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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槍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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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蘋坐在船上帶著兩個管事查賬。

  以前她很少拋頭露面,那是宋九在。宋九不在,今年事務比往年那一年都多,她只好拋頭露面。幾個賬房中有一人還是宋九的學子,查了三遍,玉蘋確信無疑。

  于是盯著眼前的小吏說道:“論賬目能力,舉國上下,能勝過河洲的并不多。”

  小吏不作聲。

  “官人走了,一些衙內也去了南方,可不久后他們就會回來,就是現在,還有一些人,非是你可以小視的,要不要我將高家衙內喊來?”玉蘋平靜地說道。

  小吏還是不作聲。

  玉蘋又說道:“這次就放過你,若是缺錢用,說幾句,劉海,你替我傳一話給所有管事與主管,若是朝廷送水泥鋼鐵礦石過來,或者其他相關的貨物,每人給一些賞錢。他們也辛苦,不能疏忽了。”

  “好。”

  “劉四郎,此次就算了,少了這些水泥權當給你的賞錢。真挑明了,你只是一個小吏,連獻祭的祭品都不如。”玉蘋說完,準備上岸。

  劉海低聲問:“為什么要放過他?”

  “劉大郎,官人在南方是功是過?”

  “功啊。”

  “也非是功,那么多財富燒掉,官人與潘將軍也有過,功過相抵,可是官人與潘將軍在努力彌補,那就非是過。為何官人不能回來,僅是通判,為何同時兩個知州?官人當初提議趙衙內,這是養虎為患哪。不然你以為那個小吏那來的膽子。就是官人不出面,那一個衙內出面。也將這個劉四活活壓死。”

  “那怎么辦?”

  “我寫一封信給官人,問一聲。”玉蘋淡淡說道。實際還有一個人。非是高衙內,沒用!那就是符昭壽,不過玉蘋不想宋家與趙匡義交往太深,因此先問宋九,等宋九答復再說。

  但她也不大明白,皇上不是昏君,為何坐視趙普向李林甫方向發展?以前宋九就對她說過,何為好與壞,例如李林甫。他豈非不是一個人才?是,若是李隆基勤政,李林甫就是一個能吏。李隆基放任,他膽子越來越大,開始舞權徇私。畢竟象諸葛亮那樣赤誠的人很少的。否則千古以來,有多少大臣功業與能力在諸葛亮之上,諸葛亮卻一直名聞遐邇?

  實際換宋九在此,他就明白了,趙匡平衡戰術玩得太過火。趙匡義勢大了,扶持趙普,趙普勢大了,扶持趙匡義。沒得扶持了,于是扶持趙匡美,玩過了頭。

  然后就看到河對岸一人跳下了河。

  玉蘋說道:“快去救人。”

  管是否是河北的仆役。人命關天,看不到就算了。看到了就要救的。然而汴水在這一段很急,哪里能救得到。劉海喃喃道:“這是死的第五個人。”

  并且這次死得很惡劣。河兩邊有許多人看到。

  羅管事這時也不知所措。

  孫娘子停下哭泣,丈夫為何跳河自殺,正是因為自己答應求羅管事。想到這里,她也萬念俱灰,忽然發瘋地指著羅管事說道:“你這個老貨,仗著jiān臣趙普在后面,一直想玩弄我,我不答應,折磨我官人,逼得我們逃亡。今天逼得他自殺,你該滿意了。今世沒有人敢替我們夫妻伸冤得雪,來世你們都不會有好報應。”

  說著也跳下河。

  玉蘋又喝道:“救人。救下此女,賞錢百緡。”

  聞聽,卟通通跳下十幾個船夫。還是來不及。但亂蓬蓬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一葉扁舟隨著孫娘子沉沉浮浮駛了過去,離得遠,看到四周無人注意,船上一個漁夫打扮的人伸手將飄上來的孫娘子一把揪到船上。

  羅管事知道自己闖下大禍,喝道:“散去散去。”

  仆役就是不散,一起默默地將羅管事圍起。羅管事喝道:“你們想造反嗎?”。

  玉蘋看著對岸發生的一切,沉默很久,說道:“劉海,我們回去。”

  人未救上來,就不能深管,管不起。趙承宗與諸衙內聞聽后一個個騎馬過來,問清楚事情經過,氣憤地用馬鞭子往羅管事身上抽。直到將羅管事抽暈過去,趙承宗才拱手對仆役說道:“河北產業諸多,此事是我們不對,用人不當,向各位道歉則個。”

  說完深施了一個大禮。

  他是宰相的兒子,如此客氣,還有許多百姓喝彩的。仆役無奈,只好散去。趙承宗又派船去下游打撈尸體,下令好好埋葬。這件事影響太惡劣,必須要妥善安排后事。接著又吩咐人,說道:“將這個小孩子帶回去妥善撫養。”

  這時圍觀的人更少。

  趙承宗又低聲對左右說道:“宋平也傻了,為什么不找我反饋呢?”

  “是啊,是啊。”

  “終是命薄之人,我看那個孩子尖頂尖腮,也非是一個命厚之人哪。”說完上馬離開。還不明白嗎?真養啊,那是養一個仇人。不久后,他手下仆役就來稟報,宋平的那個孩子因生病死了。

  “厚葬。”

  “是。”

  死了一個仆役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并且也真厚葬了,就是孫小娘子死尸未撈到,但也給了一個衣冠墓。然而京城此時下面暗流涌動,若真趙普一手遮天,他離完蛋的rì子也不遠了。幾天后,一個婦人全身戴孝,來到右監門將軍趙玭府第門口。她沒有淹死,剛沖到白玉橋下面不遠,就被一艘漁船救上來。但漁夫害怕趙普,將她救醒后,不敢申張。接著惡噩一件件傳來,連兒子也莫明其妙死掉,婦在傷心地大哭。漁夫更害怕,給了她一些錢帛,指了一條道路。你想申冤,滿城敢與趙普作對的人只有趙玭。連二大王都不行。

  漁夫又說道:“如果他不答應,你立即逃跑。活著就好,連我也要帶著家人逃跑了,否則我們一家都會死無葬身之所。老伴聽到后,都埋怨死了我。”

  孫娘子躬身相謝,漁夫將要逃到哪里,不知道,他也不會對她說的,心中帶著一絲希望來到趙玭府上。趙玭不在家,他家中管家得到孫娘子身份后。不想主人多事,便將孫娘子往外轟。孫娘子這一刻心中茫茫然,連趙玭也不敢伸這個冤。因此悲憤絕望之下,扯下了腰帶,在趙宅不遠處上吊自殺。

  趙玭回來。

  他是清官,不然不會以一個前后蜀降官的身份,遷到三司使。當然,若是歷史不改變,那么他與張瓊一樣。會被史書反復抹黑。看到老百姓在圍觀,問清楚事情經過,大聲斥責管家。然后來到開封府,說道。你是開封府尹,這皆是你治下的事務,難道你就睜大眼睛不管嗎?

  趙匡義手一攤。說道:“趙將軍,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不是不管。管不了,再管。就是死路一條。

  老岳父那件事將他嚇著了。

  趙玭悲憤無比,他雖是右監門衛將軍,聽上去很威風,實際是閑官,沒有言事權。因此在早朝將趙普的馬揪著,斥責趙普種種不法行為。然后又喝道:“有本事,你也讓手下將我滿門滅絕!”

  這一鬧,官員一起不進待漏院,都在看熱鬧。

  此時乃是三月末,chūn天深了,天亮得也早,趙匡聽到小黃門將殿外發生的事稟報后,派人將二人詔入內殿詢問。趙玭將趙普舊事再說一遍,又將河北慘案說出。

  受了這么大冤枉,那個孫小娘子都無法伸冤。自己去開封府,連趙匡義都不敢接這個案子。真真古怪。

  趙匡大怒:“則平,可有此事。”

  “有,承宗本想嚴懲,然而宋平夫妻皆是自殺,非是打死,承宗無奈處決,只好將這個管事重笞后逐出作坊。”

  這樣說也能說得通,大不了補罰,按律也只能將羅管事棄市,與趙承宗有什么關系。即便宋平那孩子死得莫明其妙,過了好些天,連尸骨恐怕早就腐爛,如何驗得?說倒底,只是死了三個仆役。但問題不在此,為什么這么大案子,無人敢接。趙匡怒氣沖沖地將趙匡義召進來喝問。

  趙匡義平靜地說道:“皇兄,臣弟害怕牽連到趙相公的聲名,故不敢查問。”

  余下的什么都沒有說。那意思很明了,在大哥你支持下,我敢過問嗎?

  趙匡更怒,喝道:“將文武百官集于合門。”

  百官集于講武殿側門,趙匡又喝問,那個敢回答。他更怒,準備下制驅趙普。合門使等大臣紛紛伏下求情。

  趙匡義則是默默地舉著牙笏不說話,趙匡看著弟弟,心中又產生一絲猶豫,論過錯,沒有宋家三口的事,沒有河北的事,也足以將趙普貶出朝堂。不過為什么二弟說都不敢說,當真因為符彥卿的事嚇得如此?也不會啊,趙普打壓符彥卿,自己之所以同意,這是廢除符家力量。符家不僅是符彥卿,自他父親符審存開始,幾個兒子個個皆是人中龍鳳。這是宋朝以后國安必須要做的事。度在自己掌握之中。所以二弟來求情,自己順水推舟,同意符彥卿在洛陽養老。

  發完了火,頭腦清醒過來,想了想,讓大臣們繼續站在外面,將王溥喊了進去,問:“王卿,趙普當何罪?”

  王溥只想過一個清閑rì子,本來就與趙普不大惡,一聽明白了,趙匡火氣下去了,給自己找臺階下的,于是說道:“陛下,河洲慘案,將那個管事棄市即可。譬如治軍,軍中總有一兩宵小,難道因此牽連主將?趙玭與趙普有仇,故此借此案鬧大,以此誣罔大臣。”

  趙匡怒解,再想想東水門外的事,主要是河洲暴利,有這個利潤善待手下仆役。可河洲的種種卻讓河北仆役人心動搖,實際大部分趙普那孩子做得還是不錯的。事情能這樣想,也能那樣想,若換一個角度分析,若不做做樣子,如何讓手下仆役安心做事。因此又走出來,嚴厲地責問趙玭。這是天子之怒,趙玭有些失措。若是從容應對又好一點,或者不語又還好一點。趙玭失措,講得不清不楚,又不甘心,繼續辨駁。趙匡更怒,老小子膽子果然很大,連朕也敢頂撞,于是命侍衛用鐵撾往他身上打。趙玭不服,趙匡就讓武士繼續打。

  宋九若是看到這個情景,就明白劉溫叟不做魏征了,能做嗎,這是趙玭身體骨結實,若是老劉,一撾就能打得半死。眼看張瓊事件要發生,若真那樣,趙普也洗脫不了干系,因此說道:“陛下,趙玭也是直言進諫,那邊更是慘案發生,還望陛下放過趙玭。”

  趙匡義微微閉上眼睛,趙普此舉在他意料之中,他非是石漢卿那個夯貨,當真人打死了,趙普不大好玩了,必須他來求情。但他心中略有失望,這樣還弄不下去,大哥為了克制自己,真費心思啊。

  有些大臣乃是趙匡義的親信,想要借機彈劾,趙匡義看著他們,暗暗將頭搖了搖。然后不再看,趙匡也看到了,并沒有放在心中,這樣處理,二弟必然會失望,所以才搖頭呢。但有些人明白了,還未到反擊的時候。

  趙匡又喝道:“御臺史審查此獠!”

  準備將趙玭關進牢房審訊,趙普又再次營救。這一撾撾打下去,再往牢房里一關而不醫治,還會死。求了半天,趙匡怒氣又再平,貶為汝州牙校。

  然后散朝,什么事也不要奏了,朕今天沒心情。

  這個結果讓趙匡義的心腹很是失望,趙匡義未作聲,只是淡淡地說:“皇兄處執自有分寸。”

  不過大家散后,趙匡義立即將符昭壽喊來,寫下一行字,說道:“昭壽,你立即將此信悄悄轉給宋九那個小妾。記住,勿讓人注意,河洲的契股分紅,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知道了。”

  符昭壽幾天后找到玉蘋,這時候玉蘋是最擔心不過,早朝發生的事她也聽說了,丈夫與潘美在嶺南等于是戴罪立功,若是河北諸衙內向前河洲伸手怎么辦?這個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這時,她看到趙匡義給她的信,信上文字很簡單:交出琉璃配方,速!汝勿用擔心,天yù其亡,必yù其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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