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是吃人的。
林遠也不敢直接惹急了這只鳥,尤其是在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
林遠一時間也找不到什么能夠自證,只能又強調了一遍,自己乃是誤入。
“這玉牌你知道是做什么的么?”林遠其實有些心情復雜,如果不是這玉牌,可能在剛進入深林之后他便喪身虎口了。
可也正是這玉牌,讓他陷入如今困窘的境地。
“我不知道這玉牌是做什么的,甚至連自己的身份也不清楚,我忘了很多事。”林遠真假參半地說著。
靜初先生承諾過什么事,對于林遠來說可不正是忘了。“如果我之前說過什么話讓姑娘誤會的話,我在此道歉。”林遠推開賴在懷里的人,神情透著歉意。
嬌俏女子銳利的鳳眸登時一瞇,鋪天蓋地的殺氣陡然出現,打破了表面的平靜。
“哼,我再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你可要斟酌好了再說。”
被她洶涌的殺氣包裹著,林遠想開口卻覺得有些喘不上氣,更別提好好說話。
但他硬是將之前的解釋又擠了一片出來。
殺氣肆意的小鳳凰陡然紅了眼圈,周身殺氣一散,“你原本就是騙我的,對不對?三年之約你根本沒打算回來。”
“不過你忘了也沒關系,你既然兜兜轉轉地回來,這次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你走。反正......我喜歡的也不過是你的皮囊。”她似是想通了什么,勾唇露了一個冷冷的笑,指尖微抬,林遠便感覺自己被定在了地上。
“你忘了,沒關系,我給你講一遍。早知你們人類陰險狡詐,應承過我的事情,你以為是一句忘了就能夠逃掉的么?”
于是林遠從這只鳥口中聽到了一個故事。
如果這只鳥講故事的時候不動手動腳的話,他可能同理心會更強一些。
這只鳥口中的靜初先生比林遠現在實力要強上許多,他以音律聞名,可通過簫聲駕馭百獸。也是憑著他手中的玉簫,靜初先生才能毫發無傷地走入妖王盤踞的圣山,見到玉溪。
“初次見到你的時候,只覺得你長得好看,沒什么特別的,人類不都是那樣,皮囊就算再好看,不過數十年時間,紅顏便成白骨,與你們打交道,不如睡覺來得更讓我順心些。”
玉溪轉了轉明眸,遲疑一瞬,不再講自己心路。
只道最初她懶得同人類打交道,靜初先生便天天吹鳳求凰與她聽,聽得她耳朵生了繭子,想睡覺都睡不著。聽得煩了,便化成一個八歲稚童自稱妖王的仆人,也去給靜初先生添亂。
她上躥下跳地像是只猴子,扯他的頭發,捏他的臉,摔碎了他的玉簫。
不管她做什么,靜初先生始終是那副溫溫和和的樣子,偶爾主動同他問話,也是想求見妖王的。
玉溪不懂,一個人類為什么那么想見她,為了見她還不擇手段到擾她清夢,摔了玉簫,本是開心的,以為終于能睡個好覺。
沒想到,第二天臭男人拿了一支木簫,又開始在她的圣山吹鳳求凰。
讓玉溪肺也氣炸的是,圣山上那么多的樹,靜初先生偏偏要拿她的梧桐樹做了新簫。于是頑劣的童子又出現了,十分蠻橫地折了木簫帶走了木頭。
“我家主人說了,你吹的太難聽了,她不喜。你若喜歡呆在圣山那便留下,不要打擾她便是。”
靜初先生應了小童,第二天又拿了木簫,這次倒是知趣,沒再剝削她可憐的鳳凰木。
在童子氣急敗壞地對上他的時候,靜初先生只是笑笑,“我想求見妖王,若是她不想聽,還望請她親口對我說。”
“你那么迫切的想見我家主人,應是有求于她。可你如此行徑,不怕惹妖王發怒嗎?”
“若是連人都見不到,豈不是更連一點希望也沒有。”
玉溪又磨了數日的牙,化成小童子給了靜初先生一枚丹藥,讓他服下去。
妖族與人乃是不死不休的天敵,妖族化形之前,人吃妖肉,化形之后,妖食人髓。妖王憑什么好心幫助人類,任人類想見求一求便見了。
藥毒啞了他的嗓子,玉溪難得有了幾天清凈,卻沒想到三天之后,那簫聲又響了起來。
只不過斷斷續續,不成曲調。
那藥會讓人想用嗓子的時候,產生撕裂一般的劇痛,尋常人便是連呼吸都能感受到刀鋒割喉的痛苦,靜初居然還在吹簫。
而且一連又是七日。
玉溪總算是被他磨得沒有辦法,卻又不想真的殺了這個難得能進入結界,出現在她面前的人類。
她孤寂太久了,于是出現在靜初先生面前,問他想求什么。
他的嗓子被毒啞了,出些氣吹簫還是可以的,說話卻是不能的。
玉溪卻高傲又冷漠地搶走了他手里唯一能發出聲響的木簫,站在靜初面前同他說,你不是要見我嗎,我現在出現在你面前了,你可以說出你的愿望,我在聽。
雖然身體狀況凄慘,靜初卻還是將自己打理的整潔干凈,錯非額頭的薄汗,他盤膝坐在那里,就是一個恬靜的美人。
美色誤妖。
在靜初伸手抓住她裙角不斷嘗試開口的時候,鳳凰有點心軟了。
她蹲下來,用蠶絲的手絹細細擦掉他額上的冷汗,“我可以幫你,但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她用法術治好了靜初先生的嗓子,沒想到對方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道破了她童子的身份。
他說,妖王若是喜歡游戲,他可以陪她玩到盡興。也是那個時候,玉溪才知道靜初那雙星光熠熠的眸子,居然是瞎的,全憑氣息認人。
靜初先生求的是能夠進入無望崖的玉牌,他想進入另一個世界。鳳凰便和他有了三年約定,三年之后,靜初先生要回來嫁給她,陪她一輩子。
林遠摸摸嗓子,覺得自己嗓子沒啥問題。而且他眼睛也好好的啊,啥都能看見!
再說這個故事怎么聽都不能是兩情相悅啊!誰會病嬌到這種程度,被折磨還能喜歡上人,而且靜初先生一開始來這兒就是為了白玉牌的吧。
這東西當初他還差點就送人。
林遠摸摸鼻尖,一時不知該做什么表情。
“告訴你這個故事,是為警告。你和我已有約定,若是違約的話,我折磨人的法子可多。”
林遠試圖開始找補,“那個......你看,你剛才也說了,你我之間約定的是三年。如今三年時限未到,我又真是誤入此地,你直接這般將我綁在這里,是不是也算違約。”
玉溪轉了轉眼珠,將林遠整個人壓倒石床上。
被施了定身術無法動作的林遠被石頭嗑的眼冒金星,玉溪伏在他懷里,嬌蠻道,“我不管,你既然已經重新出現在圣山內,我是絕不可能放你走的。”
“你看你,就算失了憶,卻還是往圣山方向走,這便證明了你心中惦念約定,放不下我。”
這只鳥是怎么這么自信的。
林遠整個人都散發著已死亡的頹唐氣息,兩眼無神的盯著上方的井口式天空。
到底怎么才能把黏上他的狗皮膏藥卸掉啊。
而且這貨好像還是個神經病切開黑,對方是妖王,光聽這個名頭,林遠就知道自己是萬萬打不過的。
似乎也只剩下了講道理,但這只鳥怎么看都像是能聽進去道理的樣子。
懷里的身影沒做什么逾矩的舉動,她似乎很嗜睡,故事里也是喜歡睡覺的,居然就這么窩在他身上睡著了。
等她睜開眼睛,已經是兩日后。
林遠是昏迷又驚醒又被餓到昏迷。
他現在沒有這個世界的修為,也不像以前一樣可以不用進食,饑餓是讓他此刻難以忍受的痛苦,尤其身上這貨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又渾身酸麻。
他覺得自己大半個身子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也就眼皮和腦子還受自己控制。
玉溪睜開眼睛有些迷惘地四處望了望,最后看見被她壓到面色慘白的男人,才低呼一聲,似是想起了發生什么。
“你之前喊我進來,是因為餓了,我這就去為你準備吃食。”玉溪一邊說著,一邊著急忙慌地站了起來。
并未解開他身上的定身術,玉溪身形一閃便已不在原地。
林遠開始慶幸自己沒有礙于面子在妖怪村沒吃虎肉,不然他恐怕會直接餓死在玉溪這一覺里。
等玉溪抱著滿懷的紅過來,要就著林遠躺著的姿勢喂他時候,林遠終于擰了眉毛再度嘗試跟她交涉。
“你們人類真是麻煩,別人喂到你嘴邊,你還怕被嗆到。”
“難道妖王大人以后就想讓一根會說話的木頭陪著你么?”
這句話讓玉溪隱有怒意,到底撅了噘嘴,不情愿地解開了施在林遠身上的法術。
激完鳥林遠還要哄上一哄,他低聲嘆了口氣,“你即使不管不顧將我放在這里,給我十天半個月,我也從這里出不去。”
“更何況,即使出了這里,你手下的那幫妖也不會輕易地放過我。”林遠眨眨眼睛,朝著她露出一個淺笑,“既來之則安之,我為什么要離開呢。”
可能是林遠的話和行動取悅了她,在林遠被關在煙筒一樣的房間里幾日后,玉溪主動提出帶著林遠在圣山上逛逛。
林遠之所以這么安分,一是因為自己完全沒法出去,二則是因為他發現玉溪雖然性格惡劣,卻十分單純。
雖然知道嫁娶,但每天僅僅是窩在他懷里睡覺,林遠就在心里想自己是抱著一只鳥睡覺,愈發地心安理得。
除了睡覺,清醒的時候玉溪也不會做什么出格的舉動,最多把玩他的頭發,跟他突然玩一下變臉,不給他食物或者水。
往往這只戲精鳥找出來那些不著四六的理由都會被拆穿。
可能是相處的時間久了,林遠說被困的有些難受,玉溪便帶著他飛了出去。
煙筒的外面像是一根筆直向天空豎起的手指,外面金燦燦的,比內部光禿禿的黑石看上去要神圣不少。
圣山跟普通的山林沒什么區別,至少林遠看不出區別。
但凡他有點修為,就能感受到圣山里靈氣氤氳隱隱有凝固之勢,比別的地方要強上百倍。
不修煉的人,入寶山而不自知。
在林遠被一只鳥折騰到沒脾氣的時候,靠著強大的編故事能力,鐘楚楚成功套牢了趙玉瑾的小師弟,讓對方甘愿冒著風險帶她找到了被罰閉關的趙玉瑾。
見到鐘楚楚的時候,趙玉瑾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可知道林遠之后去了什么地方?”鐘楚楚一點不繞彎子,直奔主題。
“林遠是誰?”趙玉瑾更懵了。
“就是我第一次見你時候,同你在一個房間的男人。”
“你是說靜初先生?”趙玉瑾露出恍然之色,靜初先生除了這個名頭之外,基本上招惹一個人便換一個名字,估計這又是一個被騙了曲譜或是被白嫖了樂理的可憐人。
“我問你答便是,我找他有要事。”
趙玉瑾想了想,拿出了一塊石頭,“他身上有我的錢袋子,宗族錢袋上都有感應標記,你照著這石頭的指引去找......”他掐了個法訣,那石頭邊冒出了一束金光。
“顯位石和錢袋中的陣法會相互指引。”
鐘楚楚道謝后便直接上了路。
她身具鬼力,在青蓮劍派雖然不會有異樣顯現,但終究被正道之氣壓的渾身難受。問出消息便直接告辭,沒有絲毫留戀。
倒是趙玉瑾看著匆匆離開的人影,有些遺憾那些玄妙的曲子。
他有預感,這次分別,自己恐怕再也聽不到了。
鐘楚楚拿著那塊石頭,再半路就找丟了人。此時折返回去問趙玉瑾石頭為何失靈明顯不現實。鐘楚楚便只能照著它最后指引的方向悶頭向前。
運氣不錯,在斬殺了數十只妖力渾厚的妖獸之后,鐘楚楚惹了森林中妖獸的眾怒,妖村派出了一虎一蛇兩只化形妖獸獵殺這個討厭的人類。
從鐘楚楚進入沈林之后,她已經許久未見過人類了。
見到突然出現的一個魁梧男人,鐘楚楚心生警惕,直接警告對方不要接近自己。
蛇更喜陰人。
鐘楚楚關注前面的男人時候,便沒注意到那個在背后想要陰她的女人。
只是,鐘楚楚也不是一個人。
她身體里,還有一只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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