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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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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回去,”宋平平靜地對妻子說道。他用眼睛看著南方,南方不遠就是汴水,東華門外汴水并不寬,最寬處不過一百來米,窄處不足四十米。哪里就是天堂…

  衙內們不知天高地厚,看到宋九將訂單簽到二百多萬貫時主動停下不簽,他們急了。

  宋九未多做解釋,說了一句話,物以稀為貴,你們再想一想作坊的產量。

  交易的一是酒,二是琉璃,琉璃在宋九交出利潤時,最高收入就是那個十月,不停地加班,盈利不過一萬緡錢,實際總值還不足兩萬緡錢。后來陸續擴大。當然兩百多萬訂單是指廣州的交易價格,非是作坊出來的價格,這個要打對半折扣的。但也是一個驚人的數字。現在琉璃作坊月產也不過三萬緡,或者rì夜加班加點,老百姓自然歡迎,加班是雙工資,但又能加出多少?四萬緡產值就算不錯了。

  只能遷移作坊,將作坊規模擴大。反正這批大食人要到冬月中旬以后才會離開,有的不想在南海呆時間太長,甚至到臘月才離開,能搶上東南風起到達南海半島休息,何必那么急。

  第二是酒,酒同樣數量有限,想要打出牌子,打出信譽,出來的酒不能少于五蒸釀以上,才能有濃郁醇香的口感,那么從南海諸國與天竺,甚至遙遠歐洲大陸非洲大陸,才會有更多客戶。

  宋九還說過一件事,那就是天竺的人口數量,因為是熱帶。有數條大河,這里百姓一直繁多得讓人難以想像。說不定此時就有一千多萬戶,只是因為這片土地多是四分五裂。又不喜記載史書,因此無人知其文明。但不代表著他們手中沒有香料,沒有寶石,沒有黃金。

  因此必須不能放低質量要求。

  那么這個數量并不多了,而且不能只賣酒,從包酒瓶的綢帕到酒瓶子,再到酒盒子,這就是一系列龐大的產業。它也必須擴大。

  chūn天后,作坊在轉移。更南方的民區還在建設,河洲上的那一百二十棟奢侈建設又開始破土動工。并且要命的女人們也開始有工做了,工錢還不低。

  現在的百姓不怕累,就怕累得沒收獲。

  然而就是隔著一道河,南方那些人也怕自己的主子。不敢收留任何河北的幫傭。

  他們被騙來后,簽了長約,做得不好,馬上皮鞭就抽了過來。就是一條河,還有橋相連。對他們來說,卻象一道望而生畏的天塹。

  但宋平要逃,非是生活過不下去,還有就是他妻子。宋平妻子姿sè美麗。管事多次垂涎三尺,不能再呆下去了,那怕逃回家鄉做一個浮客做一個佃客。

  宋平在準備秘密出逃。

  玉蘋在河那邊很忙。甚至為了方便,就睡在客棧。但沒有一個衙內敢問她要錢。

  宋九種種做法。包括女子能做工,女子能競技。提高了女子的地位,玉蘋則是提高了小妾的名聲。提到玉蘋,趙匡則鄭重地說了一句,宋九納了一個好小妾。

  宋九三封家信,讓宋家雞飛狗跳。

  這么多貨物,酒足夠了,只調去酒作坊三分之二的酒,但必須包裝起來。還有數量龐大的琉璃。所有貨物必須在九月底完成,再遲就來不及了,然后借著西北風,揚帆到杭州,再從杭州順風南下,才能勉強搶來時間。

  但不是所有貨物必須壓到那時候發。中途還有,要源源不斷地將貨物從京城發向長江,從長江運到潭州,從潭州運到靈渠,靈渠再到漓江,再運到廣州。

  內陸河同樣有風險,而且這么長的運河過程,有許多是險竣地段,但人家番子可不管這么多的,看貨才能算數。因此必須要核實好數量。也必須在九月底搶出來。

  前方十幾個衙內嫌少恨不多,后面作坊全部亂了。

  這是一百多萬緡錢的貨物,得裝多少船?象那個水泥作坊,拆了建,建了拆,所用鋼鐵皆非普通鋼鐵,多是經過反復錘煉特制的,一斤成本就在百文錢以上,占地十幾畝的作坊,全部拆建一次,還不足兩萬緡。況且是一百多萬緡。

  還有事,宋九第二封信就是讓她再招幾十名學子,其中還有數名親傳學子,他們多是隨宋九一道研究琉璃與兩種酸的,讓他們帶去兩種酸的技術,與他們本人一起南下,前去廣州。不知道丈夫要做什么。然后又讓她帶價值二十萬緡的jīng美絲綢,派人運到南方。不能是酒與琉璃,衙內們心里不平衡,而且那時候宋九也有了計劃。不論在南方做什么,是河洲契股在做的,不是他宋九在做的,因此這些酒與琉璃將以河洲名義一起調到南方,玉蘋這次不能再調,生產力跟不上去。

  也不能調金銀去,南方金銀要便宜一點,不值,太虧了。更不能調銅錢去,國家銅錢流通不足呢,如何調。普通的布也不能調,只能調jīng美的綢緞,繼續賣給番人。那么能將運費與損耗保住,并且還能增值一小部分。

  然而宋家哪里來的錢,那么只好借,得借十五萬緡,然后分紅時償還一些利息。這個比較容易借的,別人還不起,但宋家絕對能還得起。宋家居然借錢?

  這才是讓人感到轟動愕然。

  因此連趙匡都驚訝了,那時潘憐兒還沒有走,正準備走,讓宋皇后召到皇宮。

  潘憐兒不知道的是,因為那一次偶然的揩油,宋皇后可是在宮中說了很多宋九的好話。然后潘憐兒離開京城,玉蘋千叮嚀萬囑咐,名義她是小妾,實際她是家中的大當家,潘憐兒的姐姐。但自己不能南下,河洲離不開她,只能讓潘憐兒去。潘憐兒兩個嫂嫂無言。心里只是想,若是夫君也納了這樣的小妾。自己會不會與她們發生矛盾?

  一妻一妾依依惜別,她們是汴水河畔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在京城迅速傳為佳話。

  玉蘋又開始勞碌。

  宋九讓她學會放手,她哪里能放得下心。

  而且諸衙內又很想看一棟幾萬緡房屋如何賣出去的。似乎很有可能了,去年各商鋪租金整整漲了兩倍多,租金一年達到十二萬緡多錢。其中有幾家面積大的位置好的,漲到了兩千多緡。而其面積也不及未來那些建設的一半,也就是其售價僅是其十年的租金。并且最忙碌的時候是秋稅上來,夏稅也重,但遠不及秋稅,最好在chūn夏將大部分建設安排下去。否則到秋后役戶替朝廷搬運秋稅,勞力會出現不足。因此一起不急著分紅,又將錢拿出來,建設河洲。

  這次擴建的后果,若建設好了,除了那些化為役戶的廂兵外,幾乎所有勞力將一起塞下去。甚至包括役戶的妻子在內,一起有工可做,薪酬還不菲。

  所以宋平看著南方。包括許多仆役在內,認為哪里是天堂。

  天堂的門是如此的接近,可那扇門卻對他們永久地關上。

  再加上管事垂涎他妻子的姿sè,于是宋平決定逃跑。夜sè到來。還有昏昏的光亮從河洲那邊打了過來。有薪酬,可太低了,在京城生活不易。什么都用買,因此這個茅草棚里并無余資。

  夫妻二人只打了兩個小包。也就將家產收拾完畢,宋平抱著兒子宋思九。一樣姓宋,他很思念,現在無論思不思念,都是一個過去式了。他輕聲說道:“娘子,可準備好了?”

  他美貌的妻子點點頭。

  兩人向東北方向逃去。也不易逃跑的,河洲那邊不用說了,rì夜有護衛巡邏,游人不停。西邊是京城,更不敢入城,東邊也有護衛。以前有許多人逃跑,可大多數抓了回來,一個個打得死去活來。為了逃跑,他觀察了許久。只有東北方向有一塊小湖蕩子,人煙比較稀少。哪里才能逃跑。

  他們終是年青,沒有見過世面。不知道在天堂的背后,實際這個世界上,多數地區只是一片灰暗,與一些人相比,他們其實不算什么。甚至與一些生蠻區的蠻奴,或者巴蜀的旁戶相比,他們生活實際是在天堂之中。

  有成功逃走的,但不是他們。

  這一夜他們在奔跑,無人可知。天sè亮了起來,管事開始點名上工。

  河北也開始熱鬧繁華,游人一多,帶動著許多酒肆茶館jì館客棧商鋪一一修建起來。不但有這些服務xìng的行業,隨著一些作坊也建了起來,包括陶瓷紡織木器漆器,宋平上工的所在,就是一個漆器行。

  管事點名,沒有看到宋平,宋平無所謂,他對宋平的小媳婦牽腸掛肚。立即帶人到他家,家中一人沒有,羅管事知道他們一家逃了。立即派人追趕。開始是弄錯了方向,以為他們家在陜州,一定向西逃走的。是要往西逃,可宋平想逃跑的路線想了很久,并沒有立即向西逃跑,而且繼續逃向東北,打算找一戶人家務工,種田也行,躲上兩年再回去。

  找了幾天未找到。

  若是普通的百姓逃走也就罷了,有的事也不能做得過份的,可是羅管事一直不甘心那個小美人,繼續發動人手尋找,風聲傳將出去。

  明面上看趙普另一個重要的幫手,經常說宋九壞話的陶谷去年也病逝了,實際趙普經過大半年調整,人事變動,漸漸將趙匡義風頭打壓下去。聞聽河北在找人,京城周邊各個地方有許多官員想獻媚趙普,便主動尋找。他們一找那可壞事了,只是幾天時間,便在滑州一個主戶家將宋平夫妻找了出來。他們逃向東北是對的,可是逃得還不夠遠,若是再遠一點,過了黃河,到達澶州,大名府,也許就逃走了。那么便沒有下面的慘案…

  一家三口押了回來。

  宋朝有一些律法是保護弱勢群體的。

  例如小妾有年限,過了這個服務年限,任何主家也必須放人,除非小妾自愿繼續留下服務。

  還有就是務工的,潘美在南方頒發政令,雇傭給其直,雙方做工必須立下契約,但主家剝削得太過份,例如嚴重扣發薪水,或者種種不人道的做法,那么可以向官府訴訟,由官員強行解除這個契約。

  但這是封建時代,剛剛從唐朝部曲制度走出來,種種律法仍對權貴有利。除非主家做得太過份,否則契約會一直存在。甚至遇到強權人物,例如陳執中小妾打死了多名奴婢,若非言臣彈劾,奴婢家人也不敢投訴。甚至不管小妾愿不愿意,主家在年限內可以將她們送給客人玩狎,或者直接送到親朋好友。

  勿要說不人道,這是宋朝的人道觀,就象蘇東坡將小妾送給了人,小妾不甘自殺死了,可沒有人說蘇東坡做得不對,只說那個小妾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

  羅管事看到宋平夫妻,哈哈大笑,這一刻他感到很得意,他背后是泰山,是珠穆朗瑪峰。

  不逃還不好下手,一逃給了他機會,將一家三人綁到河邊,河對岸就是碼頭,他讓手下仆役狠狠抽打宋平。然后對宋平妻子說:“孫小娘子,求我啊,求我啊。”

  只要從了我,馬上將你們夫妻釋放。

  宋平妻子看到丈夫打得死去活來,哭泣道:“羅管事,不要打了,奴家求你了。”

  宋平聽到這一句,心如刀絞,他是一個烈xìng子的人,又看著南邊,為何只是隔著一道河,同樣是管事,差別那么大。他又不明白,為何隔著一道河,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

  接著他又看著陜州方向,哪里是他的家鄉,那一年旱災他帶著妻子逃荒出來。本來朝廷用工代賑,但他聽到管事前來召人,留戀京城的繁華,于是隨著管事來到京城。為何自己當時糊涂了。京城再繁華,是自己能享受的?若非如此,自己現在正在家鄉鋤高梁間的雜草。他仿佛從空氣里嗅到高梁葉的清香。

  想到這里,他一下子掙開兩個抓住他的人,不顧身體被繩索捆綁著,跳下了汴水。不能動,沉下去又飄起來,又看了一眼南邊,哪里是天堂。然后身體再沉下去,沒有飄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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