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又日升,日升又日落,張孝武都統疫莊半個月后,疫莊中軍士關押超過四百人,被關押的犯卒與逃卒總數超過了六百人,疫莊內的住房和看守又不足了。張孝武考慮得比較長遠,這木柵欄囚室改建的木屋在夏天自然可以生活,可是到了冬季,尤其是塞北的冬季,絕對會凍死人。
為了建造營房,張孝武再次找到蘇鈺,卻被管驤告知,蘇鈺如今升官了,已經是軍候大人了。
圣漢禁軍中只有戰營和輜重營統領才領軍候銜,輔營統領多領校尉銜,可疫營既非戰營又非輜重營,卻委以軍候銜,由此可見這疫營在青龍軍的重要性。疫營的存在是在向所有士卒宣布,你們無需擔心戰場受傷,受了傷可調回后方修養便是,于是鴉山大營與金城大營的士兵士氣逐漸恢復過來。
“恭喜軍候大人,賀喜軍候大人。”張孝武一時之間沒準備什么禮物,好在管驤提醒,他直接送了一些銀子,蘇鈺更加高興了,讓他留下來吃飯。張孝武知道蘇鈺小氣,哪能讓他掏錢,可自己身上卻也沒錢了,只好婉言謝絕。
第六團的安靜日子沒過幾天,忽然從鴉山大營傳來一道調令,第六團陷陣營即刻趕赴鴉山大營,陷陣營諸將甚至來不及準備便被帶走了。
陷陣營是第六團最精銳的步戰力量,雖然只有八百之數,卻能在戰場中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傳令的文大人說,決戰即將來臨,你們第六團怕是免不了上戰場,今日只是陷陣營,明日可能就是豐字營、恪字營或輝字營。
諸將聞訊憂心忡忡,紛紛擔心自己被調往前線,又裝出一副士氣高昂全然不怕的模樣。
副將夏侯寶見狀心中冷笑,望了一眼眾人,哂笑道:“諸位,我有個主意,重建一支陷陣營,若下次再有抽調軍中將士,將這新建陷陣營直接調撥過去便是。”
“言之有理,其言大善。”輜重營軍候吳剛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其他軍候將佐也紛紛表示支持,顯然程褚也被這個建議吸引住了,忙問:“貴之賢弟心中可有計較?”
夏侯寶道:“將軍大人,屬下倒是有個不成熟的建議,從各軍營中抽調軍士,再加上城外疫莊里的那些犯卒與逃卒,如此組建新的陷陣營即可。第六團養著這些逃兵,著實…浪費糧食。”
“夏侯將軍好建議。”眾人忙道。
疫莊本屬疫營管轄,夏侯寶看了看蘇鈺,蘇鈺立即起身表示:“能為第六團服務,能為圣漢盡忠,疫莊何其榮耀,豈有推脫之理!免費送與大人了。”
夏侯寶一臉冷汗,心說我又非和你做勞什子生意,你這混賬東西居然滿腦子都是金錢的營生。
程褚望向參軍周文棋,周參軍也被這個建議吸引住了,仔細想想卻是個好辦法,便向程褚點頭支持。程褚當即拍板定奪,一切依照夏侯將軍所言即刻重建陷陣營,除疫莊逃卒和犯卒,夏侯將軍又要求各陣隊抽調一些人,組建的營隊由陷陣營改稱死士營,以示區別。
諸將心中松了一口氣,這個說提供三十人,那個說愿意提供五十,另個說愿意提供六十,很快湊足了二百之數。疫莊里本有六百罪軍與一百守軍,死士營兵力達到九百人。所謂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兵無將而不動,死士營定奪下來之后,便需要甄選一員健將重建死士營。
眾軍候紛紛避開程褚的目光,這死士營好不好聽便是烏合之眾,而且一旦戰局緊張隨時赴前線送死,大家可不愿意去逞英雄。
程褚見到眾人避開自己,頓時惱火道:“諸位,可有得力之人,舉薦一二,由眾人甄選一番,你們手下誰能擔此重任?”
聽到不是讓自己統領新死士營,眾人的心頓時落了下來,可若是派自己心腹送死,眾人也是不愿。
圣漢禁軍內有一條不成文規定,下級晉升須得有上次舉薦,若是上級軍官不予舉薦,任兵將有天大的功勞也無有晉級可能。張孝武能夠晉升為后都隊都尉,便得力于蘇鈺的舉薦和管驤的吹風,所以下級軍官多為上官軍官的心腹或重要利益之人。
各營眾多校尉官佐,便都是各營領軍軍候的心腹,誰愿意將自己心腹推薦去死士營。于是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頭閉眼,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扎進土里去。
見眾人沉默不語,周文棋頓時壞笑起來,他長身道:“將軍大人,這死士營日后也是要送到戰場去的,咱們這些人沒什么實戰的經歷,貿然擔此重任,只怕會壞了將軍的好事。若是指揮不力,反倒拖累了將軍的威名。所以須得從軍中選取一員戰將,由他來擔此重任,我看李軍候當擔此重任。”
李存元先是一愣,隨后跳出來指著周文棋大罵:“周老壞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堂堂一軍候去領兵死士營?況且我長于騎戰,帶著死士營算是什么?你這老小子專門坑害將軍,良心何在?你晚上睡覺不怕做噩夢?將軍,此人奸詐無比,還請將軍將其誅殺以正軍心。”
眾將士心中憋笑,這兩人怕是又要吵起來了。
程褚一陣頭疼,這李存元仗著大哥李存義在軍中驕縱慣了,誰都看不上,尤其是看不上軍中文官,和周文棋是天生的死對頭。這會兒,再由他胡說八道下去,只怕今日籌建死士營之事怕是又要擱淺,于是抬頭制止道:“李軍候是馬上將軍,此話休要再提了。諸位,可有戰將推薦?”
眾人依舊是一陣沉默,反倒是蘇鈺忽然抬起了頭,眼中精光一閃,隨后忙低下頭去。程褚立即指著蘇鈺,道:“蘇軍候,怎么?升了官做了軍候,反倒不敢說話了?來來來,你說說,這死士營該如何籌建?”
蘇鈺忙道:“卑下長于經營,哪有什么智慧,一切都以將軍為準。將軍讓我干啥我就干啥,將軍說怎地,咱們就怎么干。”
程褚微微臉紅,心里暗罵蘇鈺不懂事,這都什么時候了,火燒眉毛了,訓斥道:“此時不是你拍馬屁的時候,說出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