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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引仙莊里接緣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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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仙莊里的錢管家,實際上他才是為人所知的莊里大人物。

  今日的錢管家,二進內哪里有大人物的模樣,佝僂著脊背飛快穿梭在二進與三進之間,直到天明時二進堂內教他罷了,方覺前心貼后背,生生一夜的忙碌將人也餓得癟了。

  忍著這饑渴,安排后廚里布置好飯食送往二進里,正在灶下自用些熟食,卻為喚到二進外,得內中傳言將諸多飯食又搬往三進之內。

  錢管家大是不解,一面吩咐壯漢院丁依言行事,口中咕噥:“拔里氏作甚么勾當?數日未歇,好生早早養精神不好么,南朝公主好大的名頭,使她謹慎如此?”

  眼見著一聲不發的壯漢將飯食都運送到了后頭,那二進里有正門,漸漸里頭轂轂腳步聲停了,他便要往二進內去瞧——數日凌亂,須他收拾才行,各種牽連干系之大,非他親手點驗收尾,怎也不安心。

  豈料不及進門,守門老倌兒疾步匆匆來見,噴著教錢管家甚不舒坦的暖氣,似乎身前飄散的竟都是酸湯馎饦的味道。

  老倌兒叉手先唱個肥喏,這才道:“有壯士三人來投,正在門外等見。”

  錢管家好生不耐,揮揮手教老倌兒:“東廂西跨是安置來客的好地方,只教他在那里安身便是,主家甚么時候見,自有安排。”

  見老倌兒不動,方將將吞了個三分飽的錢管家一時惱怒,不待發作,二進內傳出一聲風淡云輕的輕哼,那音頗為清亮,落在錢管家耳中卻似個晴天霹靂,一時抖體如篩糠,斜立在階下不敢再有聲張處了。

  老倌兒也忙彎下腰去,心中直納悶:“這主人莫非是個女郎不成?”

  又聽里頭蒼聲一把,老者的聲音道:“雪天有客來投,怎好不見?老錢你親去迎接,迎來二進里請膳不可怠慢,敢有疏忽,仔細家法伺候。”

  “且慢。”果然里頭有個女郎,她的舌根兒有些僵硬似,大唐的官話說地頗有些曲折,只她嗓音清亮,又有一股子天然的柔媚,挾持著金鐵交鳴般的凌厲,那一聲叱是向著錢管家的,回頭問老倌兒時,已帶了教人覺著十分荒唐的慈寧,“丈丈,我問你,那三人甚么來頭,自南來自北來?行止像是做甚么勾當的?”

  老倌兒頓時教這一聲喚骨軟筋酥,雪地里險險立不住腳,窩在肚子里的馎饦的暖氣也騰騰地升將上來似,帶著聲音也輕了十分,飄向了天外:“不敢當主人的尊呼,這三個人,十分的桀驁,當頭的是個十足的壯士,只他一人帶刀在手,自稱北來,夜行地困了,來投借宿而已。只不過老漢瞧著么,這三個不是為非作歹的,恐怕與邊軍里的銳士老卒脫不得干系,尋常壯士,哪能有這三個的自然煞氣——”

  二進里唔的一聲,這一聲續音頗長,百靈鳥飲了冰泉似,婉轉而清麗,半晌片刻,那女子方又開口吐音:“好的很,是該見他一見,去,請他三個在東廂洗漱完畢,一起請來二進相見,便說主人家憂心戰事染上莊子徹夜不眠,困頓不好出門迎客,請他見諒。”

  錢管家欲言又止,他心中這樣想:“若這三個是無意尋上門的,那須忍著一時圖大計,倘若他是有備而來,三個合在一處見,一旦事發要殺他,豈非多要出些力氣?這女郎素來行事果決狠辣,今日怎地這般思慮不周?”

  然他哪里敢違逆里頭的令,拂袖在前頭先行,后頭緊跟著老倌兒,急匆匆出門,便見依著門柱賞雪般聽得后頭門開也不回頭的那惹眼衛央。

  不是他個頭驚人,那樣的身高,唐人里也只算是出眾而已,這人懷抱刀足釘地,恍惚間是一頭巨大無朋的螳螂,又似個餓極了的豹子,錢管家也是生殺見多了的人物,先見之下大吃一驚,這絕非尋常高手。

  稍稍遲疑,若在二進內事發,這人一柄刀恐怕抵擋他的沒有個對手,若挾持了那女郎——

  錢管家不敢再往多處想,只好心中禱告不要生事,整一整衣衫作出一團花似的笑臉,正經施禮請道:“鄙主憂心戰事延到莊里,幾日來夙夜憂嘆不敢合眼,本該親自出來迎接,又恐失了禮數,三位壯士莫怪才是。”

  衛央抱著刀,上下將這錢管家打量了一番,笑吟吟點頭道:“不怪,不怪,只望貴主人莫怪咱們三個投地貿然,攪擾了安寧才好。”

  錢管家心中更是一突,這人話里有話,看來,果然是軍中的老卒銳士那是不差的了。

  遂笑道:“買賣人家,看重的只是家財田產,兵火到處,由不得人心里存不下事端——外頭甚冷,三位快請,洗漱之后,鄙主親在二進堂中為三位接風,還請不要推辭。”

  衛央抬腳就往里走,一面笑道:“有吃有喝,怎會推辭?如此倒要辛苦你了,勞煩代上貴主,咱們說話就到。”

  入門轉照壁,過后竟是一方明池,這等的冷天氣里,那池水竟未冰凍,深不見底。

  衛央贊道:“貴莊莊門寬廣,照壁甚厚,就連這尋常布置景象的池子也出奇的很,引仙莊,果然是個好去處哪。”

  錢管家神色不變,前頭走著口中回道:“見笑,見笑,生意人膽子小,平日防賊,戰時防災禍,不得已而如此。”

  自池畔過去,便入一條檐下長廊,長廊曼回曲折有千步之遠,勾連池畔與后堂諸進。

  行百余步,前頭又一處門樓,比莊門挨了些,卻厚重的多。

  衛央一一看在眼里,再未說話。

  入此門樓,長廊依然連著再往后通去,這時的長廊,卻不再是單獨著,往左右廣廈連著,說是長廊,只是屋檐下留出的遮雨通道而已。

  這便是二進院了,院子正北建是會客堂,左右屋舍背對著這里,往北走到了檐下長廊中間,有月門一座,鉆入月門,便是所謂東廂西跨了。

  這二進東廂里,安排的屋舍只七八所,外頭便能見精致,推門而入,舍中寬闊,只一人獨用的,案頭窗下鋪有毛毯,竟在舍外,更有隨喚仆役伺候,那舍內帷后,縱如今無人,也立著兩個俏麗的少女,見有客到,右側那個溫婉揖了一揖,左側那個溫順道了一福。

  衛央左右將幾間都看了,轉身笑道:“見諒,咱們有規矩,這精舍么,那可住不得,勞煩西跨里有個安身避雪的,那便知足的很。”

  錢管家了然,想了想教三人先在這里坐著,自往二進堂中通稟,那里頭聞言,自也了然,遂教依言安置在西跨之中。

  如此,又請沐浴了,又有俏麗女婢來服侍著要熏香,衛央堅辭不肯,只將規矩來說,那奴婢也無可奈何,只好吹著手又倒退了出去。

  將原衣丟入木盆里揉搓著洗了,換一身隨身帶的布衣,衛央取龍雀綽在手中出沐室,王孫徐渙早盥洗得當,他兩個不知衛央心中計較,見主人家贈的衣物不過尋常,自家的又臟地不成個樣子,早早自先換了。

  衛央不說他兩個,往這舍里一瞧,熱騰騰的通炕頭,上頭就了據說在中原興起不過數十年的炕桌,桌上又已排好了看菜干果,將一壺白酒,熱水里燙的正溫。

  提刀出門來,錢管家就在門外等候,三兩句閑言過后,徑引三人往二進堂內來。

  這里卻是個好景致,青蔥蔥的松柏覆著一層雪,靠近正堂那邊,里頭通出的暖氣已將雪熏得化了,獨留半邊,與這栽種成型裁剪得當的樹陣相應,使人并不覺著難看。

  跨步上了門階,錢管家側身通稟,里頭一聲長笑迎出個身量宏大體態壯碩的老年員外。

  那員外出了門來,衛央三人將他瞧個清楚,彼此見過,一時入內,里頭又有個高高居坐上頭的俊秀至極的男裝女郎。

  此時,堂內燈火未歇,燈火下分主客坐定了,又瞧出不同的意態來。

  以衛央三人眼中瞧去,那老年員外面容可親和煦周到,他著一身玄色毛衫,下著黃色裳,帶勾銅七銙,本是燕居之服,卻以大帶束腰,這分明是此間的主人,卻在主位下首坐著。

  只上頭那女郎,二九年華,紫衫玉帶,軟幞輕靴,竟是我朝盛代時裝扮,卻不裁剪雙眉。只見她眉如飛鳳,眸似點星,比之楊妃瘦了些,比之飛燕質了些,當真清勝三秋寒潭,姿比中秋滿月,不點粉敷脂,她并非徐娘子那樣的傾城角色,然直把這北地里的英姿颯爽都收了入去。她雖置身滿堂之上,恍似這二堂里,盡是她一人而已。這女子手邊推放一柄連鞘橫刀,許是飲了兩盞熱酒,雙頰飛起點點暖紅,美媚五分,都教那凌厲的一半英武之氣奪了去。

  外頭瑞雪正緊,堂內炭火熏熏,這女郎斜倚坐榻,將軟靠墊著細腰,開闔眼眸將衛央上下打量了,見他坐時也謹慎警惕,將刀壓在幾案左手下,隨時作勃然射出的利箭般彪悍,一時間竟為心頭神思所牽躲過他刺過來的目光,矚目在了他不過兩寸來長的短發上。

  “這人是誰?”不約而同,衛央與這女郎皺起的眉下均挑了這樣的疑問。

  這女郎,絕非常人,她的眼眸里那等高高在上的鷹般壓迫,尋常達官貴人也不見有。

  而在這女郎心里,這三個人里明情做主的這短發青年,一見之下當知其剽悍鋒芒不是尋常唐人,如此上門做客也咄咄逼人的人物,大唐國內屈指也能數來的只有那么兩三人。

  以他這等赳赳男兒的姿態,自不會是平陽公主李微瀾易釵而弁,更非心中已知的內衛府統領將軍杜丹鸞,那么,當今的大唐,甚么時候出了這樣一個桀驁的人物?

  一時冷場,那老年員外見得衛央目光如刀竟與女郎對峙不弱勢頭,心中自也奇怪,暗暗道:“阿讓子身是奴仆后人,昂揚卻非比尋常,這人桀驁堅韌更比阿讓子深厚,偏生他這風骨又與駝寧類猛將彷佛,更這穩坐戰陣睥睨四野的剽悍,只在韓隱遜寧之類上將行藏里見到,此人是誰?莫非是此番隨南朝平陽公主西征的小將么?那也不能,南朝有才能的上將,能成上將的年輕一輩,盡在蕭娘子掌握內,不當不知啊!”

  有仆役奉上新熬的伙食,計有水引韭花湯餅一盆,淺淺咸菜干蔬兩三份,肥雞一只,汁魚一條,又奉時,竟是唐人如今方新崇的豬肉,將湯汁里煮過,以各色調料制過,滿滿地切作一盤。又有肥羊牛馬肉類連著骨頭,同盤里置小銀刀一柄送了上來。

  那老年員外解開了堂內的寂靜肅寧,笑道:“客人于路勞頓,這里不是中原,多有北地美味南下,鄙處牛肉,非私自宰殺的,官府也知,不必拘束,請自用。”

  將目掃過尚未撤去的數列卓案,衛央微笑道:“真是勞煩貴主人了,一撥客人未散,咱們又來叨擾,當真過意不去。”

  這是假意留在這里教咱們瞧見他方鋪排宴請過一撥人等么?

  衛央不能肯定,然下首那些桌案上水痕未干,必是方用過膳,抑或徹夜將卓案作過甚么用剛剛擦拭過的,這樣的大清早,何必如此鋪張?此引仙莊,定有古怪。

  下頭王孫自進舍見了那女郎,一顆心便吊了起來。

  如此氣質的女郎,天下能有幾多?兩三個已教世人側目了!

  她非公主,又非小杜將軍,這樣凌厲不掩飾的威壓氣勢自哪里得來?大唐既無第三個上位者里的如此女郎,那多半便是別國的了,當此戰時,怎能不小心翼翼?

  遂以目請示衛央,這酒菜里頭,誰知有沒有古怪。

  衛央心中哂笑,這個女郎也是個人物,不懼暴露敢拿密謀故地來招待自己這個來意不善的人,她的篤定從何而來?

  目光掃過女郎雪白的脖頸,有垂下的幾絲烏瀑中水絲般的亂發欲去還留地翕張在那里,那樣嬌嫩不知怎樣呵護嬌慣的肌膚,若今日真要將龍雀的刀鋒割破那里,太可惜了。

  女郎呼吸一緊,這人毫不掩飾探究之來意的不善,如今是愈發明顯了,他瞧出了自己是在拿這里的布置試探于他,這是個敏銳的人,而那含笑的一瞥,莫非他反過頭來在威脅自己么?

  怒氣騰起時,女郎又將目光落在那觸手可及的布囊上,那里頭是一柄刀,再是遲鈍的刀,在這樣的人手里恐怕也是絕世的鋒利,他若暴起,以兩人之間區區五六步的距離,屏風后的勇士,能來得及擋他么?

  瞧著衛央狼吞虎咽舍棄了筷子手抓著汁水滴答的羊后腿大快朵頤,女郎猶豫再三沒敢拿性命來作賭。

  這人如此明目張膽地不掩惡意入門來,以他的氣質,定也非常人,外頭能沒有安排后手?縱這里能殺死他,走漏了引仙莊里的偌大風聲,誰來承當?

  遂持酒樽捧勸衛央:“尊客且吃溫酒解乏。”

  她和緩地說起話來,那聲似風過草原,撩人又冷人。

  衛央按住酒樽搖頭婉拒:“酒且罷了,出門在外,最怕醉死他鄉,吃酒誤事,足下莫怪。”

  女郎聽手罷盞,笑吟吟目視衛央贊道:“很好,你很好,真是個謹慎的人,如此,我便不多勸了,隨意自便。”

  “最好,最好。”衛央笑道。

  王孫與徐渙毫不奇怪,這率正素來是個沒正形的,從來管他甚么來頭,只將胡攪蠻纏死不要臉來應付,今日怎地在這奇怪的莊子里,竟這般一本正經起來?

  兩人敢篤定這上司在裝模作樣,可他裝成這樣一個蠻橫霸道剽悍桀驁的人,終究想要將這里的人誤導到哪里去?

  勉強沾過些待客的鋪張,老年員外教下頭撤去案幾酒食,新奉上了煮茶,衛央不喜這個,只教去白水來,王孫兩人不知其圖,那上好的香茶只好眼看著不用,也問仆役討白水放在手邊。

  只這一樣,那女郎又篤定了一步猜測:“此人定是唐營里銳士,以他年紀,當為校尉——啊,莫非是他?”

  乃問衛央:“尚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敢是北地里去買賣的么?那可不巧的很,欲南下,大路只好走過沙坡頭方能暢通南北,如今大唐與高繼嗣聯軍決于此地,又添雪落,恐怕許多日子不得成行了。”

  衛央指了指自己的短發:“當今天下,囚徒也不見有短發如我的,足下交通江湖之廣,路人皆知,焉能不知身是誰?因此,這買賣一說,倒不必再提了,此番自,自北往南下,只是取了些有用的計較,奉命行事而已。”

  果然是他!

  女郎欠欠身子正容道:“竟是衛百將,咱們真怠慢了。既是銳士,當有密令,咱們不敢再問。只我卻奇怪的很,欲自南而北,只消徑直沿大路而行便是,想必閣下此來也是如此。何必返程時,卻要繞這好長的路途,在烏鎮方往南去?”

  衛央一時語塞,支吾不肯多說。

  女郎心下又了然,不再多問,陪坐著吃過盞茶,外頭落雪愈發猛烈,卷著風竟已帶了風聲,衛央愁眉不展,幾番觀風向不見北風減弱,面色如常,眼中卻憂色漸漸濃重不可掩飾了。

  那女郎沉吟著道:“雖說北風南向,鼓動衣衫好借一段腳程,然風雪路上終究不便,不如在鄙處多處些日子,哪怕風雪弱小一些才上路,那也好。”

  衛央搖著頭道:“那可不行,耽擱一日,便多些耗費,再說軍令在身不敢違抗,此處人多眼雜,萬一有不妙風聲傳出,又是一樁大事。能借貴地暫歇半日,咱們養足了精神最好出發,只有個尷尬的事情,頗不好開口。”

  女郎手拂刀柄,柔聲道:“銳士為國家出力,性命已且不顧,但有我這里有的,不會吝嗇,敢請直言。”

  踟躕著,衛央移開目光不看人,艱難開口道:“風雪行路甚難,也不知一日能走幾里路,只好觍顏開口,貪求多些熟食帶在身上——若有雪地里善走的馬匹,也一并求三五匹,待戰后,我親來送還感激,這所求甚重,因此不好開口。”

  王孫在一旁直呲牙,這率正,他要裝瘋賣傻也是天下頭一份的。

  衛央說完,又似想起了甚么,連忙又改口道:“馬匹難得,這也就罷了,遲些便遲些了,沒甚么打緊的要緊。”

  女郎神色不動,那老年員外喜形于色一閃而過,再番出聲勸道:“軍情大事,豈能與區區幾匹劣馬相提并論?莊里也有些代步的,善走泥濘路,不避風雪,咱們也算是為國家出力,請衛百將不必推辭。”

  王孫得衛央暗示,會意笑道:“那便多謝了,只是咱們百將已升假校尉,權轄咱們三百人手,倘若得功,咱們定回頭好生感謝貴處才行。”

  這邊訝然而賀喜,衛央假意斥責王孫,推辭告罪困頓,一時教錢管家送往西跨里來,轉身間,那女郎神色肅冷,唇角輕撇自語哼道:“萬人敵衛央么?這般掩飾,能藏過行蹤?”

  轉瞬蹙眉不解疑道:“只這一率人馬繞沙坡頭北上所為何事?”

  那老年員外垂首不敢言,他心里話:“李微瀾名揚天下,豈是真個碌碌庸人?我主教你說動欲圖中原,中原何嘗不時時防備著我朝?”

  那女郎竟似察覺到了老年員外的心思,飛睇流轉哼道:“作甚么假不肯說話?當我真大意至此么,李微瀾,哼,李微瀾,她倒心比天高,高繼嗣連覺尚未傷動根本,又圖我大遼鐵騎——教密探仔細偵察,那半營陌刀老羆與天策府隨飛鳳纛從不遠離的其余三衛人馬如今藏身何處,再教人傳訊阿讓,由貴處軍情,聯絡高繼嗣兩拓跋之邊線軍情,由他一人獨自裁決不必快馬每日來報,至于這寅火率么…”

  稍稍沉吟,女郎斷然揮手:“不必管他,配軍之營,剛愎而忘形的猛將,他有關張之能又如何?北上過了河,那也只不過三五百精騎的獵物,不必多加在意。”

  老年員外忙勸:“若這人真是南下,圖的正是沙坡頭,又該如何?”

  女郎目光里漣漪點點,神情柔和至極,輕輕道:“萬一真他圖的是沙坡頭,阿讓之能,一個自以為是外強中干的萬人敵又有甚么可懼的?我視阿讓,才能在韓隱駝寧等將之上,他必不負我重托。”

  果真是這樣么?

  老員外不敢再言,輕輕退出了二堂,后進里教人依女郎吩咐行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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