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從建康傳來的,只有一句話:“辛丑,丞相昱與大司馬溫會涂中,以溫世子熙為豫州刺史,假節。”
劉牢之把信箋給劉義之看了,說道:“朝廷到底是沒能頂住大司馬的壓力,同意了大司馬撤換豫州刺史袁真的奏陳。”
劉義之看了,也嘆道:“淮水以南的兵權,將要全部落入桓氏的手中了。撤換豫州刺史這樣的大事,大司馬都已經不上朝議了。如此跋扈,恐難見容于其他士族!”
劉牢之嘆道:“大司馬這是把陛下當做傀儡了。看來先前陛下繞過大司馬封賞我們,已經觸怒了大司馬。大司馬之所以隱忍不發,就是還在忌憚我們。他不敢同時對豫州和司州動手!”說到這里,他搖了搖頭,無奈地道,“天下兵權握于己手,大司馬便是想要改朝換代,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其他門閥士族,也不過只能通過舊部反抗而已。司馬氏的影響力太小,各門閥難以在軍事上形成合力,是對付不了大司馬的。現在的變數,就是豫州刺史袁真,到底肯不肯乖乖地下臺。如果袁真決定抗命,那些發對大司馬的門閥也趁勢搗亂,大司馬想要降服豫州,就要費些力氣了。甚至稍有不慎,就會給桓氏帶來巨大的損失。”
鄭豁皺眉道:“以一州之力,對抗全國兵力,哪里會有勝算。這袁貴誠,應該不會這么瘋狂才是!”
劉牢之笑道:“不然!袁貴誠一直以為自己是代人受過,心里委屈無比。他是行伍出身,雖然是高門士族,卻自有軍中將士的決絕,真要鬧個魚死網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說罷,劉牢之把袁貴誠和司馬氏的關系,以及這些日子掌握的豫州刺史府的動向詳細地說了說。
鄭豁聽了,暗暗吃驚:“劉氏兄弟獨自抗拒秦燕兩國,占據淮北之地尚且不滿足,竟然還要打豫州的主意。建康辛丑日做出決定,到現在也不過四天的工夫,恐怕連在壽春的袁貴誠都不知道消息,劉家兄弟遠在洛陽,竟然便得知了。看來這兄弟兩人所謀甚大啊!”
鄭豁為袁真不值,他對司馬氏殊無好感,這時候便道:“袁貴誠心系朝廷,為了司馬氏做得那些事雖然不光彩,到底是為了保住司馬氏的江山。朝廷屈從于桓溫的壓力,竟然不肯為袁真做主,真是令天下忠氏心寒。這司馬氏的江山,恐怕單靠委屈求全是保不住的。”
劉牢之點了點頭,笑道:“司馬昱就是這么沒有擔當。當初為了抗衡桓溫,司馬昱援引陳郡的名士殷浩,讓其領兵北伐,結果殷浩輕信敵將,北伐兵敗,鬧了個灰頭土臉。桓溫一紙奏章上去,把殷浩貶為庶人了。”
“看來這陳郡就出這些愚忠之臣呢!”鄭豁嘆道。
劉牢之瞥了劉義之一眼,笑道:“所以,我們要處處小心,不能被別人用恩義算計了!當初殷浩說‘上人者百尺樓上,儋梯將去’,算是徹底看明白司馬昱的嘴臉。”
劉義之也不知道是否聽進去了,只是嘆道:“這真是多事之秋啊!聽說燕國吳王慕容垂已經叛逃至秦國,受到秦主的熱烈歡迎。燕主自毀柱石尚且不知收斂,竟然毀諾,不向秦國移交河內郡的治權。秦主苻堅,一向心懷大志,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
弓皓聽劉義之提起慕容垂投靠秦國,受到秦主的歡迎,神色間一動,想起在秦國的時光,不由得嘆了口氣。黃勢見了,知道他心懷故國,剛要反唇相譏,卻被劉牢之瞪了一眼,再也不敢說話,在那里喝起了悶酒。
劉牢之進言道:“秦國若要向燕,走河洛乃是最便捷的。何況潼關在我們的手中,秦主堅肯定是坐立不安。所以,秦軍肯定會很快在潼關發起攻勢。眼下,我們需要在潼關加強防務才行!”
黃勢聽了,連忙道:“鷹揚將軍所言甚是。末將請命到潼關抗秦,以保司州百姓平安。”
劉義之擺了擺手,吩咐道:“不必如此。潼關險峻,又有沈勁和高義這些宿將在,秦軍短時間是不可能攻克潼關的。除非潼關守將告急求援,否則我們正常輪戍就可以了!”
黃勢也不過就是為了表忠心而已,哪里又是愿意沖到第一線去拼命的。這時候聽劉義之這么說,黃勢連忙應了下來。
劉牢之拱手道:“燕國遭逢大亂,必然難以南顧,滎陽、陳留有丁程和劉洪他們,也盡可以阻擋的住。豫州大變在即,我們不能袖手旁觀!”
劉牢之在壽春經營多年,就是為了等待豫州出現變局的時候施加影響。這個時候,他怎么可能不插手豫州事務呢!
劉義之點了點頭,說道:“不錯。豫州是我司州的后方,不能亂。道堅在壽春經營多年,對那里熟悉得很,壽春的事,就拜托道堅了。”
劉牢之連忙躬身領命。
黃勢見了,舒了一口氣。這劉牢之來洛陽時間不長,折騰出來的事卻不少,又是建城,又是開礦的。司州官府一分錢沒出,凈往里收錢了,就這樣,還有不少人家像逐臭之蠅一樣撲上來。黃家想要獨占鐵礦,劉牢之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些日子,劉牢之對黃勢的壓力太大了。如今他要去主持豫州的事,自己總算是可以輕松些了。
鄭豁聽劉義之把豫州的事務悉數交給劉牢之處理,甚是驚異。豫州的大部分地盤都在淮北,雖然這些年殘破了不少,那里還是有不少人口的。這些地盤雖說是劉牢之趁勢攻占的,畢竟也是要打著司州的名義,借助司州的力量。劉義之能對劉牢之這么放心,看來自己對劉牢之還要重新評估才行。
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大家匆匆地散了宴席。劉義之把劉牢之單獨留了下來,商量應對之策。雖然兩人已經就豫州的事商量過多次了,劉義之還是事無巨細的和劉牢之又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