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二個孩子的生產遠沒有第一個順利,因為胎位不正。產婆見到先出來的是腳,就不停的對納蘭錦繡說:“郡主,還差一點,您再用點力氣。”
納蘭錦繡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但她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松氣。她握住紀泓燁的手指,緊緊的咬住下唇,用盡自己最后一絲力氣。
產婆知道立著出生的總會有些困難,但她們都是經驗豐富的,所以這時候也沒有多慌亂。只是一直讓納蘭錦繡放松,讓她用力。
納蘭錦繡本來就是個大夫,隱約也明白了什么。她側頭問紀泓燁:“三哥,這孩子是不是體位不正。”
紀泓燁看了產婆一眼,產婆只覺得這男子的眼神分外鋒利,讓本來想說謊的她,一下子就說出了實話:“是腳先出來的。”
納蘭錦繡放了心,小聲說:“不是手先出來的就好,雖然會困難一些,但是不會有什么危險。”
她這話主要是對紀泓燁說的。她能夠看出三哥在努力壓抑,她想,他現在一定比她更痛苦。
她心里也有最在乎的人,比如紀博衍,比如三哥。她想如果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苦,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時候,她應該也會痛苦的。
紀泓燁用帕子給她擦汗,讓自己看起來盡量平和:“阿錦,你聽沒聽到剛剛那個臭小子哭?”
先出生的那個孩子,似乎不太習慣外面的環境,此時哭得很大聲,比之前的小貓叫洪亮了很多。
納蘭錦繡已經被折騰的沒什么力氣,聽力也差了很多,她隱約能聽到孩子哭,但是聲音不大。
可就是這么孱弱的小聲音,傳到她的耳朵里,也可以讓她無端生出很多力氣。她依然是緊握著紀泓燁的手,按照產婆的話,有技巧的用力。
她的疼痛到達了極致,忍不住低聲喊了一聲。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啼哭,第二個孩子終于也出生了。
“還是個小少爺!”產婆的聲音又大又驚喜,既是因為難生的體位孩子平安出生,也是因為順利接產了雙生子。
這可是鎮北王府郡主生的孩子,一胎生兩個,母子平安。單單是這一點,就足以造就她們到達接產生涯中的頂峰。
等到這個消息傳遍赤陽城,她們就不愁自己接不到活了。而且這一次,王爺肯定會很高興,一定會重賞于她們。
接一次生,名利雙收,這些產婆們當然高興。她們不停的說著吉祥話,抱著孩子給納蘭錦繡看,滿屋子的歡喜。
納蘭錦繡已經倦極,她的眼皮很重,仿佛下一刻就能睡過去。但她心里也惦記自己的孩子,想要好好看上一眼。
“三哥,他們兩個多重啊。”
納蘭錦繡的聲音特別小,聽起來像是蚊吶,但是紀泓燁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所以這句話還是聽得很清楚。
他回頭看下產婆,產婆們歡歡喜喜的說:“別看是雙生子,但是第一個有四斤重,第二個也有三斤多,哭聲洪亮,健康得很呢。”
紀泓燁怕納蘭錦繡聽不清楚產婆的話,就在她耳邊又重復了一遍。納蘭錦繡笑了,還順帶勾了勾他的手指頭,小聲說道:“我厲不厲害?”
紀泓燁看著她汗濕的臉頰,有一瞬間眼眶酸澀,但很快這種感覺就被他壓下去了。他低頭在她唇上啄了啄,笑著說:“厲害。”
納蘭錦繡能夠看出他的歡喜,她覺得剛剛的痛苦都值得了。他又給三哥生了兩個兒子,如今他們有三個孩子了。
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低聲說道:“三哥,你看好孩子,我有點困,想睡一會兒。”
紀泓燁拉著她的手貼在臉頰上,柔和地說:“好,你睡吧!”
見納蘭錦繡閉上了雙眼,紀泓燁讓產婆把孩子抱下去。摘星樓中的側廂早就收拾了出來,就是準備給孩子用的。
納蘭錦繡早就知道自己懷的是雙生子,所以請了四位乳母。徐錦策當初還覺得不可思議,笑著問她:“要這么多乳母,你這是要生個哪吒出來嗎?”
納蘭錦繡沒有過多解釋,她覺得,她懷了雙生子這件事情,可以給他們一個驚喜。而且都知道雙生子難生,她怕她說了,他們會平白擔心。
如今乳母們都派上用場了,雖說剛出生的孩子還不需要喂奶,但是,乳母們帶孩子有經驗,兩個小家伙很快就被哄睡了。
侍女們都知道郡主生性好潔,想要伺候納蘭錦繡換衣服。紀泓燁卻不想她們吵了納蘭錦繡休息,他淡聲道:“醒來再換,你們先下去吧。”
侍女們覺得這位年輕的首輔,看起來很是嚴肅,她們不敢違逆他的話,都聽話的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紀泓燁和納蘭錦繡,他看著睡著的人,心里平靜安寧。從金陵來的這一路上,他就片刻沒有停下來過。總想著自己應該快一點,不然若是錯過她生產,他大概會悔恨很久。
沒想到一來就趕上她生產,他們到現在都沒好好的說上一句話。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眉,看著她安靜的面頰,低頭在她額頭上啄了一下。
納蘭錦繡睡得很熟,一點知覺都沒有。紀泓燁見她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知曉她這是倦極了,便有些心疼。
他覺得以后他們不會再有孩子了,這份苦他不想讓她再嘗一次。他自己趕了那么久的路,也有些疲倦,他現在應該去沐浴,洗去這一身的風塵。
這時門外的葉丙輕輕敲了一下門,紀泓燁起身推門出去,見安時也站在門口。
安時先是給紀泓燁行了個禮,然后說道:“紀首輔,王爺帶著小少爺從馬場回來了。”
紀泓燁點頭:“你先回去回話,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安時又行了個禮,然后才離開。
紀泓燁對摘星樓也算熟悉,他讓人送了熱水去浴房,自己動手沐浴更衣。他素來不喜歡別人伺候,在府里也只有納蘭錦繡心血來潮,才會伺候他沐浴。
平時都是他自己處理這些瑣事,所以做起來得心應手,很快就收拾妥當。他穿了件自己貫穿的青色衣袍,因為本就生得白皙,所以看起來格外有一股儒雅的味道。
紀泓燁去見徐錦策,吩咐了侍女守好納蘭錦繡,但是還是不放心,就又讓葉丙留下。葉丙武功高,耳朵也靈敏,他在門外也能聽到里面響動,甚至是屋里人的呼吸。
徐錦策和紀博衍是從馬場被人叫回來的,紀博衍今日有些玩瘋了,衣衫頭發都很凌亂。他聽說父親來了,也是趕緊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
“好久不見。”徐錦策對紀泓燁道。
紀泓燁對他行了個禮:“見過兄長。”
徐錦策大笑了兩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咱們以前是表兄弟,現在你又是我的妹婿,親上加親不用那么見外。
再者說了,你現在是內閣首輔,能讓你行禮的人,整個大寧也沒有幾個,愚兄實在是受不起。”
紀泓燁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他面色柔和,說道:“這段時間多虧了兄長,替我照顧內子和既明,這個禮兄長當然受得起。”
徐錦策沒再說什么,只是招呼紀泓燁入座。兩人大致聊了一下朝中形勢,又分析了南楚和北燕。
兩人平時都是話不多的,談這么重要的事情也是言簡意賅,很快就把話說完了。空氣陷入沉默,兩人相視而笑。
“笙兒話少,你的話也這么少,真不曉得你們夫妻平時怎么溝通。”
紀泓燁想,他的這位大舅兄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阿錦平時看起來有些冷清,但其實是個話多的,只不過只是在相熟的人面前那般。
“父親。”紀博衍走到門口看到紀泓燁,步伐明顯急迫了。等走到屋內之后,又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就恭敬的行了個禮:“孩兒拜見父親。”
紀泓燁伸手示意他起來,見他長高了不少,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長壯實了。”
紀博衍眼巴巴的看著父親。雖然父親平時對他很嚴厲,但是分開這么久,他真的是想他了。
“怎么沒給舅舅行禮?”紀泓燁也是才意識過來,紀博衍進門的時候竟然沒給徐錦策行禮。
紀博衍剛要動作,就被徐錦策制止了。他笑得很是爽朗:“咱們府上沒有這么多規矩,我從來不讓既明給我行禮。”
這要是換作在金陵,紀泓燁指定要說禮不可廢。但這里是鎮北王府,入鄉隨俗,他也不想搞得太過生疏。
“他今天在馬場玩瘋了,聽說你來了,這不才去換了衣裳。”徐錦策毫不猶豫的把紀博衍賣了。
紀博衍聽了徐錦策這話,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他在北疆確實是釋放天性了,平時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他一直記得父親的教誨,讀書一定要勤勉,切不可偷懶,所以不管怎么玩,每日都會溫書,功課也算是沒落下。
紀泓燁見紀博衍聽了徐錦策的話只是笑,看向他的眼神也是亮晶晶的,并不像小時候那般小心翼翼。心里自然也是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