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地牢。
唐果站起身,臉上滿是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抑制不住的狂喜,他看著身形委頓、嘴唇青紫的長孫留,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黃覺楊屈指一彈,唐果身形一個趔趄,藏在袖子里的銀針立時掉落,他轉頭怒視黃覺楊:“怎地如此婦人之仁?此子差點壞你我大計,如若不趁他中毒之際斬草除根,等到驚動蜀山掌門,悔之不及!”
黃覺楊看著神智渙散的長孫留,咦了一聲,擰起眉頭:“你用的什么毒?尋常毒藥可傷不得藏真高手!”
唐果本不想回答,可是看著黃覺楊身后錚錚作響的長劍,極不情愿的說道:“失魂散。無色無味,可令人神志不清,筋骨疲軟,氣血凝滯,若十二時辰之內沒有解藥,則會令中毒者睡死過去,再無生機。”
黃覺楊搖了搖頭,朝著唐果伸出手,唐果嘆了口氣,運氣將一顆火紅藥丸彈入長孫留口中,附身抓住唐歡的衣領,轉身朝外走去。
“既然如此,以我就此別過,老夫便下山去了,蜀山弟子果然不俗,手段、城府都是上上之選,老夫佩服。”
黃覺楊確認長孫留和關勝無礙之后,緊跟著唐果離去,嘴里還在安撫著唐果:“唐先生不必如此大動肝火,長孫留確實殺不得,否則我便沒了討價還價的本錢,長孫留若真的出事,以蜀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門風,掘地三尺也會找出幕后真兇,到時候,你我二人便如同那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
唐果此時也冷靜下來,心知黃覺楊言之有理,可還是不愿低頭,兀自嘴硬:“喪家之犬?老夫當了半輩子喪家之犬,早就習慣了!”
黃覺楊瞇起眼睛:“若是被蜀山這等宗門盯上,你還會這般輕松嗎?剛才暗算長孫留得手,只是他一時不察,僥幸而已,等到下次,你絕不再有用毒的機會了。”
“至于金夢珍,我既然答應你了,自然會助你得手,且容我徐徐圖之。”
幾人越走越遠,漸漸隱入了后山的群峰中。
深夜。
長孫留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漢陽殿,他艱難的轉動腦袋,環顧四周,滿滿的站了一屋子人,最前面的,正是滿臉關切的司徒雄越,他有些茫然的掙扎起身,虛弱的說道:“大師兄!”
司徒雄越看著面無血色的長孫留,心中一痛,握住他的手,仔細查探一番,松了口氣,扶著他重新躺下,輕聲說道:“師弟,你身上余毒未消,不能亂動,只宜靜養。”
長孫留捂住額頭,含混不清的說道:“師兄,我怎么了?”
司徒雄越心頭一沉,盯著長孫留問道:“師弟你什么都不記得了嗎?”
長孫留閉起眼睛,竭力回憶:“我只記得有人登山問劍,取走了春王、暮商二劍,山上又有人暗中潛藏,圖謀不軌,我好像還發現了此人蹤跡,只是后來…”
司徒雄越長出一口氣,心道還好,只是短暫的失憶,他拍了拍長孫留的手背,溫言道:“師弟且安心休息,一切等你痊愈再說。”
等到長孫留睡著,司徒雄越斂去笑容,起身看著滿屋子的人,沉聲道:“既然長孫師弟無礙,大家就此散去,最近山上不太安穩,賊人下落不明,望諸位行事小心,不可妄動!”
眾人彼此交換一下眼神,口中允諾,紛紛魚貫而出,很快大廳里就不剩幾個人,司徒雄越突然開口:“兩位殿主稍等,我還有要事相商,請隨我至偏殿。”
三人轉入偏殿坐定,自有弟子侍奉茶水,待弟子退去,司徒雄越思忖片刻,凝聲道:“劉師妹,陳師弟,如今看來,確實有人趁那唐朝問劍之際渾水摸魚,暗中潛入宗門,意圖不軌。前日才失春王、暮商兩劍,今日長孫師弟又遭不測,黃師弟生死不明,蜀山內外交困,師弟師妹有何良策?”
陳硯南只顧喝茶,一言不發,對司徒雄越的話置若罔聞。劉絮裳心里嘆息一聲,蹙眉道:“如此困境,非掌門出山坐鎮不可,稍有不慎,便是宗門蒙難,弟子離心的大劫,僅憑你我三人,恐怕力有不逮!”
司徒雄越點頭:“劉師妹所言甚是,事關重大,稍后你二人隨我一起去面見掌門。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些許微末之事,需要師弟師妹商議。”猶豫許久,連陳硯南都放下茶杯,抬起頭來,司徒雄越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低聲道:“夢珍的來歷,相必你們是清楚的,她出自萬花樓,改邪歸正后隨我上了蜀山,只是她的師尊一直陰魂不散,幸得師父出手逼退,方才保全。前幾日,關勝被一神秘黑衣人以夢真性命要挾,命他挑起洛兒與那唐朝爭斗,甚至要取洛兒性命,栽贓嫁禍!”
劉絮裳一驚,旋即一怒,氣勢陡然一變,身旁佩劍自行出鞘,帶起一抹霞光,整個偏殿似乎都清冷了幾分,只是片刻之后,劉絮裳便收斂氣勢,長劍也重新入鞘。她壓制住奔騰不止的磅礴劍意,開口道:“那黑衣人可是那萬花樓主?賊子居然敢如此下作,真當我蜀山劍殺不得人嗎?”
司徒雄越有些驚詫于劉絮裳的渾然劍氣,想不到師妹的劍術長進如此之快,看來用不了多久,蜀山即將迎來第四位藏真高手了。
而一旁的陳硯南卻心中大恨,如此看來,在蜀山五大殿主中,自己實打實的排在了末尾,長孫留、司徒雄越倒也罷了,劉絮裳一介女流,居然也壓自己一頭,實在是可惡!
突然,陳硯南眼角余光發現司徒雄越有意無意望向自己,立即收斂心神,關切道:“既然如此,那師兄可曾安頓好嫂夫人?”
司徒雄越面色平靜道:“夢真如今在后山搜尋黃師弟的下落。”
劉絮裳立即起身,握住劍柄,滿臉不悅:“師兄糊涂,那賊子如今在暗中伺機而動,你怎能讓嫂夫人在后山冒險?嫂夫人幾時進的后山,我這就去援護!”
陳硯南也站起來,痛心疾首道:“師兄啊,師妹說的是啊,你真是太糊涂了,如此危局,你怎可讓嫂夫人只身犯險?若有個閃失,你…唉!”
司徒雄越擺擺手,看起來絲毫不急,反倒有些鎮定自若:“無妨,我已經安排妥當,師妹你不必擔心。”
見劉絮裳眉頭皺的愈發厲害,司徒雄越正色道:“我以身家性命起誓,定讓夢珍安然無恙,如若不如,教我死無葬身之地!”
劉絮裳一驚:“師兄不必如此,只是事關重大,可有萬全之策?”
陳硯南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什么。司徒雄越沒有回答,話鋒一轉道:“此時稍后再議,長孫師弟身中奇毒,需盡快解決,不然遷延日久,后患無窮。”說著他轉向陳硯南道:“陳師弟,我思來想去,為今之計,恐怕只有請你下山奔波一番了。”
陳硯南瞳孔一縮,右手不自覺的握住了身畔劍柄,神色如常道:“還請師兄言明。”
司徒雄越盯著陳硯南,過了半晌,方才說道:“勞煩師弟下山,請唐門高手,來為長孫師弟解毒。”
聞聽此言,陳、劉二人皆是一驚,陳硯南面沉如水,盯著司徒雄越:“師兄的意思是唐門出手對長孫師兄下毒,有何根據?”不等司徒雄越回答,他又追問道:“他們既然敢對長孫師兄下毒,就是和我蜀山撕破臉了臉面,既是如此,師兄為何還要讓我去唐門求援?我此時前往,恐怕兇多吉少!”
見司徒雄越低頭不語,陳硯南越發篤定此舉包藏禍心,司徒雄越未必沒有借唐門之手,除掉自己的念頭,想到這里,陳硯南冷笑一聲:“司徒殿主莫非不顧同門之誼,想要借刀殺人?”
此話一出,劉絮裳立即截口斥道:“陳殿主慎言!”
司徒雄越雙手負于身后,寬大袍袖無風自動,一股莫名的威勢逐漸展露,他眉眼低垂,眼神晦暗不明:“陳師弟,莫要說些氣話,壞了你我師兄弟情誼!”
陳硯南以為他道破了司徒雄越心中陰暗勾當,令對方心虛,不由得氣勢大漲,正要乘勝追擊,一道剛猛精純的劍氣當頭壓下,陳硯南猝不及防,只覺周身氣機晦澀凝滯,竅穴運轉不靈,只是一個呼吸,便頭昏腦漲,面色青紫,身形搖搖欲墜,卻說不出一句話。
劉絮裳長嘆一聲,起身行禮道:“陳師兄只是一時情急,才會言語不敬,念在同門之誼,還請大師兄收了神通吧!”
司徒雄越聞言,冷哼一聲,一揮衣袖,散去劍氣,陳硯南立時跌坐在地,顧不得擦拭嘴角血絲,開始運功調息,半晌方才恢復,他緩緩起身,低頭行禮道:“硯南多有冒犯,還請大師兄見諒。”說話中氣不足,顯然被司徒雄越含怒一擊,吃了不小苦頭。
司徒雄越恢復之前鎮定自若的模樣,淡淡道:“陳師弟,劉師妹,你們想岔了,我并非確信下毒之人定是唐門高手,只是眼下解毒要緊,而論起毒理,還有誰比唐門更精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