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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二百六十章綿拳連連,勢在指掌間第一卷第二百六十章綿拳連連,勢在指掌間 滿臉紅暈,意氣風發,斗志昂揚,雙目精芒四射,原本已顯佝僂的身軀,直直端坐著,天下就在指掌間的雄渾氣宇,自康熙皇帝,愛新覺羅玄燁身上噴發而出,眾臣跪倒,山呼萬歲,直恨不得五體投地。他們的圣君振作起來了,圣光萬丈,妖邪絕難再作祟人間,禍害社稷。
“湖廣提督高其位,剿賊遇襲而歿,精忠報國,朕甚憫之,兵部議敘,從優從厚。”
“廣西提督張朝午,貪瀆溺職,革職,流遣千里。”
康熙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殿內回蕩,這是在處置首尾,抹住朝廷顏面。高其位戰死,朝廷要優恤,但到底是死在哪個賊子手上,朝廷不說,就是不說。
廣西提督張朝午被活捉了,他居然還有臉活著?趕緊革職,從廣西“流放”到廣東,之后的事再跟朝廷無關,絕不能讓朝廷顏面丟在他身上。
“偏浣巡撫改湖南巡撫,分湖廣提督為湖南湖北兩提督,年羹堯任湖南巡撫兼理湖南提督事。”
廣東周邊人事沒有大動,只是年羹堯攬下了湖南一省的軍政大權,此外聚兵贛州、郴州、梧州和潮州、高州等地,鎖住廣東四面的暗喻,康熙已經直發廷寄給相關督撫提,福建水師提督施世驃也領受了遮蔽海防,阻斷洋人和李肆聯系的任務。
康熙一邊發布著諭令,一邊在思嚼著李光地急遞而來的奏折。
“外松內緊,鎮之以靜,怠其心志,促其自潰。”
這是李光地呈上的十六字方針,深合他心。四十多年前,李光地獻蠟丸密書,助朝廷平了福建,三十多年前,李光地見臺灣內亂,上疏急取,并力舉施瑯,還為其求得專征之權,果然建功。
這個李晉卿,知漢人甚深,康熙甚至后悔,沒聽從他的意見,貿然興兵,結果遭了這一場大敗。可這學費交得值,至少看清了對手。
按照李光地的推斷,這李肆雖然猖獗,但一直沒有舉旗,此人圖的就是財貨之利。之前和商人內訌,已經顯出李肆內部分贓不均,只要再多些耐心,不將壓力顯在實處,甚至透過廣東官員間接示弱,那李肆驕橫之下,內里破綻必然會越來越大,稍稍有些耐心,不出一兩年,就該有大機會。
康熙沉下了心,別說一兩年,三五年他都耗得起,只要能撐住他的盛世顏面,現在作些小小的退讓,值得。李光地獻上的這十六字方略,康熙奉為金玉良言,條條落到實處。
聽著康熙一番處置,全落在廣東,兵部滿尚書殷特布有些坐不住了。
“皇上,這西北之事…”
康熙嗯了一聲,不以為然。
“一切照舊!”
李肆只是禍亂廣東一省,策妄阿拉布坦之前在西北冒了一下頭,現在還沒什么大動靜,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專心對付李肆。再說了,即便西北有事,大清不是前明,策妄阿拉布坦當不威他們滿人,李肆也不是李自成,康熙有信心打贏兩面之戰。
康熙篤定自若,臣子們再沒什么憂慮,沒錯,當初三藩亂起,臺灣還在攪和,那樣的局面部走過來了,現在這形勢,遠沒到那一步。
那李肆不過是貪吝商人,下攪不動草民,上奪不得人心,區區器利,能威什么事?”那李肆,不是還掛著個南海知縣么?再升他的官!把他的親信爪牙也升起來!’
康熙沉聲說著,臣子們一愣,都連道不可,這不是長李肆的氣焰么?
“為社稷計,這點顏面,朕丟得起…”
康熙冷笑。
“只是…收下了朕這顏面,日后他李肆,怕是五馬分尸也還不起!”
貪利之人聚合而起的,自然也是貪利之輩,天下什么利最厚?當然是官了,李肆不愿舉旗,怕是也懷著挾勢討賞的心思,既然你要,朕就給你!
一番布置后,康熙笑容消散,面色轉陰。
“接著議廢太子傳書一事…四貝勒府,稹一屁股軟在坐塌上。
“皇阿瑪…糊涂啊…”
當著李衛、戴錦、沈竹等人的面,稹徑直說出了大不敬的話語。
李衛從湖廣急奔而回,整個人累得黑瘦如柴,聽到內廷線人那傳來的消息,康熙還是要隱忍退讓,心中也泛起了跟稹一般無二的感嘆,李肆這禍亂天下之勢,怕就是要從今天開始了。
“王爺也別急心,皇上把湖南兵事全給了年羹堯,未嘗沒有看重王爺之識的心思。”
李衛安慰著稹,稹神思卻恍惚起來,像是又回到了之前殿里扶住康熙那一幕。
“那位置…難道我真沒可能?”
稹的心思被李肆頂了起來,徑直抱住一處堅實粗壯的所在,有如太和殿前的盤龍巨柱,讓他心胸豁然開朗,一絲混合著不甘和釋然的笑容在嘴角邊展開。
廣州青浦,青田公司總部,李肆也面露笑容,一位女子剛摘去斗篷的裹帽,將一幅俏麗面容露了出來。
“食色,性也,我很想要啊,可是…”
李肆臉上堆著滿滿的為難。
“怕你的三位夫人不滿?我不求正房,作小即可。“管小玉臉色迷茫地說著,語氣也異常空洞,父親跟她談了一整天,老淚縱橫,不僅在說管家一族的命運,還在說廣州這數萬旗人的命運,而她這個小女子,居然背負著這樣沉重的使命,為了管家,為了旗人,要把自己獻給李肆。
嫁給李肆…這事初想很有些荒謬,經歷過范晉之事后,她已經成熟不少,知道了自己的真正命運,那就是家族聯姻的棋子。雖然八阿哥遭難,自己逃過了嫁給十阿哥當側福晉的命運,但怎么也逃不過為管家而嫁人的未來。
今年她已經十九歲了,都算是老姑娘,父親正在謀劃著跟京里某位王公結親,廣東局勢驟然一變,自己居然要被送到李肆身邊?
李肆…和他很是相熟,甚至自己對他還有救命之恩,聽安九秀說,他是個很溫柔體貼的男人,只論人的話,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李肆的未來淹在濃濃黑霧中,根本看不清,自己這枚棋子,是被丟進了一條劫殺的長龍里,怎么也難心安。更扭結的是,范晉就在他的遮護下,到時候不慎撞見,又該如何面對呢?
“這不是大小的問題啊,問題是…我很害怕…”
李肆聳肩嘆氣,管小玉暗自咬牙,心說你李肆心眼真小,對著我一個小女子冷嘲熱諷,你還怕?你殺遍了官,殺遍了兵,你就是廣東的李天王,現在是我們怕你!
“我救過你的命!你得還我!”
見李肆還笑意吟吟,管小玉也豁了出去,拿出小姐脾氣耍賴,你不要我,我就死皮賴臉貼著!
“朋友妻,不可戲啊,我怕某人要恨我一輩子,我的命還不了你,就還你一個人吧。”
李肆說話間,門推開了,一個穿著一身整肅制服的人進來了。
“總司,有什么急…”
這人詫異地看向屋子里的女子,管小玉也側臉看過去,四…不,三目交接,兩人都愣住了。
“我先回避,兩位慢談。”
李肆可不想當電燈泡,徑直出了門。
“你這樣…好丑…”
盯了好一陣,管小玉低低說著,淚珠如斷線珍珠般滑落。
“你還是那么美…范晉的獨眼里也蕩著溫柔的漣漪,一邊說著,一邊情不自禁地朝管小玉靠近,可跨過左腳,右腳再難挪前。
許久之后,門開了,范晉一臉陰沉地走了出來。
“總司,你不會是想…”
不等他說完,李肆就點了頭。
“不…不可能的…”
范晉艱澀地搖頭,管小玉的父親和他有血海深仇,他雖然不怪管小玉,可怎么也難和她相處,更不提他所立志的事業,也是管小玉難以面對的。
“沒什么不可能的,她只是個女子,背負不了那么多。”
李肆這話含著兩層意思,范晉聽得懂,也覺得沒錯,但還是在搖頭,他接受不了。
“我爹爹,要我嫁的是李肆,不是你!”
管小玉凄絕地喊著,這是在掙扎,也是在求助。
“是的,她也不能嫁給我…范晉看向李肆的目光里有祈求,也有決絕,他做好了把管小玉喚作嫂子的準備,娶了管小玉,就意味著爭取到了時間。
“我可不要那么刁蠻的老婆…”
李肆撓撓下巴,這話不僅讓范晉翻白眼,后面管小玉氣苦,哭得更是大聲。
“你自己享受吧,至于老管,莫非他還能逼著我娶他女兒?”
玩笑開完,李肆肅容看向范晉。
“有些事情,朝前一步,就是喜劇,退后一步,就是悲劇。你已經失去了一只眼睛,可不要再失去半邊本心,問問你的本心,是不是想要她?”
范晉痛苦地撓頭:“這是樁大業,我們要抱定犧牲一切的決心,我怎么可以讓自己的私利架在大業之上…”
李肆笑了:“當我們盡力之后,還不能把握住,那才叫犧牲,怎么能把自己丟掉的東西叫犧牲?至于大業…如果她都能跟咱們的大業對立起來,那咱們這大業,未免大得有些沒邊了,連一個小女子都容不下。
范晉腦袋楞了一下,卻還是閉上了獨眼,沉沉地搖頭。
“我…跨不過去,見到她,恍惚又見著了活著的妹妹,閉上眼,見到的卻是土里…“李肆嘆氣,當年在破1日城隍廟外挖出范晉妹妹的情形浮出腦海,心中也是涼意陣陣,這心結確實太沉太苦,換了是他,估計也得逃避開。
看向管小玉,李肆眼中無聲述說著兩個字:“抱歉”,管小玉腰膝一軟,徑直跪在了地上。
管小玉走了,李肆不可能娶她,范晉又沒辦法接受她,她只覺自己如水中飄萍,天地之大,竟然沒有系留之地,哭得凄絕,連安九秀都安慰不住。
“你先在這里留一陣子吧…李肆勸著她,這事該不是一下就能跨過去的,讓兩人多接觸接觸,用點溫香水磨功夫,說不定還有希望。
“我…不是為我而來,而是為我家,為廣州的幾萬旗人而來。”
管小玉彷徨片刻,決然地說著。
李肆嘆氣,不要她這個小女子背負,她卻要往自己身上攬,這就愛莫能助了。
直到上了馬車,管小玉的低低哭聲仍如杜鵑啼血,總繞在范晉耳邊,刺得他心頭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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