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鐘楚楚對于偷襲的人沒有絲毫意外。
因為她有兩雙眼睛,一雙屬于自己,另外一雙屬于整日窩在她身體中無所事事的厲鬼。
那只厲鬼不像她拘泥于只能朝一個方向看見事物的眼睛,而是能夠感受到周圍場的變化。
就像是有時候人會感覺到自己被窺視,朝那個方向回頭果然會看見一雙眼睛。
有時候是人,當然,有時候會是貓貓狗狗。
這是因為不同的生物都會存在自己的磁場,有時候人類能夠有所感應,但大多數時候,這種感覺很薄弱,甚至會讓人覺得是錯覺。
厲鬼的這種能力就更加直觀些。
直觀到鐘楚楚甚至能在對方從高大的樹冠上跳下來發動毒液攻勢的時候,撐起那把油紙傘直接往上頂去。
油紙傘在半空中便接到了毒液,而這個時候,鐘楚楚早已閃到了一旁。被腐蝕掉的破油紙傘掉到地上,鐘楚楚手中攥著一把狼牙匕首,橫踢一腳樹干騰空而起,雙眼猩紅,直接朝著背后偷襲之人的心臟處扎去。
這一刻,她比妖更像妖。
蛇妖一陣心悸,天賦發動,身體變得軟滑,帶著腐蝕性的黏液瞬間遍布全身。
饒是有強酸腐蝕,鐘楚楚被熔了刀尖的狼牙匕首仍舊捅進了對方身體大半。
蛇妖雙眼瞬間縮成了針孔狀的黑瞳,整個人詭異地貼在地上,朝著虎妖游去。
鐘楚楚眼中紅色褪去,倒是沒再繼續追,而是表情平靜又和善地看向一站一趴兩個家伙。
“我其實是來找人的,你們兩個一副人樣,應該能聽懂我說的話吧?”她微勾唇角,露出一個笑,“幫我忙,我就不殺你們哦。”
老虎和蛇瞬時感到一陣惡寒。
居然有一個人類,敢在他們兩個化形的大妖面前大放厥詞,說自己不殺他們。
問題是,這個女人真的讓這兩只妖怪感受到了一陣恐怖的心悸。
“你......你要找誰。”
鐘楚楚笑的頓時更開心了。
呦,還挺識時務。
鐘楚楚被直接領到了妖村。
老虎心眼實誠,想著一個人打不過,不如群起而攻之。
蛇自己受了傷,不想為了別人拼命,總之兩個心不在一起的家伙,難得把勁兒使到了一起去。
到了他們的地盤,任憑這個女人再厲害,難不成能翻出花來?
像是之前那個男人一樣受到妖王庇佑的畢竟是異類。不過這倆當初也沒在意過那個人類男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羨慕嫉妒是有,但人家有妖王的護身牌,想教訓一頓他們都沒辦法,只能忍著。更兼懶得搭理,連看都沒仔細看過。
是以聽了鐘楚楚對外貌的描述,也沒感覺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嘴上說著他們村落人多,說不準就人知道她口中那個林遠去了哪兒。
那只向來都很消停的厲鬼,因為鐘楚楚之前失了憶,好久沒召喚她出來,憋悶的夠嗆,這會兒在腦子里跟她叭叭個不停。
“這兩只妖不懷好意。”
鐘楚楚點點頭,“我知道。”
“那你還跟它們走。”
“不然也無處可去。這山林里到處都是妖,跟著它們沒準才能找到我想找的人。”
鐘楚楚進入妖村之后,老虎熱情地將她介紹給眾人。鐘楚楚便覺得那個慈眉善目的老頭看她的眼神變了。
不過她也不在意,她進入山林之后殺的妖怪不少,這些人自然不可能笑呵呵地看她。
鐘楚楚一心想找人,這些妖怪沒直接同她翻臉,她就又將林遠的樣貌描述了一遍。
那個臉色怪異的老頭更怪異了。
“你們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因為一個誤會獨自進了山林,我這次是來尋他回去的。老先生您見過?”鐘楚楚一看有戲,語氣也緩和了不少。
那老頭卻古怪地搖搖頭,“不知道。”
“姑娘既然來了,就暫且在村里住下,修整兩日再繼續去找人吧。”
鐘楚楚變應了。
這老頭看是在騙她,但她能感覺出來,從她描述了林遠的外貌之后,這老頭便沒有了殺意。她倒是要看看,這一窩妖怪要搞什么鬼。
晚上的時候,露天的地面上擺出了一張長桌,桌上的餐盤里盛著被切成條狀,不知道是什么動物制成的烤肉。
還有幾個碟子里裝著新鮮的水果。
桌邊的陶罐里盛著色澤鮮艷的蜜漿,聞起來便甜津津的。
鐘楚楚才在客位上坐下,厲鬼就在腦海里提醒她,“桌子上面的是人肉,人肉里還摻著靈魂,嘖,我都停在靈魂在凄慘的呼號。”
厲鬼很想吃。
但它這么坦誠,注定了鐘楚楚不會去夾那些肉食。
在厲鬼可憐兮兮的抱怨聲中,鐘楚楚面不改色的啃著果子。
一直到吃完飯,還是什么都沒發生。
平靜到鐘楚楚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了,這些人是不是對她沒什么想法。這老頭不知道因為什么留她住宿,卻也沒再提到林遠。
怎么的,還是心虛了?
夜色深沉,鐘楚楚躺在樹冠上,姿勢有些不舒服地仰望著星空。
樹下有一只狼在嚎。
不停的嚎。
吵得她煩不勝煩。
一只不夠,又喊來了一個隊伍。
妖村里靜悄悄的,明顯是沒人愿意管這群狼。
鐘楚楚跳到地面上,一頭黑狼立馬躥到她面前。
因為沒感覺到危險,鐘楚楚也就沒亮刀子。
黑狼往鐘楚楚腳邊吐出了一個錢袋子。鐘楚楚愣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了那塊石頭。
此刻比在一起,那石頭才又發出了微弱的光。
鐘楚楚瞬間明晰,看來這個地方是有陣法壓制了石頭的力量。這地方要是沒有妖族帶路,估計是很難找進來的。
看來還要多虧了那一蛇一虎給自己帶路。
錢袋子上有著不少黑狼的口水,鐘楚楚有些嫌棄地踢到一邊,盯了仍舊站在她面前的黑狼數秒。
“怎么,你知道林遠在哪兒嗎?”
黑狼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響,巨大的腦袋上下點了點。
原來沒化形的妖獸也能交流啊。
鐘楚楚有些后悔,早知道那些妖她就全打一頓之后讓它們幫自己帶路了,至少比那些化形了的動起手來心理壓力小些。
鐘楚楚一邊想著,一邊撓了撓黑狼毛絨絨的大腦袋。手感不像想象中那般好,狼毛硬的有些扎手。
被摸頭的狼呲了呲牙,明顯也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鐘楚楚抱歉一笑,“走吧,帶我去找他。”
黑狼晃了晃尾巴,那些過來幫忙加大噪音污染的狼群四處散開。鐘楚楚跟著黑狼身形消失在樹林深處。
距離石像數百米的地方,黑狼便停了下來,直勾勾地盯著石像所在的方向,從嗓子里擠出示威地低吼。
厲鬼在鐘楚楚腦子里叨叨個不停,這個世界很適合她生存。
“那里面有很強大的妖氣,比之前那整個村子里的妖氣加起來還要濃郁,我告訴你,我可打不過里面住著的東西。”
“感覺到林遠的氣息了么?”
“!你有沒有搞錯,林遠需要你救?他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沒必要以身犯險,我們就等著就好了。”厲鬼在鐘楚楚腦子里勸個不停。
“可這二十幾年,林遠什么都忘了,這個世界又不屬于試煉場,無論是對于我還是林遠來說,這個世界都比試煉場要更危險。”
黑狼催促一般地用腦袋拱了站在原地突然不動了的鐘楚楚一下,腦袋朝著石像的方向點個不停。
鐘楚楚有些感興趣地蹲下身子,“你怎么跟林遠關系那么好的?”
黑狼還不會說話,只會朝著鐘楚楚呲呲牙,也不知道他是聽沒聽懂。
“好吧,等我見到林遠,一定會好好將你這位狼朋友的幫助原原本本地轉告給他。”鐘楚楚擺擺手,朝著那十二石像走過去。
她才走到第一尊石像面前的時候,兩道猩紅的光便從那石像的眼睛中朝著鐘楚楚射了過來。
鐘楚楚根本躲都沒躲,她體內的厲鬼大呼過癮。
那么厲害的一只妖,守門的東西居然是鬼陣。用陰魂凝煉的陣法,攻擊方式又是鬼氣,打到鐘楚楚身上,便直接被厲鬼吸收了個干凈。
這個陣法簡直是給鐘楚楚送上門的能量包。
鐘楚楚閑庭信步地一路吃著能量走進了圣山,門口的黑狼口中發出疑惑地嗯唧聲,黑瞳里滿是不解,試探著又往圣山門口走近了一些。
卻被石像射出的紅色法訣直接燒掉了腦袋上的一撮毛。
嗷嗚一聲,黑狼直接轉頭便離開了圣山范圍之內。
它離圣山最近的那天,大概是送那個男人進圣山的時候,那個男人給了他虎妖內丹,不管是給人帶路還是之前幫他,都是報答罷了。
現在這恩情也算還完了。
英年早禿的黑狼一路嗷嗚著召喚自己的小弟,不打算再繼續留在妖村了。
沒化形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妖族幻化成人類,就也會學會人類的勾心斗角,聽說智力也會有很大增長,每天活得特別累,不同個體之間會產生隔閡。
狼喜歡族群行動,感覺化形之后弊端遠遠大于好處,于是這個山林里,壓根就沒有化形的狼妖,大家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
反正它們族群內部這樣生活的很滿足。
林遠此時已經獲得了在圣山內部自由活動的權利。
畢竟那只鳥鐘愛睡覺,林遠要真想自己到處逛逛,她也不是非要賴在他懷里。大概是覺得林遠變得無趣了許多,她那些戲精的舉動便也不再朝林遠表現。
大概距離產生美放在哪個世界都合理。
林遠今天便沒有陪著那只鳥睡覺。
他感覺這種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很像是被圈養的一只豬,不過豬圈大點兒。他先跑去摘了一些果子,準備明天吃,又用玉簫挖了半天的坑,種了一些果核。
玉簫是玉溪給他的,想聽他吹那些擾人的曲子。
林遠壓根就不會使這東西,吹得像是烏鴉唱歌。玉溪便不再找他討曲子了,揮揮手讓他拿著這破玩意兒該干什么干什么。
林遠就開始嘗試用玉簫挖坑。
其實他是想挖個地道,直接從圣山里挖到外面去。
他試過,這圣山有結界,他根本就出不去,只能試試地下能不能出去。
不過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挖,這兩天都借口種樹到處刨坑,實則是在測試土質,看看什么地方的比較軟又不易被玉溪察覺,方便動手。
好容易選定了地方,又確認了晚上玉溪睡熟不易清醒,他今天晚上才決定正式動手。
先種兩個果核,萬一玉溪今天醒了,還有得辯解。林遠忙完了前期準備工作,便去了自己之前標記過的地方,哼哧哼哧地開始了自己的大業。
鐘楚楚催促著厲鬼找林遠,剛吃了個飽的厲鬼總算提起了些干活的興致,沒帶著鐘楚楚走冤枉路,更小心地避開了一些禁制。
畢竟能不驚動這里的大家伙才是最好的,厲鬼萬分清楚,自己和鐘楚楚加起來也打不過這里的妖怪。
林遠的坑已經刨了近一米深,人蹲在地上都快能看不到腦袋了。正在刨土,突然被拍了后背,嚇得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坑里。
抖了一下還沒抬起頭,便聽見一聲憋不住的輕笑。
“你膽子怎么這么小了,身上穿的這是什么?怎么,被擼來當新娘了?”這話說出來,鐘楚楚有點酸。
不過看著貨還在刨坑準備越獄,應該沒受什么災。
但是。
鐘楚楚手中多了一把匕首,直接懟在了林遠脖子邊。
“跟我說說,你穿著這身衣服,可是娶了誰?有沒有過——那個!”她眼尾微紅,臉色也有些漲紅。
看人刨坑是好笑,看見嫁衣是生氣。
特別生氣。
如果林遠敢說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不夸張的說,她會給林遠一刀。
林遠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慢慢站起來,笑得尷尬,“姑娘,你誰啊”。
“你之前找我,現在認不出我?林遠,你到底在搞什么。”鐘楚楚有些生氣,大概是被這些天總在腦子里逼逼叨叨的厲鬼沖昏了頭腦。
林遠本身就不該認識她恢復女裝的樣子,她卻已經被厲鬼洗腦到從古堡回來之后林遠就心知肚明了。
“鐘楚楚?”林遠愣了一下,看著那張和鐘天明萬分相似的臉,總算將她跟那個蒙著面紗的女子對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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