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絮裳凌空而立,一襲白衣,俏臉含霜,身畔是佩劍落霞,正圍繞著她盤旋飛舞,歡欣雀躍。對面的黃、唐二人,只覺得劍氣森森,寒意撲面。
黃覺楊悄悄運轉氣機抵擋眼前無孔不入的鋒銳劍意,穩住心神,沉聲道:“劉師妹稍安勿躁,其中原委,待我與你慢慢道來!”
劉絮裳瞇起鳳眼,冷叱一聲道:“里通外敵,殘害同門,縱使你巧舌如簧,也免不了這彌天大罪!有什么話,留著給掌門師叔和刑堂長老說吧!”說罷右手掐起劍訣,心中默念:“星河急涌!”原來這劉絮裳使得乃是素華殿的飛星劍典,劍勢輕靈飛揚,又變化多端,端的是神鬼莫測!
劉絮裳劍勢一起,立時從天幕極高處落下無數細微劍光,連綿不絕,果真如迢迢星河落入人間,裹挾著沁入骨髓的寒意,撞向黃覺楊、唐果二人!
劍勢未至,腳下盤根錯節、巍然聳峙的大樹已然承受不住,被洶涌而至的凌厲劍氣化為齏粉。黃覺楊正面暴露在劍氣星河之下,避無可避,只能硬拼,只見他怒喝一聲,須發皆張,再也不復往日清矍沉穩的神采,全身氣機暴漲,手中三尺青鋒瞬息之間被絲絲縷縷的青氣包裹,眨眼之間粗壯如樹木枝干,竟然覆蓋了長劍本身,自下而上,如一條青龍沖天而起,撞入漫天星河之中!
一時間劍落如雨,以戰場為圓心,方圓數十丈的山地出現了無數縱橫溝壑,泥土樹木花草皆被掀飛,遮天蔽日,夾雜著無數劍氣四射!伴隨著無數金鐵交擊響起,鏗鏘作響,原本萎靡不振的唐歡臟腑震動,幾乎吐血,又被無形劍氣裹挾,渾身上下皮開肉綻,如同血人一般!
占據主動的劉絮裳得理不饒人,伸手一招,霞落劍心有靈犀般飛入手中,一劍刺黃覺楊胸口。黃覺楊一退再退,長劍飛舞,瞬息之間與霞落劍鋒相擊不下百次,霞落劍始終無法突入黃覺楊胸前三尺之內!
兩人修為境界相仿,劍術劍招同出一脈,故而纏斗許久,不分勝負!見二人激戰正酣,唐果詭秘一笑,落在地面,伸手抓住重傷的唐歡衣領,就要遁走,突然之間咦了一聲:“古怪,你小子怎地如此孱弱無力?”
話音未落,唐果下意識的腦袋一偏,一縷幽光貼著他的臉頰,悄無聲息的飛過,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槽,他心里一沉,顧不得唐歡的死活,直起身子,只覺此刻天地仿佛被禁錮了一般,一股無形的威壓籠罩下來!
唐果暗道一聲該死,躲不過去,只能硬接,他硬著頭皮道:“可是蜀山掌門當面?老夫唐果,此番不請自來,實屬無奈,還請劍下留情,網開一面!”
一聲刺耳的冷笑聲突兀響起,唐果一驚,掠出數十步,方才轉身,只見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人站在唐歡身側,正目光炯炯的望著他。
唐果暗道不妙,來人正是總攬蜀山事務的漢陽殿主司徒雄越,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唐果下意識的撫摸著早已干枯的眼眶,獰笑一聲,嘖嘖道:“這不是我的徒女婿嗎?我那乖徒兒可好?”
司徒雄越眼中閃過一絲殺機,不過轉瞬即逝,他不愿與唐果廢話,趁著對方被長孫留重傷未愈,屈指連彈,唐果來不及躲閃,身上各大竅穴炸出一團血霧,頓時身形委頓,癱軟在地。
司徒雄越雙手各提一人,腳尖一點,朝著激戰的黃覺楊、劉絮裳二人飛去!
此時的黃覺楊經過連番苦戰,已經落入下風,被處處壓制。劉絮裳低調多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劍術幾近通玄,今日放手一站,氣勢驚人!
只見她隨手一劍,便帶起無數凌厲劍氣,如百丈天河,聲勢浩大,幾乎割裂天地,重重砸向黃覺楊。黃覺楊唯有以劍氣對劍氣,扶搖劍氣同樣氣勢磅礴,但每次只能斬斷大半,仍有些許劍氣阻攔不及,落在他身上,虧得習劍之人體魄堅韌不輸武夫,否則換成唐果之類不擅近身廝殺之人,只消一下,便會筋斷骨折,經脈俱廢!
饒是如此,黃覺楊已是強弩之末,發須蓬亂,面如金紙,嘴角血絲愈發濃郁,他有心向劉絮裳和盤托出,無奈對方全然不理,只顧出劍!
司徒雄越趕到此處,見到劉絮裳氣勢如虹,而黃覺楊節節敗退,不由得心中一寬,心道大局已定,便開口道:“劉師妹,還請劍下留人,待問話之后,將他交由掌門師叔發落!”
劉絮裳聞言,立時停手,漫天劍氣立刻消弭于無形,她身形擰轉,落在司徒雄越身側,閉上雙眼,開始用功調息,細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似乎剛才一戰,她并沒有看上去那般輕松。
司徒雄越看著幾乎面目全非的山坡,微微側目,師妹劍氣如此凌厲,看來蜀山又要多一位劍道宗師了!
黃覺楊落在遠處,落地時一個趔趄,有些立足不穩,以劍拄地,看到神情冷漠的司徒雄越,以及腳下生死不知的唐果和唐歡,暗道不妙,神情一肅,顧不得運功抵御體內肆虐的飛星劍氣,沉聲道:“司徒雄越,你敢殺我?”
司徒雄越神情木然:“你是殿主,我自然無權懲處,只能把你交給掌門。”
黃覺楊周身刺痛難忍,張口吐出一灘血水,更顯得狼狽不堪,嗤笑一聲:“道貌岸然,說的便是你這種小人!欺上瞞下,只手遮天,視掌門為牽線木偶,如今卻張口掌門,閉口掌門,真是可笑至極!”
司徒雄越表情毫無變化,一板一眼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誰是此次動亂的罪魁禍首,已經一目了然,你莫要再自欺欺人,顛倒黑白!”
黃覺楊怒極而笑,不想又牽扯到強勢,身形搖搖欲墜,不由的心中惱怒,那人為何遲遲不肯現身?
漢陽殿木樓外。
顧清微眼神冰冷,注視著眼前的黑衣人。一眾蜀山弟子手持長劍,在四周成合圍之勢,氣勢洶洶,群情激憤。被圍在中間的黑衣人絲毫不見慌亂,甚至略帶戲謔的打量著眾人,眼神輕佻。
不是蜀山弟子愿意忍辱負重,委實是投鼠忌器。
因為漢陽殿主夫人金夢珍此刻便在黑衣人的刀鋒之下。
黑衣人環顧四周,得意洋洋道:“怎地?蜀山劍莫非只是稚子玩物,用來嚇唬人的嗎”
聞聽此言,有脾氣不好的弟子怒斥一聲,就要上前出劍,卻被臉色難看的顧清微一揮衣袖,便連人帶劍飛了出去,那弟子兀自不服,卻聽顧清微冷聲道:“師母萬金之軀,豈能犯險?”
又有弟子不甘道:“那便眼睜睜看著賊子安然下山去?那我蜀山劍宗還有何面目立足于江湖?”此刻金夢珍周身大穴被制,不得動彈,臉色慘白,眼神惶恐的看著顧清微,顧清微也左右為難,臉色陰晴不定,良久之后,叮囑道:“我這就去稟報司徒師伯,爾等務必謹慎,莫要傷了師母一根汗毛!”眾弟子齊聲允諾,顧清微狠狠地瞪了一眼有恃無恐的黑衣人,轉身掠出了大殿!
后山。
黃覺楊此時已經跌坐在地,全身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臉上也多了幾道血槽。司徒雄越和劉絮裳依舊站在原地,只是司徒雄越右手捏著一道劍訣,有幽綠、雪白兩抹劍光,手指長短、發絲粗細,在身前飛舞,散發著森冷寒意!
司徒雄越臉上掠過一絲寒意,冷冰冰道:“師弟莫要自悟,要再負隅頑抗,可蔽別怪做師兄的不念舊情了!”
黃覺楊臉上露出慘淡笑意,氣若游絲道:“事到如今,還說這些作甚!都說你司徒雄越馭劍之術蜀山第一,今日一見,果然了得!只是師父生前從未顯露飛劍之術,你是從何處習得?”
司徒雄越淡淡道:“微末伎倆,何足掛齒?至于我如何習得,就不勞師弟關心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劉絮裳突然皺眉道:“你從開始便有意拖延時間,你是砸等什么人嗎?”
司徒雄越渾身一震,懊悔不已,自己占據上風之后,有些得意忘形了。正欲再度出劍,快刀斬亂麻,突然神情一變,抬頭向遠處望去!
一個身影自遠處飛來,身形飄逸,口稱“師伯”,司徒雄越定睛一看,瞳孔一縮,忍不住急聲喝道:“顧師侄!你不在漢陽殿護你師娘周全,來此地作甚?!”
顧清微落地后顧不得渾身浴血的黃覺楊,雙膝跪地,凄然道:“弟子罪該萬死,援護不周,師娘落入賊人之手,還請師伯降罪!”
司徒雄越聞聽此言,不由得急怒攻心,一個身形不穩,差點跌倒,連身前的兩柄飛劍也有了不穩跡象,幸得劉絮裳在一旁扶住,勸慰道:“師兄暫且安心,你我速速回轉,定能救出嫂夫人!”
司徒雄越雙目通紅,盯著顧清微,聲音嘶啞道:“我且問你,你師娘如今在何處?”
顧清微以額觸地,回答道:“在漢陽殿木樓外!”
司徒雄越怒喝一聲“廢物!”便拔地而起,如離弦之箭般沖向漢陽殿方向!
目睹一切的黃覺楊終于放下心來,放聲大笑,只是一不小心帶動了傷勢,立刻吐出一口淤血!
劉絮裳冷冷道:“你居然還有同伙,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黃覺楊面露得色,正要賣弄,劉絮裳身形一閃,便捏住了他的咽喉,黃覺楊以為劉絮裳忍無可忍,要取自己性命,不由得大急,不曾想劉絮裳對著顧清微丟下一句“將這兩個賊子帶回漢陽殿,聽候發落”,便提著黃覺楊緊跟司徒雄越而去!
徐徐起身的顧清微看著昏迷不醒的唐果、唐歡二人,眼神晦暗,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