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1a蔡京現在算是惦記上你的界河商市了,呂頤浩的奏密奏只是個開頭,以后一定會有后招,除非能把他扳倒了,才能安穩幾日。”
“令尊怎么看?”武好古騎著馬,側臉對著身邊陪他一起離開瓊林宮的蘇迨道,“他覺得界河商市應該改成州郡嗎?”
武好古和米友仁從瓊林宮離開時,已經是傍晚時候了,在出宮的時候正遇上崇政殿說書蘇迨,便跟著一起去探望病中的蘇東坡了。
在路上,蘇迨也提及了呂頤浩所上密奏的事情。很顯然,他這個崇政殿說書也看過這份密奏了。這很多半是趙佶故意讓蘇迨看的,想以此試探蘇東坡的意思。
“家父覺得改成州郡是沒錯的,但不能貿然行事。界河商市牽扯宋遼兩國,如果咱們單方面改制,一定會和遼國發生沖突。以開封禁軍和河北禁軍的實力,根本就抵擋不住遼國的進攻。”
“老師說得是。”武好古點點頭。
實際上,以界河商市自身的力量,是可以在界河封凍前抵擋住遼兵的!但是一旦界河商市變成界州,那么遼國無論在什么季節,就都能輕易奪取它了…
好在恐遼癥仍然是大宋官場上的流行病,趙佶也有遺傳性膽小的毛病。
他惦記歸惦記,真的事到臨頭要下決心的時候,讓朝中恐遼的臣子們一嚇唬,多半就不敢做了。..
不過蔡京的惦記,還是讓人頭疼!
“蔡京現在力主攻打興靈是怎么回事?”米友仁仿佛知道武好古的心思,把話題轉向了蔡京,“是希合上意,還是在蠱惑君王?”
“兩者皆有吧?蔡京善于迎合也是出名的。如果不是天子想要用兵,他怎么會如此積極?不過他一味鼓吹冒進,也的確蠱惑了天子,天子到底年輕。
大郎,你看蔡京現在極力鼓吹的東西對進,會攻靈州之策能夠成功嗎?”
“會攻靈州其實是不必要的,只要西線能拿下秦王川,西賊就不得不硬著頭皮西遷了。而要拿下秦王川則需要東西兩路大軍配合,東路軍佯攻靈州,吸引西賊主力,西路軍強襲卓羅城、秦王川,一舉將西賊斬成兩段。但是…有誰真的認為東西兩路肯同心協力?”
雖然武好古不會打仗,但是也知道要幾十萬大軍在方圓000里的戰場上進行配合的難度是極高的。在電報發明前,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且西軍內部早就是山頭林立,看到這一輪對西夏的戰爭進展順利肯定是個個都摩拳擦掌要去搶頭功了。
另外,西北戰場上很快就會出現了呂惠卿、童貫、鐘傅和陶節夫一共四個主帥…而且這四個主帥還有各自的小算盤。
呂惠卿和童貫都已經撈夠了功勞,現在一面求穩,一面冷眼觀望,只怕心里面還巴望著鐘傅和陶節夫栽跟頭。而陶節夫和鐘傅則都想要拿下興靈二州的大蛋糕,多半還想要獨吞。恐怕沒有誰愿意配合對方打佯攻。
就算是自己,武好古心說:恐怕也不希望蔡京主導的興靈之戰能夠得手吧?
興靈一旦得手,蔡京在朝中的地位就將穩如泰山。到時候界河商市就將面對更大的危機了…
蘇迨嘆道:“本朝雖說是以文御武,但是依舊沒辦法完全改掉兵為將有的陋習。只要還有兵為將有,各種自相爭斗和互相扯皮就不會停止。想要消滅西賊,收復燕云,總是不大可能的。”
“說的也是啊。”武好古淡淡應著。
宋軍的確還殘存了一些軍閥制度,不僅西北禁軍中有軍閥,就連開封禁軍和河北禁軍也有類似的問題。只是表象形式不大一樣。
西北禁軍存在將門控制大量效用、弓箭手乃至正規禁軍,形成了軍閥集團。
而開封禁軍和河北禁軍則有將門壟斷上升通道,同時因為長期沒有戰事,他們還通過“占役”和吃空額等手法,把禁軍變成了他們的生財工具。
因而才有了各種恢復府兵制的努力,希望以文官掌握的府兵去替代被將門壟斷的傭兵。如果這一次配屬于三直精銳的府兵能夠在戰場上有搶眼的表現,恐怕府兵制的改革就會全面推開了吧?
蘇東坡的相府已經到了,武好古勒住馬,神色憂慮,“如今天下多事,老師可得千萬撐住啊!”
同一時間,陶節夫和鐘傅二人,卻在鄭州的館驛之中把酒言歡了。兩人是在不同的時間,離開了不同的地點,向著同一個目標進發的,卻在鄭州館驛“巧遇”了。
“子禮兄,只要你我二人可以齊心協力,眼下這一戰定能大獲全勝。”館驛中,河西經略安撫使鐘傅舉著酒杯,“西賊已經落魄,夏、宥、鹽三州轉眼可得,奪取靈州也指日可待了。”
陶節夫輕輕笑了一笑,抿了一口酒,“夏、宥、鹽三州倒是易取,可是靈州哪有那么容易打?從無定河出擊靈州要過瀚海沙漠,四百里的茫茫大漠…大軍倒是能過去,可是后勤轉運不容易啊。倒是秦王川易得,橫豎就是距離蘭州50里,以熙河軍的實力,還不是輕易可以拿下?所以拿下夏、宥、鹽三州后,鄜延軍就負責佯攻,吸引西賊的注意力到靈州。由熙河軍打主攻,拿下秦王川。而后再東西對進,會師靈州。”
聽了陶節夫的言語,鐘傅頓時就在心里面罵開了。姓陶的吃相太難看了!不僅要獨吞取夏、宥、鹽三州的功勞,而且還要分潤熙河軍取秦王川的功勞…最后還丟給熙河軍一個行軍五百里去會攻靈州的苦差事。
這分明是要玩死熙河軍啊!
如果陶節夫的計劃可以成功,以鄜延軍為主力的東路軍就拿下了銀、夏、宥、鹽三州和河間草原,還有輔攻秦王川和會攻靈州的大功。毫無疑問是最大的贏家!
而熙河軍辛辛苦苦打下卓羅城、秦王川,還要分鄜延軍一杯羹不算。打完之后還要來個500里長途行軍去靈州和鄜延軍會師——秦王川可是卡住西賊東西兩頭交通咽喉的釘子。要是讓宋軍控制了,西賊還不拼命反撲?熙河軍的500里行軍恐怕要一路打殺過去了,能不能走到靈州都不好說。而陶節夫的鄜延軍正好利用熙河軍吸引西賊主力的機會撲擊靈州…
“區區一個秦王川,還用得著鄜延路佯攻靈州么?”鐘傅笑道,“倒是夏州、宥州、鹽州都是西賊苦心經營多年的大據點,城高墻固,難以攻拔。不如先由熙河軍打下秦王川,然后再佯攻涼州配合鄜延路奪取夏州、宥州、鹽州吧。”
奪取秦王川只能嚴重威脅河西走廊,但并不能完全切斷河西走廊。想要完全切斷河西走廊,就必須攻下涼州。在趙保忠(仁多保忠)歸順前,打涼州是不大可能的。因為涼州距離卓羅城和秦王川太遠,后勤根本顧不上。但是現在宋軍一方在涼州附近有了個據點,就是仁多泉城。趙保忠在仁多泉城囤積了大量的糧草,只要宋軍能拿到其中的一部分就足夠支持圍攻涼州城了。
而且不論熙河軍能不能拿下涼州,一個吸引西賊主力西援的功勞是怎么都不會少了的。另外,就算熙河軍在涼州受挫,后路又被自靈興而來的西賊威脅,也能向仁多泉城轉進,可謂立于不敗之地。
陶節夫點點頭,笑道:“如此也可…那么我二人就聯名將之報給天子吧。”
陶節夫居然如此輕易就讓了一大步,確實讓鐘傅有些意外。不過這是他自己提出的方案,也不好再吞回去了。于是就呵呵一笑:“就依子禮兄所言。
對了,呂吉甫不大贊成直取靈州,主張止步于鹽州及河間草原,還建議設立朔方路以備契丹。沒準官家會聽他這位老臣的意見,那你我可就輕松多了。”
“呂吉甫年事已高,行事難免過于穩重。”陶節夫說,“若說契丹可能插手興靈戰事,那咱們就更應該加緊進軍,以求一鼓作氣了。”
“好!”鐘傅笑著舉起酒杯,“就讓咱們一鼓作氣,替天下鏟除巨寇,給西北各路百姓一個長治久安吧!
下官先干為敬!”
“恩師,弟子拜見恩師,見過子由先生。”
武好古這個時候也見到了病怏怏的蘇東坡和蘇東坡的弟弟蘇轍。蘇東坡一臉病容自不提了,人也瘦得不成樣子,顴骨高高聳起,皮膚蠟黃,只是在臉頰處有一絲病態的潮紅。
蘇轍倒是精神矍鑠,坐在蘇東坡的病床邊上,眉頭緊皺,還微微抬手示意武好古坐下,然后開口問:“大郎,靈州能打下來嗎?”
“晚輩是商人,不會打仗,因此不知靈州能否克復…”
“大郎!”蘇轍看著武好古,“你糊弄旁人就算了,老夫也要糊弄?你不會打仗,但是你身邊卻養著一群會打仗的!你不會請教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