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慶松在送禮的時候倒是下足了工夫,反正他認為這些都是會回來的,所以便刻意往闊綽里去。
且為了湊齊這些禮物,最終還是動用了王氏的錢。王氏因了這件事兒,倒是不埋怨自己的兒子,反倒是將林嫣然在心里又罵了個狗血淋頭。
在準備好禮物之后,施慶松便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去林府了。
只是,施慶松沒想到,自己擺出了這么大的誠意,最終還是沒有見到林嫣然。
他來的倒是巧了,正趕上林洲要出門。
得知施慶松前來的目的之后,林洲冷笑一聲,將他手中的禮物呼啦啦的扔了一地,抬手便將施慶松像是扔小雞兒一樣的,給扔了出去。
“啊——”
施慶松到底年紀大了,被林洲這么毫不留情的一摔,頓時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疼的皺眉苦臉的,再不見那儒雅風范。
“你,你不可理喻!本侯今日前來是接夫人的,你別以為自己是個大舅子,就能在這兒擺款兒了!”
在施慶松的眼里,就算是自己被罷官免職了,可那也是朝中正經的沐陽候。他林洲算個什么東西,竟然敢打自己?!
然而林洲不但打了,且還打的很理所當然。
且對于他的話,只干脆利落的說了一個字:“滾。”
他說完這話,連個眼神都懶得個施慶松,只是吩咐左右道:“再看到這個人前來,直接打出去,別臟了我林府的門口。”
門房這些人都是跟著林洲的老人兒,且這么些年對于姑奶奶過的日子都是看在眼里的。此時聽得林洲吩咐,頓時一個比一個的激動,應道:“小的們知道了!”
眼見得這些門房餓狼一樣充著施慶松撲過來要揍他,施慶松嚇得頓時一溜煙的爬了起來,再不敢耽誤的回府去了。
身后那些門房見他這么慫,登時便哈哈笑了起來。那奚落之聲遠遠地還能聽見。
因著這事兒是上午發生的,府上有不少人出去采買,看到這一幕之后,便回去跟主子們匯報去了。
說起來也巧了,尋常時候施妙魚都在中草堂里待著,今日卻有一味草藥的藥性有些理解不大通透,便來找林思雨了。
是以正巧聽到了這件事兒。
林嫣然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卻礙于女兒在場,到底沒有說出什么不好的話。
反而是林思雨直接便罵了出來:“呸,不要臉的東西,當別人都是傻的么?要我說,大哥打的還是輕的,這種人就應該打的他爬不起來才好呢。”
她說完這話,才反應過來施妙魚還在場,頓時便改了口,拍了下自己的嘴道:“瞧我,妙魚,你可別往心里去。那樣的東西,不值當的你生氣呢。”
到底是她的爹,自己這樣說,倒是讓妙魚沒有面子了。
施妙魚卻并未往心里去,臉上帶著輕慢的笑意道:“姨母說的不錯呢,打的是輕了,就該直接一棍子打死,才能以絕后患。”
她這話說的時候還帶著笑意,可林嫣然姐妹卻突然覺得有些寒意。
林思雨更是有些狐疑,這丫頭的戾氣…似乎有些重啊。
只是她還笑著呢,會不會是開玩笑?
施妙魚說完這話便低下了頭,也掩藏起眼眸深處冰霜般的寒意。
今日這一出,明面上看來是施慶松吃虧了,可這世道啊,總是對女人不公平。怕是街上那些過往的行人,回頭要傳林府的閑話的。
畢竟,男人當權的年代,總是對男人特別寬容。
寵妾滅妻?都上門道歉了,妻子還不原諒,這也太不懂事兒了吧。
想要和離?瘋了吧,若我是這家的主人,就該一根繩子勒死這種不要臉的女人!
哪怕是男人死了,都得將女人送到家廟中去,這一輩子都不能見人,好掙回來一座貞節牌坊。
施妙魚笑的無聲,眼中卻是凝聚著濃烈的狠意。這一刻,她突然起了一種沖動,毒死施慶松算了!
可很快,她的想法就消失了,先前的負面情緒仿佛不存在一般。
她不能這么做,若真的這樣做了,那最后吃虧的只會是母親。
不行,她得想法子,讓施慶松自己提出來和離才行。
“魚兒怎么來了?”
林洲才從外面辦完事兒回來,就見施妙魚站在自己的書房門口,一臉笑意的等著自己。
“我在等舅舅呀,有些事情想跟您商量呢。”
在林洲眼里,自家這個外甥女兒那是哪哪兒都好,此時笑起來更是甜蜜蜜,讓他白日里的一切煩惱都沒了。
“好,進屋說吧。”
林洲一面說著,一面推開門讓施妙魚先進去了。
他常年在外面跑商,書房里的東西格外的雜亂,卻從不允許別人去動。
施妙魚先前也是進來過的,所以對于他的書房見怪不怪。見下人端了茶來,便給林洲倒了一杯,笑道:“舅舅喝茶。”
林洲笑呵呵的接過來,又叮囑道:“
當心燙著手。”說完又喝了一口,嗯,外甥女兒倒的茶,味道就是香。
“說吧,來找舅舅有什么事兒啊?”
聽得林洲詢問,施妙魚也不瞞著,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今日來,我是想請舅舅去做一件事兒…”
起初林洲還含笑聽著,可不多時,他就笑不出來了。
等到施妙魚盡數說完之后,林洲的神情已經帶上了幾分冷意:“妙魚,你可知道若舅舅這么做了,后果會是什么么?”
聞言,施妙魚重重的點頭,道:“母親的名聲會毀,外人會議論紛紛,指責母親。”
“你既然知道,還敢讓舅舅去做?”
這話,林洲已然嚴厲了起來,只是他到底怕嚇著外甥女兒,所以并沒有當場發火。
“舅舅,我讓您散播出去的那些關于母親不利的謠言,只是第一步。”
施妙魚知道林洲會生氣,可是生氣才代表他關心母親啊。這才是親人。
所以施妙魚絲毫沒有委屈,緩緩解釋道:“舅舅且聽我說,接下來還有第二步和第三步…”
等到施妙魚將自己的想法盡數說完之后,才停了下來,一臉嫻靜的看著林洲,等待他的決斷。
而此時的林洲,腦海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他不知自己是該震驚,還是該駭然,亦或者是驕傲。
施妙魚這一整套方案,從詆毀林嫣然開始,算計到了之后沐陽候府的應對策略,以及后續的發展。
每一步都像是排演好的,如何布局,如何挽救,縝密到讓人心頭發毛。
這丫頭若是男兒郎,他必然是驕傲和滿心歡喜的。
可是,她是個丫頭啊…
小丫頭就該干干凈凈的,她卻滿腹陰詭,若是嫁到林家,還能有他們毫無芥蒂的護著。
可若是嫁給別人,誰會在得知自己的枕邊人是這樣精于算計的女子,還會全心以待呢?
可林洲在擔心的同時,又有些小小的驕傲和得意。這丫頭如此厲害,日后便是嫁了人,也是吃不了虧的。
這世道男兒多薄幸,男人靠不住的時候,便只能靠自己。看來,他這個外甥女兒必然不會像妹妹那樣任人欺負了!
這很好。
施妙魚從說完之后,就在等著林洲的反應,可她只看著自家舅舅的臉上不住地變換著情緒,最終卻只說了兩個字:“很好。”
很好?這是代表,自己的想法舅舅同意了?
只是林洲不開口,施妙魚卻不敢在說話。她現在就像是一個做了一件看似混賬事兒的小孩子,急切的想要讓家長陪著她一起胡鬧,又怕家長批評一頓。
良久,林洲才開口道:“此事容我想想該如何下手,妙魚你不必再插手了,都交給舅舅就好。”
他說到這里,見那丫頭一臉的忐忑,又不由得滿心柔軟,道:“放心,舅舅必然給你辦好。就算是那沐陽候府不上鉤,我也給他釣上來!”
聞言,施妙魚這才放下心來,又恢復了笑瞇瞇的模樣:“多謝舅舅,您最好了!”
這一句夸獎,瞬間讓林洲跟吃了蜜一樣,臉上的笑意也浮現了起來。
等到施妙魚走了之后,林洲還笑了許久,可笑著笑著,又開始悵然了。
一則是悵然這丫頭只是外甥女兒,若是他的嬌嬌女兒該多好?
二則是悵然,施慶松那個混賬玩意兒放著這樣好的女兒不嬌養,卻瞎了眼的讓別人欺負!
他家妙魚會去學著算計別人,肯定是被沐陽候府欺負狠了沒辦法,為了自保才學會的。不然他那么單純的外甥女兒,怎么會開始算計人呢?
都是因為施慶松這個混賬!
妙魚的法子后面還是輕了些,他得去打點一番,這一次不讓施慶松身敗名裂到這輩子都沒有復起的機會,他的林字倒著寫!
不如,再找一批人把施慶松的腿也打瘸了,讓他跟那個女婿做一對瘸腿翁婿?
林洲腦海中整人的點子層出不窮,并且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施妙魚并不知道自己走之后,林洲在想些什么。她在得了林洲的肯定之后,心情倒是十分的愉悅。
畢竟,她這個主意雖說是不錯,卻是有些冒險的。若是有舅舅的插手,必然會做的更加完美一些。
至于這事兒出了之后,沐陽候府會遭遇什么,那跟她有關系么?
她巴不得沐陽候府倒霉呢,最好是永世不得翻身才好呢。
施慶松還指望她去拉沐陽候府一把?
呵,做夢去吧!
解決了這一樁事兒,施妙魚所做的便是要靜候佳音。
中草堂的那些藥草,如今林思雨都交給她來管理,也讓施妙魚有了事情做。
林思雨雖然是寡婦的身份,可她看診的手段極其高明,不管多難的病癥到她這里,都能手到擒來的解決,所以時不時的會有管事前來請林思雨去看診。
施妙魚得知之后便心中癢癢,央求了林思雨幾次,后者架不住她軟軟的求情,只能將施妙魚也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