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看一看這些獵物啦,很便宜的。”河西鄉集市內,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舉著一把破舊的火繩槍,說道。
他的精神是如此亢奮,以至于巡查的警察不得不上前狠狠警告了一下,讓他把槍收起來,這才令這個瘋狂的男人收斂了一些。
按照東岸法律,普通人持槍是有著極大的限制的,一旦發現違法持槍,那么輕則罰款,重則流放,可謂嚴懲不貸。就目前而言,持槍的人群一般有三類,第一類是擁有狩獵牌照的獵人,他們多分布在巴西高原、查科平原、巴塔哥尼亞、火地島及智利沿海,主要捕獵美洲獅、美洲豹、鱷魚、野牛、鹿、海豹、海獅等動物,并供應到市場上獲取收入。
這類人的數量并不算多,因為東岸政府著眼于未來,想要控制野生動物減少的速度。后世阿根廷人一年出口幾千張美洲獅皮到歐洲換取外匯的行為,是東岸現在的政府所無法接受的。即便所有人都認為野外的美洲獅、美洲豹什么的也實在太多了一些,這給開荒工作帶來了一定的困擾,但大家也一致認為,這不能成為濫捕濫殺的理由。
對美洲獅、美洲豹這類猛獸的清理,還是要制定規劃,循序漸進,通過發放牌照來控制獵人的數量。雖然民間肯定還有大量偷獵現象存在,但發現一起處罰一起就是了,就程度而言肯定要比不管理更輕一些的。
東岸持槍的第二類人群是各縣的民兵。與獵人需要自己準備槍支所不同的是,民兵使用的是政府發下來的槍械,部分是陸軍換裝淘汰下來的燧發槍,部分是繳獲的武器,部分是軍工廠生產的新武器,比較雜,但對于基層民兵來說足夠了。
這類人所持的槍械,大部分都保存在縣、鄉一級的武器庫里,村里也有,但做不到人手一枝,由村民兵主任進行管理新辟之地的村莊槍支會多一些,且會特意安排一些退伍老兵過來定居。這些槍,用來上陣打仗有些勉強,但用來訓練預備役兵員,培養民眾的尚武風氣,應付各類突發狀況是足夠了。
不過隨著東岸承平多年,東部沿海發達地區的民兵訓練工作搞得是越來越不像樣子。很多民兵不要說嫻熟地進行排槍射擊了,事實上他們連打槍也就是聽個響,最多感受一些氛圍罷了。這些地方的兵員,說實話質量是比較低的,進部隊后要進行更加嚴格的訓練才行。因此,現在陸軍已經在改革兵員輸送制度了,即在全國范圍內重新劃區,為每個混成營輸送合格的兵員。
東岸第三類持槍人群是龐大的越境墾殖團體。因為越境墾殖的特殊性,這類人持槍的比例極高,且是東岸政府默認的。他們可以通過成本價在邊境口岸采購到各種燧發手槍、步槍,甚至就連手擲炸彈也有少許供出售,以增強越境墾殖的民眾的自保能力。畢竟,東岸政府在一般情況下是不太可能派專業軍人去越境幫助他們的,大多數時候還是要靠他們自己來面對一系列的復雜問題。在這個時候,擁有一桿步槍無疑是最重要的,也是每個拓荒者晚上可以睡好覺的最佳保障。
河西鄉這邊的拓荒民眾里大概就有六成人有槍。不管是老式的火繩槍還是新式的燧發槍,至少這槍都能用來射擊殺人,而不是糊弄人的燒火棍。這些槍的存在,使得拓荒者們在早期擊退了克丘亞人的襲擊,杜絕了西班牙人的窺伺,成功地在河西地區站穩了腳跟。
即便現在河西鄉這邊已經不再處于拓荒的第一線,其外圍又有了許多的拓荒村莊,但河西鄉的村民們仍然沒有把槍賣掉,仍然保持著相當的武力。就算是居住在鄉場那邊的居民也是如此,且還定期接受陸軍派來的軍官組織的訓練,以提高軍事技能。可以這樣說,河西鄉的民兵的軍事素養,比起東部沿海地區的民兵們來說,高的不是一星半點,他們是陸續最喜歡的補充兵員了。
總而言之,東岸社會上散落的槍支數量其實是十分驚人的。據很多人估算,大概有二十萬枝以上的樣子,只會多不會少。這樣數量的槍,大概只有一半是控制在政府手里的其實這也是說說而已,很多基層民兵的訓練用槍,去查一查的話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剩下的一半都通過各種途徑散落在四處,成為東岸人民與野獸搏斗、與野蠻人搏斗甚至與西班牙人搏斗的利器。
這會河西鄉集市上這位爺手里拿的槍就不在政府控制之列。雖然他是登記并接受了牌照的獵人,但手里的火繩槍很明顯是從哪個西班牙逃兵手里三文不值兩文地淘換過來的,用來打獵是綽綽有余了。
他腳下這會放了不少獵物。仔細看去,一頭體型碩大的野豬占據了大半空間,這會還在滴答滴答地往外淌著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運過來的,也許雇了幾個西班牙窮鬼?
“都看看吧,大山豬,油光水亮的,我費了老大勁才搞定的。怎么樣?誰看中了就買回去,不零賣,只售整只。”被巡警警告后,這位獵人將槍收了起來,然后盤腿坐到地上,繼續賣力吆喝著。
他旁邊也有一位獵人,應該是相熟的,這會聽他聒噪頗有些不忿,因此也扯開嗓子喊道:“美洲貘、大犰狳、食蟻獸,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價錢也不貴,都來看看啊。啊,對了,誰如果想要獅皮、鹿皮、豹皮的,現在就可以過來預定。兄弟我不吹牛,下次趕集一定能帶一批過來,沒有的話你們砸我招牌。”
“你一破打獵的能有屁的招牌。”賣山豬的漢子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冷笑道:“說到預定,兄弟我除了打獵外,還有一手捕蛇的好本事。哪位老少爺們需要蛇膽、蛇皮甚至蛇肉嘗嘗鮮的,徑直來跟我說,兄弟我幫盯著點,興許下次外面就遇到了。”
趕集的眾人看到這兩位獵戶別苗頭都是轟然大笑。這個年頭的獵人,其實都是多面手,打獵、捕蛇、摸魚什么的,樣樣精通,野外生存技能頂級。很多時候,政府的各支考察隊、探險隊、測繪隊乃至陸軍的參謀旅行隊伍,都會雇傭一兩名本地獵人作為向導。這些人都是地理鬼,戰斗力也不弱,能發揮較大的作風,難怪被很多克丘亞人認為這是東岸“惡魔”侵占他們土地的急先鋒了。
“集市氣氛很好嘛。”不知何時已經下到街面上的徐浩看著摩肩擦踵的人群,笑瞇瞇地說道:“我原來以為河西沒幾個人的,可一到集市,這些人就像是從地里長出來的一樣,一下次都出現了,奇哉怪也。”
他酒樓的幾名雇工已經在他示意下,跑過去和那位賣山豬的獵人侃價了。這種體型碩大的獵物,又不肯割了零賣的,基本上只能銷往酒樓飯莊了。徐浩的粵東菜館開張不久,正需要這些獵物來補充庫存。甚至于,菜館里有兩位從廣州請來的廚師擅長做蛇羹,一會倒是可以再談談,預定一些蛇蟲回來。
現在河西鄉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常住人口甚至突破了四千,且有著許多消費能力很高的公務員、軍人、商人、手藝人及各類工程技術人員。這些月收入普遍在八元以上的人,構成了徐浩的粵東菜館的食客主力,令他賺取了不少利潤。
而這種現象在徐浩看來也實屬正常。河西鄉再落后、再偏遠,那也是未來一個地區的核心城鎮,政府規劃時就會投入大本錢。這不,查科平原還沒買下呢,今年國家開拓總局就往這里砸下了五萬余元的建設資金,在河西鄉老城旁邊平整土地,大興土木,修建了一系列的樓堂館所,用來取代政府拓荒機構原本的木質建筑。
有這種力度的投資,有這種建設的決心,那么徐浩就不擔心自己的投資了。開什么玩笑,好歹是地區中心城市,會養不活一家中等檔次的餐廳?要不是國家法律不允許,老子能給這里整出來一個娛樂保健中心!
另外,深悉國家開拓總局種種計劃內情的徐某人,也打算到其他一些地方去開設餐廳、旅館。他最擅長的,就是在當地尚未被有效開發起來的時候,提前布局投資,然后苦熬維持個幾年,等到當地發展起來后,再源源不斷地收割利潤。
這些年來,他在全國許多中心城市開設餐廳、旅館,生意是越做越大。他唯一的競爭對手,大概就是國營的東方賓館集團了。這家大型國有企業主營旅館住宿業務,同時還開辦了一些療養院,如火地島山后療養院、海安縣綠島莊園、梅林縣望湖樓都是其名下產業,在東岸國內名氣極大,暫時還不是徐浩可以望其項背的。
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徐浩覺得,以東方賓館集團管理層那種得過且過的狀態,若不是有著國家背景的話,應該是干不過他的公司的。現在國家也意識到了國有企業存在的問題,對于餐飲住宿、旅游療養這類非國計民生的行業并不是特別看重。按照上次的會議精神就是,對于競爭比較充分的行業,就讓國有企業充分參與市場競爭,活不下來那就活不下來,如果能活下來,那說明有可取之處,國家也可以松一口氣,可以將主要資源投入到涉及國計民生的行業如基礎重工業、交通航運等等提高資源配置效率。
若是有朝一日吃下整個東方賓館集團?徐浩曾經對此也有過遐想,且每一次都激動地不能自已。不過他也知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什么事情都得按部就班,一步一個腳印來。在什么都還沒有的情況下就意淫蛇吞象,那是病,得治!
徐浩的手下很快就談妥了那頭野豬的買賣,同時還與那位獵人約好了一些蛇的采購事宜,并付了十塊錢的定金。徐浩又在旁邊逛了逛,看了看,覺得無聊后,便走進了旁邊一家茶館,叫了壺上等浙江山茶,又買了些糕點,然后與人閑聊了起來。
此時茶館里諸人聊的話題與拓荒移民有關。有從一開始就住在這里的茶客指出,今年到岸的拓荒移民數量有些少,足足下降了20,取而代之的是許多買來的俄羅斯勞務工,數量足足有一千人左右,都被安排進了國營農場、林場及建筑隊內去了。
其他茶客聞言紛紛附和,說那些臭烘烘的俄羅斯人如何如何差勁,本土出生的年輕人不知道跑哪去了,難道是廣告打得不夠多的緣故么?
徐浩一邊吃著棗糕一邊聽著,心里卻暗哂:“這哪是廣告打得不夠多的緣故啊!實在是他們有了更好的去處。查科平原雖大,但比他富饒的地方多的是哦。智利中央谷地那么好的地方就不提了,潘帕平原對年輕人的吸引力就排在查科前面。更別說,最近北邊的巴西高原的吸引力也迅速上升,團結河流域一帶連續發現金礦,這對很多憧憬著一夜暴富夢想的年輕人來說,簡直就是毒藥。”
其實,事實正如徐浩所想,最近團結河這條流淌著黃金的河流在東岸國內的知名度持續上升。特別是鉆石礦、翡翠礦也被相繼發現之后,在南方人口稠密地區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很多無法繼承家產,又不愿意去辛苦墾荒的年輕人,紛紛通過各種途徑來到了團結河流域。稍事休整后,便成群結隊地前往各處尋找金礦,夢想著自己足夠好運,可以一夜暴富!
從這個角度而言,團結河流域在最近是最吸引年輕移民的地方。廣告都不用打,就有一群又一群的人坐車或乘船抵達這里,投入到轟轟烈烈的淘金大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