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這個蘇永跟龐子默是認識的,兩人還有過節跟淵緣,關系堪憂。
“蘇永,你就是故意的!”
龐子默來氣了,一把奪過蘇永的紙扇,啪的一聲扔在了不遠處的青石板上。
如果今日蘇永推的是自己,龐子默估計也就算了。
要知道龐家跟蘇家都是在鎮上開糧油店的,從龐子默記事起兩家便是競爭對手,而且好巧不巧龐子默跟蘇永還是同一年出生,他被這大塊頭從小欺負到大,那還有什么還手能力,之前看見這人就悸。
龐家的兩個哥哥跟龐子默年齡相差過大,他在玩泥巴的年紀哥哥們已經開始幫家里做事了,自然管不了他。
從小到大龐子默幾乎形影單只,可他并不喜歡孤獨,他很羨慕那些成群結隊的孩子們,希望跟他們玩,跟他們一起鬧。
可有蘇永這家伙在,愿意跟他一起玩的少之又少。
后面他進學啟蒙,跟蘇永又是同一個學齋,能不被欺負就不錯了,怎還有什么伙伴。
再后來進入長學,總算沒跟蘇永分到一起了,他舒了一口氣,也找了幾個朋友,只可惜他不住號舍,除了上下課跟那些人有所交集,平時仍然形影單只。
而且隨著他在丁班蹉跎不前,那些熟悉的人要么升上去了,要么退學了。
升上去的人融入了另一個圈子,自然就不理他了,退學的也有自己的生活,誰還顧得了這些。
所以當宋添出現,龐子默很高興,他也如愿了,后面宋添入甲也沒有嫌棄他,這一點更是感動。
他還記得當初宋添說的那些話,要是再那么懦弱下去,就不會理他了。
自從那話之后,龐子默一直在學著硬氣,特別是看見蘇永,硬氣之余還有怒氣,以及小時候所受過的那些屈辱。
從小欺負到大的小子翅膀變硬了,蘇永怒目,挽起衣袖就要干架。
這時,又有人來了,還將蘇永欄了下來,并道:“蘇兄稍安勿躁,齋夫過來了。”
齋夫!
蘇永停手,罵咧一句,撿起地上那把扇子轉身便要離開。
宋添是踩了他的腳沒錯,可不痛不癢,反而是他推那一把,將別人額頭撞以一個大包,這事嚴重些。
“蘇永,你別走。”
龐子默也看見齋夫了,一咬牙居然死死跳上前去將蘇永給抱住了。
“姓龐的,你丫有病啊!”
蘇永心中一急,使了勁地踢他的腳,可龐子默就是不放,手上還箍得死緊。
“你們兩個干什么?”
齋夫看見有人打架快步走了過來,同時從另一邊過來的還有背著手的李館主。
館主應該是路過此地,看到有動靜便過來瞧瞧。
“快住手,怎么回事?”
這齋夫姓段,平時管理著學館里的大小事宜,算半個管事。
這樣的人自然讓大家聞風喪膽,連胡柯都彎腰悄悄帶人跑了,就怕一會波及到自己,暴露出下注的事情來。
被這么一吼,糾纏在一起的兩人總算停下來了,龐子默見館主也皺著眉在面前站定,急忙控訴,“先生,他故意推人。看,將宋添的額頭都嗑出包來了。”
龐子默義憤填膺,宋添跟羅貞平也站直了身子向那齋夫跟館主行了一禮。
“身子可有感覺不妥?”
李館主見受傷的是宋添,上前關切了一句。
宋添的腦袋此時還有些暈乎乎的,便點頭道:“回先生,有些痛,還有些暈旋,感覺并不太好。”
蘇永一聽就急了,“什么?我就輕輕推了一下你,別夸大其辭。”
“不對。先生,不是我要推他,是他不知道怎么撲過來踩著我的腳,我擋了一把,他自己沒站穩撲下去的。”
蘇永可不想被賴上,直接扯起皮來。
十幾歲的毛頭小孩子可忽悠不了年過半百的李館主,他神色一凜,掃了眼圍觀的人群,直接問道:“剛才誰目睹了經過,站出來如實告知。”
館主發話,自然有人爭先恐后要表現一番,不一會兒就站出來三四個,將他們目睹的情況說了說。
布告欄下本來人就多,磕磕碰碰在所難免,蘇永反手推人著實太過了些。
“即為同窗,就當寬和待人相敬如賓。蘇永,你心胸不寬,傷了人還不知悔改試圖狡辯…”
李館主說到此處頓了頓,之后便看向宋添道:“此事你想如何處理?”
他想看一看這人的反應。
宋添有些莫名,腦中突然想到一件事來。
剛入學之時他聽父親提過,館主雖然在學館里沒有援課,但私低下收著閉門弟子。
跟秀才夫子比起來,館主有舉人功名在身,又游學在外多年,如果能得他指點何其有幸。
于是乎,他輕輕壓了壓自己的額頭拱手道:“先生勿怪,先前人多雜亂,可能蘇兄也是一時情急才會出手。只不過后續害怕承擔責任堅持己見,否認事實拒不道歉實屬不該。”
“學生的額頭養個兩三天關系不大,我看子默兄的褲腿全是腳印,不知可有傷到何處?”
宋添不管自己,倒是關心想別人來了。
圍觀的人群一陣動容,這跟自私自利連推了人都不敢承認的蘇永比起來,那是一個天,一個地。
李館主也暗自點頭,冷冷看著那蘇永道:“仁、禮、孝、中庸之道。自蒙學以來便是我蒼山學館教授之道,你已入長學,還升了丙級,為何還不懂得這些基礎道義?”
李館主雖然沒有援課,但他記憶過人,對館中的一百多個學子都有印象。
蘇永一聽這話,嚇得腿都軟了。
“學生羞愧。”
蘇永躬身,立即對龐子默行了一禮,硬著頭皮道歉,還問他的腿有沒有事。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處理不好被降了級或退學,那可就完了。
龐子默被這人欺負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可收到道歉還是第一次,怔在那里都不知道要如何反映。
最后蘇永又向宋添道了歉,還說要帶兩人去藥鋪那邊找郎中看看。
看傷就免了,其實也沒多大事。
宋添搖頭,還說了幾句客氣話,表現得大方得體。
最后,這件事情以蘇永寫檢討,出門為宋添買跌打藥酒劃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