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豫州刺史府。
袁真司馬晞的親筆信,心里滿是苦意。司馬晞信中言辭懇切,說袁真為朝廷司牧一方,立下汗馬功勞,本不該苛待。惜朝廷受到大司馬的逼迫,為社稷安危計,不得不委屈忠臣。望袁真能體諒朝廷的苦衷,與朝廷和平交接豫州。朝廷不忘忠臣,日后必能重新啟用云云。
“娘的,不是為了保住司馬氏的江山,老子用得著昧著良心做這些事嗎?如今出事了,司馬家的人一個個的做起了縮頭烏龜,眼看著桓溫拿老子開刀!什么他娘的日后啟用,不過是像謝萬一樣給個虛職罷了,老子豈是那么沒骨氣的!”
袁真臉色陰沉得可怕,那信被他握在手里,都快要被攥出水來了。
臺下,袁瑾和他的幾個兄弟都圍在袁真的身邊,緊張地看著他。
自從被桓溫彈劾開始,袁真就派人把幾個兒子都叫了回來。一來一起商量個應對之策,二來也是集中手里的力量,免得被桓溫各個擊破。
“你們幾個怎么看?”袁真突然問道。
眾兄弟都眼望這袁瑾。袁瑾是袁真的長子,又是世子,平時一直幫著袁真處理政務的。袁真軍務繁忙,沒空管束這些孩子,反倒是作為兄長的袁瑾一直在照顧這些兄弟,所以袁瑾在袁家兄弟間的威望還是很高的。
“父親安心。我們料到朝廷會屈從于桓溫,所以早就有所準備。既然朝廷不仁,也就不能怪我們無義了!”袁瑾沉聲道。
袁雙之聽了,忙氣憤地道:“不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作為北伐的主將,桓溫不肯承擔戰敗的責任,反倒把罪責全部推給豫州將士,真是豈有此理!他的長子桓熙不過是個傻子,寸功未立,憑什么來做豫州刺史?他把這大晉的天下,當成了桓家的了嗎?”
袁真看了袁愛之和袁泓一眼,見他們面色凄憤,卻也都默不作聲,便問道:“你們兩個是怎么想的?”
兄弟兩人趕緊表態:“我們但憑父親和大哥決斷!”
袁真點了點頭,冷聲道:“好!只要你們兄弟同心,就沒有過不去的坎。我袁貴誠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不能任由桓溫欺辱,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袁瑾看著父親頭上斑駁的白發,鼻子不由得一酸。自從被桓溫彈劾以來,袁真就憂心不已,經常借酒消愁,半夜里從睡夢中驚醒。原先龍虎精神的一條壯漢,現在像是抽空了力氣一樣,身子已經開始佝僂起來了。就這么說了一會兒話,袁真的臉上竟然便起了潮紅,讓袁瑾在一旁看得暗暗心驚。
袁瑾扶住了父親,勸道:“父親且請安坐,下面的事,兒子跟兄弟們分說。若兒子有說得不對的地方,父親再指正不遲!”
袁真順勢坐了下來,說道:“好,就由你來給你兄弟們說說!”
袁瑾松開了父親,整理了一下思緒,這才慢慢說道:“豫州兵馬不算安豐郡的兵馬,大約是兩萬五千人。只是在此次陳留一戰中,我們損失了近一萬兵馬,現存一萬五千余。只不過,新蔡內史王俠和西陽太守胡彬所部三千五百余人,已經各自回到駐地。他們并沒有聽從軍府的命令,駐扎在壽春周圍。”
袁雙之道:“這么說來,豫州的兵馬,還剩下一萬一千五百人。”
袁瑾搖了搖頭:“直接掌握在我袁家手里的兵馬,只有六千余人,這還是把廬江、歷陽的三千兵馬撤回來之后的數量。其余的兵馬,分別在陳郡太守朱輔、梁國內史朱憲、汝南內史朱斌以及陳留太守袁披的手里。這些兵馬,現在也都是在壽春周圍的城里駐扎。”
眾人聽了,面上都沉重了起來。桓溫手里握著十數萬精銳兵力,豫州兵馬不過萬余,卻還要分別掌握在幾個人的手里,這場仗怎么看都是沒有勝算的。
袁真插嘴道:“陳郡太守朱輔駐陸城,他是為父的舊將,對為父一向忠謹,當不會心生二心。你袁叔叔是咱們袁家人,自然也會支持我們,剩下的就只剩下朱家兄弟了。”
袁瑾道:“按說朱家兄弟追隨父親的時間已經不短,淮北兵敗之后,也是父親力保,他們才沒有被撤職查辦,他們兄弟二人,應當不致背叛我們才是!”
袁愛之皺眉道:“大兄此言詫異!我們抗旨與大司馬作對,不僅是性命攸關的事,一旦事敗,還會牽連到家里人,這個時候怎么能對手下人掉以輕心?”
袁真也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們不能冒險。這些日子,朱家兄弟雖然對我唯唯諾諾,但是卻始終不曾表態支持我們。因此,我們應該找一個機會,讓他們做出選擇。若他們執意不從,我們就只能下手兼并他們了!”
袁瑾聽父親也這么說,只得點頭應下,只是對袁愛之不免心里有些想法。
袁雙之突然道:“父親、大兄,這劉建、高衡和何容盤踞在安豐郡,王俠屯駐在陽泉。這些人手里握著近萬兵馬,離壽春又近,實在是我們最大的威脅!”
袁愛之陰惻惻地道:“還有劉氏莊園。劉氏莊園里囤積了大量的糧食,還有數萬人口,只要武裝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不如我們趁勢攻之。只要我們能及早拿下劉氏莊園,我們就能迅速地籌集到大量的糧草。”
袁真聽了,也不禁暗暗點頭。這些人離自己太近,如若跟自己作對,那可真是大勢去矣!只是以豫州兵馬的實力,想要輕松拿下劉氏莊園是不可能。一旦進攻受阻,劉建一定火速救援,甚至淮北的劉家兄弟都有了攻打自己的借口。
袁瑾見袁真不說話,便搖頭道:“不妥。現在出使司州的吳功曹還沒有回來,我們豈能輕易和劉家撕破臉?若再引來淮北的數千騎兵,我們這些人,根本就抵擋不住!”
袁愛之笑了,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能強攻,那便智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