,我先走了。”
路致遠剛才還嘀咕,哪見你有接電話啊!現在聽他對自己交待,感覺出江羽龍與張蓓荷之間應當出狀況了。
江羽龍連再看她的勇氣都沒有了,低著頭走出了茶書吧。
張蓓荷見江羽龍徑直離開,看著他的背影忤在當場都快哭了:“龍哥,你…”
路致遠叫張蓓荷先坐下,給她也叫了一杯茶,問:“你跟江羽龍怎么啦?”
張蓓荷把江羽龍的離開,理解成了他的心高氣傲:“我媽不同意我倆交往。你也知道,江羽龍這個人本來就心高氣傲。但他也不能就這樣不理我了呀?”
說完,張蓓荷的淚就流了下來。
路致遠拿了幾張紙巾遞給她。
張蓓荷接過紙巾,淚流得更多了。
女人流淚,如果沒有紙巾或者手帕擦拭,她可能哭一會就停了;可是當你把紙巾或手帕遞給她時,她的淚就會越流越多,給你哭個停不下來。
她哪知道江羽龍離開的真正原因!
江羽龍出來后不放心她,又返了回來,站在茶書吧外,透過窗偷偷地往里看,看到她已經坐了下來,路致遠正在安慰她。
“她是我妹妹,不是現在,就是將來,總得要離開自己的。”江羽龍下定決心,毅然果決地往自己住的宿舍走去。自從昨天中午離開后,到現在還沒回過宿舍。
為了避免她再打電話進來,自己無法判斷是接還是不接,江羽龍把張蓓荷的手機號設成了黑名單。后來猶豫了一會,又將她的號從黑名單里刪除掉。
過一會,江羽龍還是不放心,給路致遠發了條微信,問:“她怎么樣了?”
“她哭了一會。我安慰幾句,現在她回宿舍了。”
“哦,那就好。有空你幫我多陪陪她,我不反對你拋棄小辣椒追她。”
“真的嗎?那我真追她了,你可別反悔!”
“你真心對她就好。”
剛發完路致遠的微信,就收到張蓓荷的一條短信:“我恨死你了!懦弱的膽小鬼!我們在學校,我媽又看不到!”
江羽龍看了一眼,躺在宿舍的床上,關上手機屏幕,閉上了眼。
可是當他剛閉上眼的時候,手機就響了。
一個陌生號碼,但又像在哪見過這個號似的。
“江羽龍,你在哪?”他接了起來,竟然是余美玲的聲音。
難怪號碼這么熟悉,原來昨晚在蓓蓓的手機上見過這串數字。
江羽龍不愿意聽到她的聲音,但又不得不聽,畢竟她是張明國的老婆、張蓓荷的母親:“阿姨,我在宿舍。”
“我在你學校門口,你出來一下。”
“我…”
“別我啊你啊,出來吧!”余美玲似乎并沒有給江羽龍任何拒絕的機會。
“好吧。”
江羽龍剛到校門口,一輛越野車就停在了他的身旁。
副駕駛室的門開了,余美玲叫:“上車!”
江羽龍坐上來后,余美玲就一路開著車,往郊外草原方向開去。
雪已停,但路旁與道路中央的積雪,仍然雪白雪白的,一路上沒有什么車,在余美玲一路狂飆的車速下,留下四道長長的白煙——兩道車輪印,兩道排的氣。
她只顧開車,也不說話,臉色有點嚇人。
江羽龍自知自己曾經夠野,但在這種雪道上,說實話,他不敢這樣開。
江羽龍還以為余美玲會把車開到格桑湖去,那里是他跟張蓓荷及余美玲偶遇的地方,很美,很抒情。結果大約開了半小時左右的路程,在進入青藏高原第一片不知名的大草原地方,余美玲直接把越野車開出了主道,開進鋪滿白雪的草地上,把車停了下來。
草早枯,一地白。
陣陣西北風,把地上的雪吹了起來,東一塊,西一片的露出雪下的枯黃。
“冷嗎?”余美玲居然有點愛憐地看了一眼江羽龍。
“阿姨,不冷。”江羽龍有點怕她,雖然他感覺她的那張臉,與張蓓荷一樣的美。
“你知道為什么我把你拉這么遠來嗎?”
“不知道。”
余美玲一臉的無奈:“因為我怕在城里,既怕被張明國知道,也怕被蓓兒知道,更怕其他人猜測。”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去找他,也不會再去找蓓蓓…蓓荷。”
“你媽媽的事,還沒處理好吧?”
“嗯。”路昊明今天也問自己這個問題。
余美玲轉過頭去,透過車窗望前方:“你知道我有多恨她嗎?”
江羽龍當然知道說的“她”是指自己母親陳玉云,他突然真想伸手掐死這個女人,自己母親現在還躺在冰冷的太平間里,她居然這樣跟自己說話!所以他并沒回應。
“二十年前,他為你母親出了一本詩集。他跟我結婚,還在跟你母親通信,還為她考慮,打造了那座閩福批發市場。你以為當年張之林造假被抓,你爸,哦不,江大福沒被抓嗎?也是張明國出面擺平的!”
江羽龍第一次聽說,江大福造假也被抓過,而且也是張明國幫忙擺平的。當然,他倆肯定是綁在一起的。
余美玲說的這話,江羽龍聽起來一點都不奇怪。
她一口氣說了那么多,停頓了一會,眼神竟然變成充滿了慈愛:“不過,我現在不再恨她了。對不起,昨晚阿姨有點著急了,孩子。”
“哦,阿姨,沒事,都過去了。”
余美玲竟然說出這么動情的話:“你現在知道蓓兒是你妹妹就好。阿姨希望你能夠好好地保護她,別讓她受傷害。阿姨沒敢把這些事告訴她,也不希望你告訴她,你只能爛在肚子里。就像阿姨這二十年來,雖然知道有你母親的存在,卻仍假裝不知道一樣。”
“我會的。”江羽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有多么地苦楚。事實上,他也不敢去面對張蓓荷。
余美玲又說道:“明國的事,絕對不能說出去。你知道我娘家都是什么人嗎?不是我怕自己丟不起人,而是怕明國做不了人。”
傳說中,張明國怕老婆,當然,有這么漂亮的老婆,又有這么會吃醋的老婆,的確會怕,怕是正常的。娘家?余美玲娘家人是什么人?
余美玲從身上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了江羽龍:“這里有十萬,你先拿著用。你把我剛才打給你的手機號存下來,缺錢時跟我說。你媽媽的葬禮,我跟張明國這兩天去辦一下。”
什么情況?剛才路致遠剛給了十萬,現在她又給了十萬。
“哦,我現在不缺錢,等真需要錢的時候再跟您要。”
“拿著吧!”余美玲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就像不給他繼續與張蓓荷交往下去的機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