閏五月剛過,前線終于送來了八百個逃卒,也就是逃兵。張孝武想到會有一些逃兵送來,可沒想到一下子來了八百個,別說營房不夠住了,就是牢房都不夠住。他連忙向蘇鈺求助,蘇鈺正巧修建疫營的房間剛剛結束,便將工匠順路拍過來,臨時將放在外面的囚牢全都改成了木屋,工匠們又連日工作,多造出來十幾個木屋,總算是讓逃卒有了容身之地。
逃卒與犯卒不同,犯卒不過是違反了軍規,而逃卒卻是臨戰脫逃,理應當場處斬。皇太子的意思自然是斬了,可顧軍師深知一次斬殺八百逃卒唯恐引起軍心驟變,這才給逃卒一個活命的機會,將他們押到木城疫營,經過一番改造之后重新調回鴉山前線。
逃卒如此眾多的原因有很多,但大體上是因為對峙太久,軍心渙散導致。
統帥鴉山大營的皇太子軒轅子循并沒有太多統軍經驗,青龍軍團一切都需要依靠軍師顧雍和副帥李存義維持,顧雍率領帶領第五團、二十五團、二十六團和二十八團駐防金城大營,李存義與皇太子軒轅子循帶領第一團、第二團、第三團和第四團駐防鴉山大營。金城大營與鴉山大營互為犄角相互支援,共同保護著其間的鴉金糧倉。
古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顧雍只想到利用對峙消耗來拖垮對手,卻忽略了漢軍遠征軍士不適應塞北氣候水土等諸多因素,塞北蚊蟲叮咬傳播疾疫,生病的士兵逐漸增多,對中原的思念日益加深。然而對峙時間超過了一年,漢軍士氣卻逐漸低迷。
期間,為了重整士氣,李存義親自帶兵與異族軍隊交手數次,互有勝負,然而土城破城被屠、二十七團全團盡忠報國,卻讓前線將士們士氣大落。顧雍后悔不已,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場戰敗導致青龍軍二十萬人的主力士氣萎靡。
軍師顧雍宛如補鍋匠,為了拯救軍隊士氣建立了疫營,又知道無法以殺戮制止逃兵,遂將逃卒安置一處。
眾逃卒原本以為必死無疑,得知自己被赦免后頓時感激不盡,念叨著將顧雍當做活菩薩一般。逃卒們又聽說第六團基本不會上前線作戰,連連表示愿意留在第六團從軍,力所能及地幫助前線。恰巧疫營擴建,急需大量兵卒來照顧傷兵,于是一些逃卒向張孝武反應,愿意以救人來報答顧軍師的活命之恩。
張孝武頓時哭笑不得,凡是逃卒者心必然畏戰,可若只是照顧傷殘袍澤,他們倒也沒有了畏懼之心。他便向蘇鈺報告,蘇鈺便從逃卒中選擇了幾百個老實人充入疫營。
調入疫營的逃卒很快勝任了新的工作,將傷殘的戰友照顧得無微不至,管驤還特地詢問張孝武用了什么辦法,讓這些逃卒如此有士氣。
張孝武心說我用什么辦法,我什么辦法也沒有用啊,他們都是一群貪生怕死之輩,自然格外熱愛生命。
留下來的四百多逃卒都是那種偷奸耍滑一門心思想要走或者桀驁不馴者,其中居然有四分之一是戰場老卒。這會兒老卒們自知不會死了,便開始生事了。
張孝武為了控制住逃卒,便將犯卒編入后都隊,又提拔了犯卒中一些能力較強的人充當軍官。后都隊士兵與犯卒早就融成一團,這會兒被改編為后都隊,過程可以說不是一般的順利,尤其是有了新的刺頭對手后,后都隊更是上下齊。
張孝武不動聲色故意設下圈套,讓一部分逃卒以為疫莊防守松懈,隨時可以逃走。于是,幾個老卒半夜商議一番,趁著守備軍卒不備之時逃出疫莊。
豈料到這八個老卒剛剛出門,便看到滿天箭雨落下,八人逃出疫莊不足五十步已然全被射死。八個老卒的慘叫聲響徹了足足一宿,次日早上才全都死透。張孝武命人將尸體運到疫莊中曬給眾人觀看,隨后冷笑說:“進了疫莊,你們不會死,可逃出疫莊,你們必死無疑。我不管他先前做了什么,想做什么,但你們活動的范圍,只在疫莊之內,出圍墻后便是死人。”
張孝武讓軍士將八人尸體埋在疫莊不遠的沙地之中,次日一早,眾人發現八具尸體居然被動物從沙土中挖了出來,吃得只剩下骨頭。
張孝武找到當地牧民詢問是否知道是什么動物吃尸體,老牧民看了傷口后才說:“是鬣狗。”
“不是草狼?”
“不是,草狼只吃自己獵殺的動物,鬣狗才吃腐肉,什么腐肉都吃。”老牧民解釋說,“但鬣狗膽小,不會主動招惹人類,倒是不用擔心他們襲擊你們的營地。”
張孝武放下心來,隨后又有五個逃卒半夜逃走,依舊被張孝武追上殺死,尸體帶回疫莊后,又埋在沙土之下。然而此次為了避免尸體被鬣狗吃掉,他讓人深挖了一些,卻忽然發現沙土之下五尺深處居然有黑色石頭,他跳下深坑發現此處居然存在露天煤礦。
張孝武便挖出煤礦詢問當地百姓是否認識,當地人稱呼這種黑漆漆的石頭為煙石,雖然煙石能燒,可產生濃煙,且濃煙有毒,當地人極少使用。
所為煙石就是劣質的煤礦,張孝武心說老天待我不薄,居然在疫莊周圍發現了露天煤礦,雖然是含硫量較高的劣質煤,可有了這東西,冬天取暖便可以保證了。
“這位將軍,用煙石需要慎重,有不少漢人百姓冬天用它取暖,卻被毒煙給殺死。”當地牧民百姓勸誡道。
張孝武卻說無妨,當地漢人百姓將土灶的進口設計在屋里,燃燒時濃煙自然會熏到自己,尤其這種含硫元素較多的劣質煤最是容易引起中毒。可若是將暖房與住房分開,給中間建造一排暖墻,這濃煙即可以排放出去又不會影響士兵生活,只不過需要一些士兵來看守暖房,時不時添加燃煤罷了。
天氣尚暖,暖墻不急于建造,且他還不知道疫莊未來是否放棄,便只是做了簡單的設計圖。
王一斤見他在紙上勾勒設計圖,仔細研究一番說道:“都尉大人,你這是畫什么山水?這畫讓你畫的…有點與我八歲時畫的很像。”
張孝武瞪了他一眼,王一斤忙住了嘴再也不敢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