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瞧了一眼冷面男子的尸體,面目微沉,道:“倒是大人,您在我天云閣行兇殺人,可謂是知法犯法,不知若是告到裁決司去,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那還用說,以我跟李指揮使的交(情qíng),他肯定借題發揮,請我到他的刑訊室里喝茶。”燕離哂笑一聲,話鋒又一轉,“不過,馬閣主就算沒有讀過皇朝的律條司法,也應該知道襲擊朝廷命官是個什么罪名。”
馬云鵬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冷哼一聲,道:“大人來鄙莊究竟有何貴干?”
“我聽說方侍郎的千金昨晚來參加詩會了?”燕離道。
“是。”馬云鵬道,“不過詩會進行到一半,她就已經離開了。”
“這么說你承認方君怡來過風月莊。”燕離道。
馬云鵬道:“事實不需要承認。”
燕離道:“很好,那么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方小姐中途離場呢?”
馬云鵬一呆,想了想,道:“大人也沒有證據證明方小姐沒有中途離場。”
“既然如此,我想搜一搜風月莊,馬閣主不會反對吧?”燕離道。
馬云鵬斷然道:“燕大人,恕在下直言,大理寺還沒有這個權利!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您就請回吧!”
“趙啟平,我們走。”燕離很干脆。
“喏!”趙啟平已經興奮地要拔兵器了,“誒?走,走嗎?”
“要我說第二遍?”
“是!”趙啟平連忙回到車上,趕著馬離開了風月莊。
走在回去的馬道上,他不解道:“大人,天云閣不過一個詩社,干嘛怕他們?”
燕離道:“不過一個詩社?這話也就你敢說。”
“不,不是嗎?”趙啟平呆呆地道。
燕離道:“方顯懷是什么(身shēn)份,他都不敢招惹天云閣,可見它背后的靠山,是方顯懷也不敢叫板的存在。”
“啊,原來是這樣。”趙啟平頓時汗如雨下,“方顯懷好(陰陰)險,自己不敢惹,就讓我們來!”
燕離道:“沒辦法,人為財死,誰讓他有錢呢。”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趙啟平道。
燕離道:“到附近人家去問問,看看昨晚有沒有發生什么事。”
馬車駛到離風月莊不遠的一條馬道,趙啟平忽然發現一堆人圍在一個民房前,并有紛繁的議論聲。
幾個黑衣捕役圍著一個錦衣青年正在說著什么,青年似乎下了一個命令,揮了揮手。
幾個京兆府的紅衣捕快得到命令,向人群驅趕道:“都走了都走了,沒什么好看的!”
“大人,發生命案了。”趙啟平稟告道,“好像連京兆尹都來了。”
“去問問(情qíng)況。”燕離道。
“喏。”趙啟平下車拉住一個被驅趕的路人,“這位大哥,這里發生什么事了?”
那路人被拉住,正覺不悅,但見趙啟平一(身shēn)緋袍官服,立刻恭敬道:“啟稟官老爺,這里有一戶人家被人殺了,今天早上發現的,死的還有三個京兆府的官爺哩。”
“哦?”趙啟平神色微動,“你可知道,死的是什么人?”
路人道:“好像有個少尹大老爺。”
趙啟平大吃一驚,連忙去向燕離稟告道:“大人,昨晚這里死了一個京兆少尹。”
燕離掀簾而出,遠遠望過去,正見一個黑衣捕役走到民房前,將一個香囊交給錦衣青年。他自然是李宜修。
對照口型,依稀可以讀出:“大人,這是在有打斗痕跡的宅院找到的。”
“帶我去!”李宜修道。
燕離還是第一次看到李宜修的臉色如此難看。想了想,并沒有叫住他,而是等他離開后,才走向兇殺現場。
“什么人!”一個捕役本來想攔,但看見燕離(身shēn)上的黑色官服,立刻改變了態度,“這位大人是?”
“我是燕離。”燕離道,“這里發生什么事了?”
捕役臉露猶豫:“這個…”
燕離笑道:“你難道沒聽李宜修說起過我?就算不論我跟他的交(情qíng),難道作為大理寺卿,我還沒資格過問案(情qíng)?”
“原,原來是您…”捕役這才認出來,松了口氣道,“啟稟大人,是這樣的,常少尹今天早上被發現死在這里。”
“尸體呢?”燕離道。
捕役道:“已經帶回府中,交給仵作了。”
燕離掃了一眼現場,大致可以推斷出死者死前從馬道爬到了民房前。
“咦,這里有個手印。”他忽然指著門道。
捕役道:“常大人死前可能是要求救,但沒能抓住門上的拉環就死了。”
“向平民求救?”燕離愕然道。
“呃,這個…”捕役苦笑,“卑職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解釋了。”
泛白的紅紙上,一個被拉長的血手印,是不是有什么玄機呢?
燕離打量了許久,才又道:“這戶人家是什么(身shēn)份?”
捕役道:“是個尋常的商戶,以販賣米面為生。”
燕離道:“常少尹為什么會死在這里,你知道嗎?”
捕役搖了搖頭道:“卑職只知少尹大人這段時間正在執行一項秘密任務。”
燕離道:“常少尹跟你們府尹大人的交(情qíng)很好吧。”
捕役道:“少尹與大人是同窗,私交甚篤。”
燕離眼睛一亮,嘴角微揚,道:“方才他們說有打斗痕跡的宅子,能帶我去看看嗎?”
“大人請。”捕役不敢違抗。
宅子在馬道的盡頭,宅子的門前和墻下也有幾灘血跡,燕離到的時候,李宜修已經不見蹤影。
較為明顯的痕跡是主臥門前的一個坑洞,燕離一眼就看出來,這是由元氣造成的,而且是元氣外放,殺死常智貞的是一個一品武夫。
他走入主臥。這里面只有一鋪(床床),一個梳妝臺,一個黑色的衣柜。除了(床床)單有著褶皺,沒什么太明顯的痕跡。
不過,因為久不住人蒙上的細灰,可以發現地板上的腳印很凌亂,仔細觀察,會發現只有兩種腳印,應該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你們家大人去哪里了?”他向跟隨進來的另一個捕役道。
這捕役已經從同伴口中得知了燕離的(身shēn)份,聞言嘆了口氣,道:“他沒有說,不過卑職可以推斷,應該是去常少尹的家了吧,他說過要親自把這個噩耗送到常府。”
燕離道:“可以麻煩你帶路么,我想見你家大人。”
“這個恐怕…”捕役為難地說道,“大人可能不希望被攪擾。”
燕離道:“我有一個線索,想找他討論一下。”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卑職帶您去吧。”捕役一聽,頓時答應下來。
常府。
分賓主坐定,姆媽抱著還只有兩歲大的小少爺寶兒,站在少(奶奶)(奶奶)孟月(嬌交)的(身shēn)邊。
茶已上了,李宜修卻始終沒有去動。
他不喜歡喝茶,這個時候更沒有喝茶的心(情qíng)。
孟月(嬌交)也沒有說話,因為她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什么。
“伯伯抱抱,寶兒要騎馬馬…”小少爺寶兒才剛剛學會說話,看到經常帶好吃的來看他的李宜修,咧開嘴笑著,努力地朝他伸手。
李宜修(胸胸)口更覺刺痛難當,走過去抱住小男孩,輕輕搖著哄著:“寶兒乖,伯伯晚點再陪你玩。”
“姆媽。”孟月(嬌交)喊了一聲。
姆媽會意,忙重新抱過小少爺,行了個禮,便帶著小少爺退下去了。
“李大哥,可是夫君出了什么事?”孟月(嬌交)的聲音已有些顫抖。
李宜修雙拳緊握,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何況是這么樣一個風云人物。
“李大哥,您這是做什么?”孟月(嬌交)呼吸一滯,慌忙起(身shēn)要將他扶起來。
“月(嬌交)妹子,是大哥對不住你。”李宜修眼眶已泛紅。
孟月(嬌交)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哭著道:“是不是夫君他…”
李宜修微微別過臉去,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死了。”
孟月(嬌交)(嬌交)軀一顫,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軟軟地癱倒下來:“夫君…”
“都是我的錯…”李宜修低聲道,“如果我更重視一點,如果我跟他一起行動,如果我不讓他去,如果…”
“李大哥,您別說了…”孟月(嬌交)哽泣著,“這是夫君的職責,奴家明白的,奴家明白的…”
這時候恢復了一絲力氣,她將李宜修扶了起來,“李大哥,夫君也是多虧了您的扶持,才有今時今(日rì)的地位,享受地位帶來的富貴,同時也伴隨著風險,奴家明白的,您千萬別再自責了…”
如果她打他罵他,李宜修還會好受一點,現在他只覺得(胸胸)口像壓了一座山,偏偏還有一把錐子在不斷地戳他的心臟。
他沉默著從懷中取出一沓錢票,托起孟月(嬌交)的手背,輕輕地把錢票放在她手上:“妹子,大哥一定會找出兇手,給智貞討一個公道!”
說完轉(身shēn)就走。
出到常府外,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然后轉過頭,朝著抱著雙手靠在墻上的燕離苦笑一聲:“讓燕兄見笑了。”
燕離淡淡道:“永陵(身shēn)份地位最顯赫的公子哥,居然是個如此有(情qíng)有義的漢子,我實在找不到笑點在哪里。”
李宜修黯然道:“可智貞還是死了。”
“別擔心,我會幫你破案。”燕離道。
李宜修大吃一驚,道:“燕兄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今天這是怎么了?”
“你居然這樣看我,實在太讓人難過了。”燕離道。
“這,實在是,對不住。”李宜修現在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燕離看出他沒有心(情qíng)開玩笑,便直入主題道:“我在調查一個案子,和天云閣有關,或許我們可以交換一下(情qíng)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