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州學,弓皓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現在一心想的,是跟著劉牢之回到陳縣,把手上的兵馬盡快地訓練成型。因此任憑別人對州學的討論熱火朝天,弓皓都毫不在意,只管一門心思的喝酒。司州釀的這酒,確實夠醇厚,勁道也大。喝過這白酒之后,再喝那些米酒就會覺得寡淡無味,無法下咽。在關中的時候,他偶爾也能喝道這種酒,不用問,肯定也是司州流過去的。只是他始終沒想明白,這酒乃是消耗糧食之物,為什么司州會這么熱衷于釀酒。
“為了創匯!”劉牢之看弓皓沒人理,特意問了幾句,哪知道弓皓問出了這么一個問題。他解釋道:“劉家釀酒采用與別人家不一樣的工藝,所以制作出來的酒口味獨特,特別適合武人和北方寒冷地方的百姓驅寒。因此司州會派人把酒賣到秦國和燕國去,換回來糧食和銅鐵等司州急需的物資。”
弓皓皺眉道:“這豈不是‘以鄰為壑’?”
劉牢之笑道:“算不上吧。這是兩廂情愿的事,愛喝酒的人,不喝白酒也是要喝米酒的,司州只不過是賣得貴了些而已。”
黃勢在一旁聽了,卻插嘴道:“弓將軍太過悲天憫人了,這不過是買賣而已。司州地域狹小,尚有許多故地掌握在秦國和燕國的手中。若不重視商事,我們根本就沒有能力養活這么多的軍隊!釀酒雖然與百姓無益,但若能增加官府的收入,那也就說不得了。以鄰為壑?我們就是要借此打壓秦燕兩國,從而增強我們自己的實力。”
雖然兩人都是秦國的降將,但是黃勢自認為自己是與弓皓不同的,而且他和劉義之走得近,所以便不大把弓皓放在眼里。
這話雖然是實話,但是弓皓聽了卻很不入耳,他哼了一聲,沒有理會黃勢。
黃勢大怒,當場就要發作,不過瞥眼看到劉牢之笑吟吟地看著他的樣子,黃勢又忍了下來。他不陰不陽地道:“弓將軍入我司州之后,還要心系秦國嗎?”
弓皓還未作聲,劉牢之已經笑著打了個圓場,對兩人道:“這有什么好爭得,又不是殺人放火!弓將軍便是心戀故主,某也相信他做不出出賣司州利益的事情。輔國將軍麾下的將士們多有來自秦燕兩國的,我們從來都是一視同仁,絕對沒有貶低過誰!從今以后,你們不可以故國之事相互攻訐!”
劉義之也不想兩人起爭端。從劉牢之拉攏弓皓的過程來看,自己這個從弟那是相當看重他的,黃勢要是再糾纏下去,定然是要吃虧的。
“鷹揚將軍說的是,大家都在司州軍府做事,不可鬧意氣之爭!”劉義之道。
黃勢聽了,連忙點頭稱是,舉著酒樽來到弓皓面前,與弓皓敬酒。弓皓雖然不大瞧得上黃勢,卻也不會這個時候抿了劉家兄弟的面子,便于黃勢對飲了一樽酒。
鄭豁冷眼旁觀,看這些武將爭來斗去,也說不上來是喜是悲。現在無論是在秦國還是在燕國,武將的地位都要比承平的時候高很多,以致于宴會之上,能夠發生這許多粗俗的事。眼見得兩人都不想在宴會上鬧將下去,鄭豁松了口氣,把話題重新轉到文教上去。
“現在司州的治下,弘農郡和滎陽郡都沒有像河南郡這樣建立學校,教化百姓。而豫州在淮北的郡縣,現在實際上也納入了司州的治下。在對現有的人口重新規劃之后,我們會尋找合適的地方,設置多所學校,用來教授各地的孩童。”劉牢之補充道。
劉義之卻道:“豫州淮北郡縣的歸屬,朝廷尚未有明確的旨意。我們在那里直接設置學校,是不是有些不妥當?何況,我們哪來得這么多錢,建設這么多的學校?”
劉牢之笑道:“不然。我們可以以當地士紳的名義設置學校,讓這些學校成為民間的私塾!至于籌建學校,其實花不了多少錢。在民間尋一些舊房子改造一番,就可以先講學了,不用像洛陽各縣一樣,把學校建設的這么氣派!”
劉義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劉牢之這么重視文教。要知道從先秦時開始,統治者就避免底層的百姓識字。晉國即便是在永嘉之亂前,百姓的識字率也是很低的。劉牢之推出的學校模式雖然可以在短時間內教出大批學生來,但是其中的投入也著實不少。劉義之在洛陽興辦學校,這些年支出的錢財著實不少。這些費用都是要各縣自己籌備的,已經有很多的縣反映無力承擔學校運營的費用。
鄭豁也質疑道:“一下子開辦那么多的學校,只怕找不齊那么多的老師。”
劉牢之卻絲毫不擔心。劉家的子弟學校里面有不少畢業的優秀學子沒地方安排,這時候可以讓他們一邊教書一邊讀書,以等待合適的機會出仕。
聽了劉牢之的話,鄭豁沉默了。實在沒有想到,劉義之一個武將之子,居然會拿出這么多錢來培養自己的依附民識字。想一想從劉家走出來的年輕人,都具備了儒家基本的學識。縱然不能成為治國的棟梁,這么多人成為州郡的佐吏也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這個劉牢之到底是有什么志向,竟要需要這么多的門人?
鄭豁看過了劉牢之這些年謄印的儒家經典和學校教材,他絲毫不懷疑劉牢之能在短時間內在豫州把學校鋪展開來。只是如此一來,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的經學,很快就會被普通的百姓學會,那時候,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再也難以像現在一樣受到各路諸侯的青睞。鄭豁提議在司州興文教,實實在在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鄭豁正在這里自愿自艾,卻見外面闖進來一個信使,徑直來到了劉牢之的面前,呈上了一個竹筒。劉牢之看那竹筒的樣式,是個緊急而重要的消息,便當場打開來看。誰知道這一看,竟然讓劉牢之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