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晴考慮到西山營的“哼哈”二將不會聽她解釋,加上他們跟燕離有私怨,說不定還會被當成(奸jiān)細抓起來,那拜火節的消息就傳遞不到張之洞的耳了。
當然還有一個顧慮,如果走漏消息的話,很可能會引起恐慌。姑娘家的心思總是比較細膩。
于是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翻過了橫亙在塔干拉山脈與西山營之間的一座山峰,然后直奔容城。
她甚至放棄了沐浴,直接來到元帥府。
她本來是個急(性性)子,此刻正在火燒眉毛的時候,哪還有心思等待通傳,于是直接越墻進去,來到了張之洞居住的那個竹院。
院子里靜悄悄的。
“元帥,張老元帥,您在嗎?”葉晴喊了起來。
但是沒人應答。
葉晴推開竹屋的門,發現門敞開著,她走到外間,只有一(套tào)茶具在地上,沒看到人影,目光便放在里間,她走到里間的門口探了探腦袋,發現里面是一個布置精雅的書房。
想來這就是張之洞平(日rì)運籌帷幄的地方,不過還是沒看到張之洞的(身shēn)影。
她本想離開去別的地方尋找,目光突然被一幅畫吸引,那幅畫掛在書案的正對面,書房的主人坐在那里的時候,抬起頭就能看到。
她起先并不是被畫上的內容所吸引,而是這幅畫歪向了一邊。
她雖然長在那樣一個家庭,但并不是不懂得欣賞和鑒別。
相比起普通人,她的鑒賞能力已是大師級水準,所以她只看一眼就驚叫出聲:“武陵圖!”
如果說當今世上還有什么東西跟珍寶一樣值錢,蒲大師的畫一定是其之一。
而在蒲大師為數不多的畫作,《武陵圖》是最具收藏價值的名畫,因為這是永陵全景圖,龐大巍峨的永陵城,盡在一幅畫,其筆觸之細膩大膽,冠絕古今。
如此一幅名畫,居然被掛歪了,掛歪它的人,還是張老元帥,簡直不可思議。
葉晴實在看不過去,于是走過去,想將畫擺正,卻瞥見畫歪出來的地方有一個暗格,她好奇之下,索(性性)將畫掀開,打開了暗格,瞧見里頭放著一本暗黃封面的書籍,她伸抹去灰塵,只見上面寫著“天傷拳”個字。
然后她的臉色突然一片蒼白。
“那是霍休的拳譜。”一個聲音冷不丁在(身shēn)后響起來。
葉晴嚇得慌忙轉(身shēn),看向來人道:“張,張元帥,您嚇死我了…您聽我說,拜火節,荒人要舉辦拜火節…”
張之洞的打扮,依舊像個老農,臉上一如既往掛著平和的微笑,道:“我知道。”
“您知道?”葉晴囁嚅著。
張之洞笑道:“那拳譜你喜歡嗎?”
葉晴像燙一樣連忙松,拳譜就掉到了地上。
“我,我不知道,難,難道這也是法門…我不會拳法,您還是收著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張之洞的并成掌刀狀,突然閃電般揮出。
“唔!”葉晴突然悶哼一聲,瞪大美眸,雙緊緊捂住脖子。一絲絲血跡從指縫流出,她“嗚嗚”兩聲,最終卻什么也沒能說出口,美目已神采全無。
張之洞走過去撿起拳譜,輕輕地拍了拍,淡淡地說:“不喜歡就別亂碰。”
冰冷,窒息,恐懼。
(胸胸)口被劍刺,痛苦讓人顫栗,緊跟著是冰冷的水從口鼻鉆入,四肢麻木不能動彈,不住地往下沉。
“救他,救救他啊…”
“公主,他死了,救上來也活不了,再不回去,皇上要怪罪下來,小人擔待不起…”
“不,不要,你們快救他…”
“卑職得罪了。”
哭聲漸漸遠去。
意識漸漸沉寂,要歸于虛無。
虛無就是什么也沒有。
可是突然有一只溫暖的,伴隨著焦急的呼喚:“梵兒,梵兒,梵兒…”
“娘!”燕離抓住那只,“娘,我好想你…”
“燕離,你太放肆了,快放開我…”
“放開!”
燕離猛地睜開眼睛,強烈的飽腹感,讓他忍不住地吐了起來。不知道這次落水,到底喝了多少進去,反正吐了半天,才勉強好受一點。
然后他才發現自己抓著一只別人的,一只女人的,纖細修長,白玉無瑕,光滑細膩,百看不厭,他簡直想就這么一直抓下去。
然后抬頭,就看到姬紙鳶薄嗔著臉,雖然強行裝著鎮定,可美眸卻有一絲掩藏不住的羞怯。
“你還不松開!”她瞪著他。
燕離下意識地松,目光呆呆地下移,(情qíng)不自(禁jìn)地咽了一口口水。
原來姬紙鳶全(身shēn)濕漉漉的,薄透的衣裳貼在她的散發著圓潤光暈的肌膚上,盡顯玲瓏曲線。她的全(身shēn)上下沒有一絲的贅(肉肉),每一寸都恰到好處的精致,無一處不美的讓人心悸。
姬紙鳶忽然意識到什么,蹙了蹙眉,袖袍一揮,掩住了最為(誘yòu)人的部位,道:“你既已醒了,就自己照顧自己!”
說完轉(身shēn)走了。
燕離等到看不見她的背影時,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開始打量起所在的地方的環境。
眼前自然是一個大水潭,那飛流直下千尺的瀑布,“轟轟”的落在水潭上,就像不斷盛開的一朵花。周圍是一個巨大的環形山谷,岸上是一個石灘,他靠著一面濕滑的石壁躺著,由于石壁底部的形狀,有一個向內傾斜的弧度,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掩體,看起來好像一個不深的山洞。
眼下最重要的,當然是恢復元氣。
當即盤膝坐起,進入深層次的觀想。首先是觀察體內的傷,發現異力清空后,傷勢已不再惡化,相信休養十天半個月,就能完全自愈。
這個地方的元氣格外活躍,恢復的速度比往常要快,不到半個時辰,便神采奕奕地睜開眼睛。
這時候橘紅的夕陽正在緩緩消失,天光也正在變暗。
燕離走出山洞,四面瞧了瞧,沒有發現出去的路,瀑布的上游和瀑布是同一座山,岸上的山則與其緊緊相連,宛如鬼斧神工般沒有半點縫隙。
下游自然是河,比瀑布頂上的還要洶涌,兩座山一直往下綿延,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個山谷看不到什么植物,那河兩邊的石壁光華得可以當成鏡子,別說是人,就算是猿猴,也休想在這里攀爬。
燕離突然發現火光,走過去,就見姬紙鳶坐在一堆火前,正烤著一條魚。
“哪里來的木柴?”他走過去坐在火堆邊,好奇地問。
姬紙鳶指了指(身shēn)側不遠的河灘,上面還有一些零碎的雜物,應該是被從上面沖下來,上了河灘,得以幸存下來的。
“我居然不知道,你還會撈魚。”燕離笑著說,發現肚子有些餓了。
“救你的時候從你(身shēn)上抓的。”姬紙鳶道。
“哦?”燕離道,“我居然不知道,我的魅力已經大到連魚都擋不住了。”
姬紙鳶轉頭瞧了他一眼,帶著促狹的神色,道:“是啊,我發現它的時候,它正咬著你的嘴不放呢。”
“什么!”燕離險些跳起來,急忙“呸呸呸”的抹嘴,然后一陣干嘔。
“開玩笑的。”姬紙鳶強忍著笑。
燕離不(禁jìn)松了口氣,想想和一條魚接吻這種事,簡直完全無法忍受:“那它咬住我哪里?”
姬紙鳶俏臉上閃過一抹緋紅,道:“不告訴你。”
燕離沉默了一陣,忽然道:“你為什么要跳下來救我?”
姬紙鳶道:“我不下來你就會死。”
燕離道:“你不希望我死?”
姬紙鳶道:“我不喜歡看別人太得意。”
燕離忽然挪了挪(屁pì)股,和她并肩坐著,用他那一雙又深又亮的眼睛瞧著她:“所以那天晚上你說那些話,只不過是為了((逼逼)逼)我離開,因為你知道唐桑花要對我不利?”
姬紙鳶道:“我不知道。”
燕離道:“你怎么會不知道?”
姬紙鳶道:“我原以為她至多給你一點苦頭吃,或者給你下個蠱,哪知她非要你死不可。”
燕離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
他忽然又笑起來,道:“所以不可否認,你是在為我著想。”他又挪了挪,和她緊緊并肩,就像一對恩(愛ài)的(情qíng)侶。
姬紙鳶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燕離心里一動,伸攬住她的腰肢,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你明知道這里是個絕境,還要跳下來救我,萬一真的出不去怎么辦?”
姬紙鳶忽然轉過頭來凝視著他,道:“這個問題,也是我想問你的。”
她的眼睛就像一簇水晶,清麗而且透明。
仿佛有某種奇異的溫柔,(射射)到了燕離的心底深處,他全(身shēn)一震,忽然緩緩地松開。
天光就在這時候徹底消失,世界只剩下篝火的光。
燕離看著篝火,眼倒映著的火光,愈發的洶涌。滔天的仇恨與奇異的溫柔,交互交織纏繞著,看似纏綿,實則水火不容,終有一方吞噬另一方的時刻。
掙扎!猶豫!彷徨!
等到火光完全熄滅的時候,仿佛也預示著一方的勝利。
世界正被黑暗統治。
燕離靜靜地看著姬紙鳶,道:“明天去找路。”
“嗯。”姬紙鳶應了一聲,然后站起來走到了另一邊半躺下來。
二人相對,涇渭分明,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