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上。
風起云涌,虛空扭曲,各色妖王血飛濺,海面上形成了一道道可怖的漩渦,乃至空洞,直達海底深淵。
神梧皇的殘體懸浮在如墨的海面上,翠綠道火彌漫,斷口處再生長,一股重生的氣韻在這天地間彌漫開來。
“神梧不死身!”
南詔天子凝神,傳聞神凰涅于梧桐神木之上,九大妖圣之一,就有一位乃是梧桐神木通靈而化,因為繼承了神凰涅的幾分血脈之力,生機之濃烈,堪稱妖族中壽元最長的族脈之一,乃至開辟出來了神梧不死身這一門天命寶典,哪怕未曾打開七重神藏大竅,臻至滴血重生之境,也有涅重生之力,生機之堅韌,冠絕諸妖皇。
有刀鳴聲響起,不知從何處來,卻充斥在南海之上,清晰入耳,乃至透入靈魂。
此刻萬兵朝宗,無論是刀、槍、劍、戟…皆顫鳴鏗鏘,鋒刃俯首,歸于一處,太巫道主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看南海之上,那屬于神梧皇的涅之根,隨著刀鳴聲響起,像是被無窮鋒芒切割,一下碎成齏粉,絞滅成虛無。
一代神梧國主,隕落!
直到這時,巫皇城前,很多武林人士方才回過神來,有人接連不斷的倒吸涼氣,有人振奮顫抖,眼眶泛紅,還有人刀兵拄地,單膝跪地,凝望南海上漂浮著的諸多妖王,乃至妖帝尸骨,像是要將這一幕永恒烙印在腦海中。
太巫道主與南詔天子相視一眼,眼中皆有神芒流轉,南海雖然妖國眾多,但妖皇國度也不過七座,其中便以金烏國與神梧國為首,因為這兩大妖國曾經走出過九圣之二,留下的底蘊深厚,非是尋常妖皇國度可比。
而現在,金烏皇與神梧皇隕落在這南海岸邊,連準圣界與太陽圣舟都破滅在了時空長河中,更有數位妖帝伏尸,妖王更近百數,可以想象,金烏國與神梧國的沒落近在眼前,而剩下的五座妖皇國度,南詔天子體內真龍血激蕩,以他南詔國諸道之力,雖不能掃平,卻已可逆轉戰勢,一力壓制。
“我兒,你可以瞑目了!”
巫皇城前,有年老的游俠兒蹲在沙灘上,抓一把暗紅的沙礫,喃喃自語,老淚縱橫。
“天道在人族!”
也有老輩名宿感嘆,一場大劫就這樣化解于無形,對于現在的五國而言,沒有什么比時月更加珍貴的東西。
等到有人回過神來,再看南海之上,哪里還有那一襲粗布白袍的稚嫩身影,也只有南詔天子等寥寥數人,才察覺到那一位的離去,卻終究沒人開口挽留。
這一天,注定被載入玄黃大地人族與妖族漫長的斗爭史中,并成為極度璀璨的一頁。
赤霄歷五千四百四十三年冬冬至,天降奇石,孕育出先天純陽之體。
同一日,南海金烏國金扶妖帝,當代金烏皇長兄被先天純陽之體斃于烏輪縣境內。
次日,南海金烏皇威壓南海邊疆,要求交出兇手,并定下十日之期,此后十日,南詔國民生動蕩,人潮遷徙,百業蕭條。
就在十日之后,南詔天子守國門,駐守巫皇城前,南海岸邊,金烏皇乘太陽圣舟如期而至,先天純陽之體再現,只手鎮殺金烏皇,打碎金烏國數千年打熬的準圣界,太陽圣舟,除此之外,還有隨行隱匿的神梧國主,當代神梧皇,亦沒能逃脫,同樣隕落于南海之上。
不用說妖帝,乃至更在其下的妖王,能有近百具尸首,妖血浸染了整個南海岸邊的海水,血腥氣滔天,煞氣郁結。
這一戰驚動四海,乃至五方諸國,震動了整個玄黃大地。
自九大妖圣被放逐時空長河,人族五國初定至今五千四百余年,出過多少位天命宗師?天命之高比天更高,把握天命,當可活滿五百歲,滿打滿算,也不過十余代更迭,當今之世,放眼整個人族,乃至妖族,天命準圣也不滿百數,每一個都是足以鎮壓底蘊的存在,隕落一個,都是難以承受之痛,不用說接連隕落兩位了,加上五年前的北海鯤鵬國主,數年內,居然有三位妖皇隕落。
然而,還不等消息在兩族徹底流傳開來,在南海金烏皇、神梧皇隕落的同一日,先天純陽之體行走四海,于四大妖國皇宮,從容摘走四大妖皇的頭顱,擲于四海岸邊,消息頓時如同狂風驟雨,不過數個時辰內,就徹底席卷了整個玄黃大地。
“天佑我人族!”
“妖族不死,太平不至!”
“先天純陽之體真的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
“二十六日登臨天命,難道其還沒有把握天命…”
五國大地,很多人吶喊,更多的武林人士都在關注先天純陽之體,這是一個異數,五國武林五千多年來前所未有的異數,尚未長成,手下就已經隕落了六大妖皇,難以想象,一旦等到其二十六日期滿,登臨天命,人族是否會重現大夏盛世,誕生又一位神圣。
一念及此,很多元神人物都凝住了目光,不說妖族九大妖圣,放眼人族五國,追溯到大夏年間,至今也只誕生了一位神圣,那就是…大夏人皇!
而這些時日,一些秘聞也被挖掘出來,傳說大夏人皇,便是先天純陽之體,這是否預示著,在經歷了漫長的五千余年的抗爭,留下了無數血與骨,多少先賢戰死邊疆,連衣冠冢都沒能留下,終于要迎來屬于人族的第二位人皇。
“極光天降,天選人皇!”
有老輩人物喃喃自語,覺得這是天意,天道之高,俯瞰九天,每一個練武之人都要抱有足夠的敬畏,不用說證道元神的強者,更要經歷雷劫的洗禮,稍有不慎,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是以,修為越高,對于冥冥之中的天道運轉,越深感偉岸與浩瀚。
天帝城。
這是人族于東海畔的一座天塹。
城中有一座古老的觀星臺,灰色石臺斑駁,有刀槍劍孔,斧鉞鞭痕,歲月滄桑的氣息濃稠得幾乎化不開。
這一天,一個氣質冷峻,滿頭白發的青年盤坐在觀星臺上,他目光幽邃而滄桑,像是可以洞穿人情冷暖,滄海桑田,又好像凝聚了天與地,囊括了星海與浮塵。
觀星臺四周空無一人,每一個天帝城中人都知道,這里歷來是天帝悟道之地。
倏爾,觀星臺上,青年笑了,白發微漾,略顯蒼老而爽朗的笑聲扶搖而上,響徹了整座天帝城,乃至傳蕩四方,即便在千里之外,也清晰可聞。這笑聲綿長而悠遠,足足過去了一炷香,方才漸漸止息。
這就令得很多天帝城中露出錯愕之色,已經五年了,天帝未曾走下觀星臺,更未置一言,遑論如今日一般開懷大笑。
四海交界之地,妖神山下。
轟隆隆!
這座九色大山四方,有銀電如龍,黢黑的虛空裂縫蜿蜒,吸扯如墨的海水,如長龍驚天。
倏爾,這片晦暗的海域之上,有無形氣機彌漫,銀電消弭,虛空裂縫愈合,翻騰擊天的駭浪也平息,妖神山下,一片虛無裂開,能有逾三十道偉岸身影邁步而出,神圣氣機交織,隱約在半空中勾勒出一片宏大的海域圖,有群妖亂舞,旌旗搖曳。
此刻,若是有四海妖國的強者于此,怕是要駭然失色,因為這逾三十道偉岸身影不是其他人,正是他們四海妖國的諸位妖皇。
“前輩!”
有妖皇開口,看妖神山腳下,那一身布袍的老者的背影,像是一座巍峨神山,又像是一口神劍藏鋒,要戳破九天。
老者緩緩轉過身,動作不快,卻仿佛攪動了整個虛空,落到諸妖皇眼中,更像是一尊立于九天之上的神祗,驟然間落下了目光,那種難言的威嚴氣息,哪怕是諸妖皇,也感到一種源自心靈深處的壓迫。
諸妖皇心中一震,短短數年,這位來自星空中妖族祖地的前輩,一身修為愈發可怖了,哪怕身為天命準圣,立在這位前輩面前,都感到一種若有若無的無力感,更不用說把握氣運軌跡,在諸妖皇眼中,這一位前輩氣息空冥,若是閉上雙眼,哪怕是天命意志之下,也空無一物,像是凌駕于萬物之上,這分明比他們在超脫之路上走得更遠,乃至已經去到了一個他們難以想象的境地。
“先天純陽之體嗎…”布袍微漾,老人輕笑一聲,道,“本將已經知悉,你們可放心離去。”
這時,天象妖皇向前邁出半步,沉聲道:“前輩,何不滅度五國,徒留其休養、殘喘之機。”
諸妖皇亦凝住目光,天象妖皇所言,亦是他們心中所思,只要這位祖地前輩出手,相信哪怕是什么大漢天子,景唐女武皇,天帝城等,也可橫推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