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阿爾瓦羅父子、萊奧中尉等人又閑扯了一會兒,肖白圖便翻身騎上戰馬,慢悠悠地朝科洛尼亞而去。
科洛尼亞這座因貿易而生的城市并不大。一圈薄薄的木柵欄在海邊圈了一塊地,然后這里就成了《羅洽和約》中雙方約定的貿易地點了。當初同意簽署合約的古鐵雷斯總督與布拉沃男爵一定沒有想到,這道被東岸人用槍炮強行打開的拉普拉塔貿易門縫會越來越大,最終可能導致整個拉普拉塔地區貿易的淪陷,甚至有可能會波及鄰近的智利和查爾卡斯檢審法院區。
被利潤驅使的土生白人集團和東岸人步調高度一致,他們將大量的拉普拉塔殖民地中下級官員也拉下了水,于是,紅紅火火的走私貿易在科洛尼亞城便以半公開的方式固定了下來。按照華夏東岸共和國和西班牙人當初簽署的協議,每年只允許交易500噸額度的貨物。但是在實際操作中,這么小的額度可能兩三個月就被輕松破掉了。被銀彈喂飽的西班牙駐科洛尼亞代表們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貿易額越高,他們的額外收入也就越高。這年頭,有誰會跟自己的錢袋子過不去呢?
除了東岸人,很多消息靈通的葡萄牙人、英國人、法國人甚至荷蘭人也像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沖了過來。他們帶來了舊大陸的一切能夠在新大陸賣得上價錢的貨物,然后跑到科洛尼亞來出售。對此,拉普拉塔的土生白人們表示很歡迎,而東岸共和國派駐的代表則往往很不爽,一邊通過自己手中的權力對這些貨物課以重稅,一邊暗地里加大產能,爭取通過市場方式爆掉這些歐洲商人們,讓他們知道下次最好別再來出售與東岸人存在競爭關系的貨物。
肖白圖剛剛抵達科洛尼亞城門口,就見碼頭上一艘懸掛著紅底雙劍蒼鷹旗的船只靠岸了,看形制那是華夏東岸共和國的護衛艦“紅鱒魚”號。
“到底是誰來了?”肖白圖腦海中剛剛升起這個疑問,就見三個人率先沿著踏板登上了港口。
“嘿,肖白圖,哈哈,幾天不見,看你氣色不錯嘛。怎么,這里是個養人的地方?”領頭的貿易部副部長許信揚著招呼。
“呵呵,屁個養人的地方。在這閑得身體都快生銹了!”肖白圖不屑地撇了撇嘴,說道。許信身后兩人他都認識,紡織廠的陶晨曦和磚窯場的明輝,雙方早期在伐木隊的時候有過那么一點交情。
“這還不好啊?”明輝走上前來捶了肖白圖一拳,說道:“在這里既清閑,外快又多,要不咱倆換換吧。你看看我們,整天忙來忙去,累個半死,還沒人說幾句好。”
“好了好了,大不了一會我做東請你們喝酒。”肖白圖大大咧咧地說道,“科洛尼亞別的不行,酒館還是有那么一兩間的。先不說這些了,你們這次來干嘛的?收購火藥和羊毛?不對啊,時間還沒到啊,難道來賣東西?”
“你說對了!”許信打了個響指,說道:“看看吧,后面正在準備卸貨呢。1000匹棉布、300匹呢絨、十萬塊磚頭和500把軍刀,注意了,這次的棉布可是我們重點推介的創匯拳頭產品哦。”
“棉布?”肖白圖也是大略知道執委會發展紡織業的規劃的,因此他很快反應了過來,問道:“在哪呢?我看看。質量怎么樣?你們是不知道,英國佬轉口的印度棉布在這里有多受歡迎,那幫黑心的商人一匹布居然好意思賣4比索,就這樣還是供不應求,真是賺翻了。當然,他們的呢絨也很不錯,至少質量很好。咱們要競爭,得多想想辦法。”
“質量當然是比英國人那些手工制品穩定很多了。雖然可能比不上他們一些做工精良的頂級產品,但是勝在質量穩定,平均質量勝過他們沒有壓力。而且,我們的紗線本來就比他們的好不少。”陶晨曦頗有信心地說道,“喏,已經開始卸貨了,你要是感興趣就去看看。”
肖白圖走到碼頭上,打開一個松木箱子,里面是疊放得整整齊齊的棉布。他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這些潔白的棉布,發現手感還算比較光滑柔和,棉布的透氣性也很好,這應該算得上是上等的細棉布了。
“不錯!不比那些印度貨差,嗯,甚至從手感上來說還要好些!”肖白圖興奮地說道,“為什么沒有染色?沒有花布啊?唉,品種不夠多啊!可惜了!”
“呃…這個…慢慢來吧。”陶晨曦略有些尷尬地說道,“印染這一塊我們還沒有涉及到。更關鍵的是,我們現在根本沒有染料啊。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慢慢來嘛。這些普通白布的市場才是最廣闊的,人家買回去也是會自己上色再加工的嘛。”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船上的水手們已經將1000匹棉布和300匹呢絨全卸了下來,目前已經開始在卸載磚頭了。肖白圖招來了幾名意大利保安,讓他們護送著自己的貨物前往設在城內的商棧。華夏東岸共和國設在此地的商棧也就是簡單的幾座磚木混合結構的屋子罷了,里面堆放著一些雜亂的貨物,不值什么錢,里面4名內務部警察正在無聊地打著牌消遣。
肖白圖讓他們趕緊過來幫忙,將這些棉布和呢絨小心地堆放起來。碼頭上被雇傭的意大利搬運工們開始陸陸續續將一些裝著鋒利軍刀的箱子搬了進來,這些同樣被小心地安置著。至于船上那十萬塊磚頭,明輝決定就在碼頭上開始售賣。你可別小看這些磚頭,如今在拉普拉塔地區和巴西也還都是緊俏貨物呢。貿易部給這些磚頭定價是每五百塊1元,也許用不了一會兒,馬上就會有人出手將其全部買下。
等到所有貨物都搬運進來后,明輝和許信二人也有說有笑地跟了進來。果然,明輝的那十萬塊磚頭已經被人全部買下了,他拎著一個叮當作響的錢袋,笑嘻嘻地看著大家。
“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找阿爾瓦羅,這家伙是這里的說話算數的人,要想在拉普拉塔甚至別的地方打開我們東岸紡織品的市場,還是得靠他。”肖白圖說完,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我剛剛調查了一下,現在碼頭上一些英國商人轉賣的印度棉布售價普遍在4個比索(約3.2元)以上,大部分都是白棉布,只有一小部分花布。咱們‘東岸布’現在可沒什么名氣,要想打開這銷路,看來還是得走低價路線啊。”陶晨曦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們現在平均織一匹布的成本是多少?”許信問著。
“棉布的話大約0.91元每匹的成本,大規模生產的話成本還可以繼續降低。至于說呢絨,成本就要高很多了,差不多在每匹12-13元的樣子。而市場上現在英國人的呢絨售價普遍在35元左右,據我估算他們從國內拿貨的價格應該在24-25元左右,成本幾乎比我們貴了一倍。”陶晨曦幾乎不假思索就說了出來,很顯然這些數據對他來說已經在腦海中過了無數遍了。
“我記得英國人從古吉拉特、孟加拉和奧利薩等地進口棉布的價格差不多就在7先令(約1.4元)左右,還要漂洋過海,嘿,咱就給我們的東岸布定每匹兩比索(約1.6元)的價格。呢絨的話,咱定價為一匹25元,總之就是壓著他們的成本線,讓那幫英國佬一匹布也賣不出去。”許信興奮地一拍大腿,大聲說道。
“哈哈,你們這價格定的好。”肖白圖從門外跨步走了進來,笑著說道。跟在他后面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伙子——阿爾瓦羅的兒子,阿爾瓦雷斯。“那些英國人犯不著耗在這里跟你們打價格戰,他們是來賺錢的,不是來做活雷鋒的。此處賺不著錢,他們還能收拾東西去別的地方賣。當然,那樣的話成本估計會提高不少,畢竟那些地方的地盤也都已經被人劃分好了,不過總比在這不賺錢或者虧本要好。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此地商會會長阿爾瓦羅先生的長子,阿爾瓦雷斯·羅德里格斯。阿爾瓦雷斯,這幾位分別是我國貿易部副部長許信先生、紡織廠副廠長陶晨曦先生和建筑材料公司經理明輝先生。”
阿爾瓦雷斯靦腆地和幾人握了握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檢查起了那些棉布和呢絨。他檢查得很認真,幾乎每匹都要仔細觀察或者嘗試手感。肖白圖等人就在那里靜靜地等待著,也不催促。
過了很久,阿爾瓦雷斯才輕輕地吁了口氣,轉身朝眾人靦腆一笑:“全是上等貨,雖然品種很單一,但是的的確確是上等貨的品質。你們開個價吧,我們商會將全部吃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