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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我和深淵有個約會

熊貓書庫    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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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地的白灰,如同被焚燒過的死人堆,滲出一種慘白的(陰陰)森,好像來到了骨灰地獄。

  姬紙鳶沒有回頭去看,眼角的余光瞥見絲絲縷縷的余火,一跳一跳,又跑回到唐桑花的手掌中,好像負有生命的精靈。

  生命是偉大而且厚重的,萬事萬物在動靜生滅之中,早有定數,火焰是自然之力的一種,有史以來,孕化生命的例子少之又少。

  異類想要擁有生命,實在難如登天。

  “你還有半刻鐘。”唐桑花笑著道。

  然而她話音未落,姬紙鳶的(身shēn)形已經消失不見。

  河面驟然向兩邊分開,只留下幾片桃花。

  雨鈴霖不知何時合攏起來,猶如一柄長槍刺向唐桑花的門面。

  “好!”唐桑花興奮起來,雙手掐了個地縛印,合并,一觸即分,右手掌便擊出,在此過程中,一團氣旋在她掌中顯現,那是真氣的標志。

  那氣旋猛然膨脹,姬紙鳶的(身shēn)形跟著顯現,整個人向后一翻,復又落回河中。

  河面上自有桃花盤旋,承住了她的(身shēn)體。

  她一翻(身shēn)落下,雨鈴霖便隔空揮出,傘骨自發撐開,由傘沿處的尖銳物切割虛空,發出一道銀色的長著刀刃的輪環,劈波斬浪,呼嘯著向唐桑花而去。

  唐桑花伸手在虛空一握,就出現那柄精致的短刀,刀(身shēn)橫在(身shēn)前,擋住了銀輪。那銀輪在瘋狂旋轉,甫一碰觸,就爆出激烈的火星。

  她顯然也小看了銀輪,在強大的作用力下,不由自主地往后平移。

  姬紙鳶又接連揮動兩下,兩道銀輪分左右直取唐桑花的兩處要害。

  唐桑花冷笑一聲,空著的左手掐了個印訣,和右手合并,一觸即分,旋即按在大地上。

  大地突然裂開,幾根藤仿佛活了過來,不斷膨脹的同時,纏繞住了銀輪,盡管被絞得碎屑紛飛,姿態卻愈顯瘋狂,并瘋長著向姬紙鳶延伸過去。

  姬紙鳶見狀,用左手將傘輕輕倚在肩上,(身shēn)形往后一縱,同時伸出右手掌,虛空驟然變得灰暗且虛無縹緲,處在范圍內的瘋狂生長的藤突然像被施了緩速術,不但動作奇慢無比,甚至被切斷了生機的來源而停止了生長。

  姬紙鳶右手微一握,變得縹緲的空間便如一面被壓碎的冰境,向四面八方龜裂開來,虛空也似跟著坍塌,處在里面的藤直接碎成了齏粉。

  銀輪脫困,突然也跟著爆碎開來,化為漫天的細小的水滴。由于這一過程在虛無之中演化,顯得緩慢而且冗長,但實際上現世只有一個眨眼的功夫。

  又一個眨眼的功夫,這些細小的水滴,突然向唐桑花飄了過去。之所以用“飄”字來形容,是因為它看起來實在太慢了,就好像被風吹動的浮云。

  在飄動的過程中,所有的雨滴自然而然地拉長,形成一柄水劍。

  姬紙鳶又隔空一揮手,所有的水劍便都消失不見,灰暗且虛無縹緲的空間,也恢復了正常。看起來,一切都很平常的樣子。

  唐桑花臉色卻微微一變,她感受到了空前的危機,左手也在空中虛握,便又出現一柄和她右手一模一樣的短刀,雙短刀相互交擊,如有白色閃電生發,她的立足處有一瞬間的空白。

  “桑華鏡影!”

  瞬間的空白過后,便從中掠出好幾個一模一樣的唐桑花。

  看起來很平常的空間,其實正在不斷變化,就好像一幅寫實的風景圖突然被潑上了帶著色彩的濃墨,而變得艷光((逼逼)逼)人,并且還在不斷加深,深到了幾乎面目全非的地步。

  此時此刻,這方天地的存在感之強烈,簡直堪比絕世神兵出世,相信無論任何人在這里,都會被它深深的吸引住。

  它其實并不好看,甚至因為上色太濃而變得丑陋,可也因此,那些無故消失的水劍,也被染化顯現,仿佛排兵布陣,將所有的唐桑花包圍得水泄不漏。

  姬紙鳶將手一握,那空間所在的一切便都支離破碎。她的眼神冷漠,但還有些許期望。

  然而現實并不如她所期望,唐桑花從漫天的劍雨之中闖了出來,周(身shēn)燃燒著金色的火焰,看起來形容還是很整齊,只是那些分(身shēn)已經不見,臉上也掛上了寒霜,顯然發生了一些事,讓她很不開心。

  “我本來不想用金烏真焰來對付你。”她冷冷地說。

  姬紙鳶臨水而立,衣袂飄飄,仿佛洛神。她檀口輕啟:“因為那不是你自己的東西。”

  唐桑花道:“可是我不得不用。”

  姬紙鳶道:“因為不用你就會死。”

  唐桑花道:“可是我用了,你覺得你還有機會?”

  那棵樹,即將燒到尾聲。

  姬紙鳶道:“過程不重要。”

  “憑你剩不到三分之一的元氣,還能做什么?”唐桑花道。

  姬紙鳶所有的招式以及后續變化都建立在的基礎上,由于對現世影響太過強烈,每一個動作所需的元氣都不是小數目。

  所以唐桑花預測沒有錯,她的元氣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現實卻是,即便再來一次同等的強攻,依然碰不到唐桑花的衣角,何況余力根本不夠?

  但是(身shēn)為皇者,她擁有所有皇者所應該具備的品質,其中堅韌更是出類拔萃,她跟燕離一樣,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會放棄。

  “朕有一個問題。”她說。

  唐桑花瞥了一眼只剩樹干的大樹,笑道:“別說一個,就算十個也沒問題。”

  姬紙鳶道:“下面是什么地方?”

  唐桑花笑道:“一個絕無法攀登的絕谷,任何人掉下去都不可能出來,不過燕離是個旱鴨子,他掉下去直接就死了,無所謂出不出得來。”

  姬紙鳶微微一笑:“朕不會讓你如愿的。”

  她立刻動了。

  “你已經沒機會了。”唐桑花說完,雙手結了一個古老的手印,抵著印堂的位置,低聲念著古老的咒語,大地突然震動起來,只見她腳下突然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仔細一看,才發現竟然是森林里深埋在地底的樹的根莖。

  不知有多少根莖從地底伸出,并纏繞在一起,形成一株參天巨樹,并生出了如同人類般的雙手,擁住唐桑花,把她整個人護在樹里面。

  一個全方位無死角的護體,等同立于不敗之地。

  無論怎么看,姬紙鳶都將輸掉這場游戲。

  “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唐桑花手指微一動,一根樹須宛如長鞭般抽向虛空,帶著金色的火焰。

  天知道樹跟火焰是怎么和平共處的。

  姬紙鳶撐開雨霖鈴,將之擋住,同時繞向樹后,試圖從唐桑花看不見的死角發起進攻。

  唐桑花冷笑起來,可是笑容突然止住,并發出尖叫:“你竟敢破壞規則!”

  姬紙鳶確實輸掉了這場游戲,可是她早就有了心里準備,所以在這關鍵時刻,她突然轉(身shēn)沖向了燕離所在的小舟,其目的不言而喻。

  這時候唐桑花被包裹在樹中,想要阻止,似乎也已經來不及了。

  “小八!”唐桑花突然大叫一聲。

  一道青光從天而降,落在了那棵燃燒的樹旁,露出一個(嬌交)小的(身shēn)影來,正是少女小八。

  小八落地的同時,小手呈手刀狀,微一動,那繩子就斷了。

  于是,姬紙鳶撲了個空。

  湍急的河流,立刻就將載著燕離的小舟沖入瀑布。

  姬紙鳶站在河面上,有些發怔。

  唐桑花解開法術,根莖們自發地縮回地面,然后看向姬紙鳶,淡淡道:“游戲結束了。”

  “唉,唉,可惜,可憐,在下還沒向燕小哥請教心得呢。”紳士不知從什么地方鉆出來,還是一口奇怪的腔調。

  唐桑花走到瀑布的邊緣往下眺望,道:“從此以后,他在深淵,你在人間,反正不過是一個痞子,你很快就會忘得干干凈凈。”

  姬紙鳶沒什么(情qíng)緒地說:“朕說過不會讓你如愿。”

  唐桑花冷笑:“事到如今,你又能做什么?”

  姬紙鳶什么也沒有說,她只是向前走了兩步,然后一躍而下。她還在下落的途中翻過(身shēn)來,看著唐桑花,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和深淵有個約會。”

  唐桑花怔了片刻,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悲鳴:“不!”然后就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無家可歸的小孩,哭了起來。

  紳士不知何時站在她后面,嘆了口氣:“您不能不承認,她(愛ài)得更深。”

  唐桑花轉(身shēn)撲入紳士懷中,大聲痛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小八站在一旁,一語不發,木然著臉,像個雕像。

  紳士眼睛里面充滿了慈(愛ài),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落城有無數青年才俊奮斗終(身shēn),只為了讓您看上一眼。回家吧,您的戰斗才剛剛開始。”

  唐桑花哭著點了點螓。

  紳士便看了一眼小八。

  小八走到瀑布邊緣伸出手,她那只細細小小的手,竟然在虛空處撕開一個口子,輕易得就好像打開了一扇門。

  門里面是一條河,一條逆流的河。

  河上面有一艘船,一艘在神州大地絕沒有出現過的船。

  船上有人放下梯子。

  唐桑花最后看了一眼深淵,然后轉(身shēn)上船,再也沒有回頭。

  就在這時,天空傳來凄厲的呼嘯聲,大地斗然落下一道白光,只見一顆耀眼的星辰拖著長長的尾光,從天而降,和唐桑花在坤元山召出怪物的時候一模一樣。

  當時那個怪物直接被星辰炸得灰飛煙滅。

  紳士緩緩地抬起頭,臉上不知何時變得無比猙獰,(身shēn)形急遽膨脹,變成了一條銀色的巨狼。然后,沖著那顆星辰發出震天的咆哮。

  “滾!”

  從他口中激(射射)出一道銀光,星辰立時炸成了一朵煙花。

  最后又緩緩恢復成人形,(身shēn)上那古老的衣裳,竟無半點破損。

  “失禮了。”他優雅地接過小八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嘴。

  “不會。”小八說。

  二人登船,虛空裂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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