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紅偉,已經死了一年時間了,風影樓,帶著陳保華,風映竹,也失蹤一年時間了。
現在已經是兩千零七年,九月,時鐘指向了當天凌晨兩點三十分。
在黑暗的蒼穹籠罩下,整片內蒙古大草原,已經陷入了甜甜的沉睡,只有當微風掠過那一尺多高的野草,隨著枝葉搖動,綠色的波浪上下起伏,發出一片沙沙的聲響,隱藏在野草下面的蟲子,才會即興低鳴幾聲,為大草原一片空曠的夜晚,平添了幾分最原始的悠然。
在這樣的天與地之間,就連由武警部隊駐守的黃金采礦區,那幾盞架設在瞭望臺上,不斷擺動,用匹練似的光帶,勉強掃開漆黑夜晚的高強度軍用探照燈,也顯得無精打采起來。
至于那些荷槍實彈,站立在哨崗上的武警部隊士兵,雖然還能勉強把身體挺得筆直,但是他們的眼皮子早已經開始上下打架,意識已經陷入半模糊狀態。不是他們缺乏必要的警惕,也不能說他們失職,而是他們在白天的訓練中,體能消耗太大,他們所處的環境,更是太過于平靜了!
黃金部隊一九七九年成立,到現在已經有三十年歷史了,還從來沒有聽過,在哪兒有武裝暴徒,敢膽大包天,強行沖擊有武警部隊駐守的礦區。事實上別說是一群烏合之眾,就算是那些參加過越戰的特種部隊老兵,看到黃金開采區周圍,瞭望塔上那一挺挺架設在探照燈旁邊,十二點七毫米口徑高平兩用重機槍,在心里計算著這些武器加上地形效果,可能產生的殺傷力,也會輕輕倒吸一口涼氣。
幾挺架在瞭望臺上的高平兩用重機槍,居高臨下,幾乎沒有火力死角,礦區周圍到處都有阻隔步兵行動的蛇形鐵絲網,還有長達兩百米,沒有任何障礙,一馬平川得讓人心里發涼的焦土帶。
無論是職業軍人組成的部隊,還是非法武裝起來的暴徒甚至是恐怖份子,如果試圖對采礦基地發起進攻,面對這種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被稱為步兵天塹的槍機,鐵絲網加焦土帶防御體系,如果沒有坦克沖在最前面,必然要付出最慘痛代價。
更何況一旦礦區遭遇意外襲擊拉響警報,駐扎在黃金礦區附近的武警部隊,五分鐘之內,就會乘坐裝甲車趕赴支援!
真的沒有人會想到,就是在今天,這樣一個月亮都被厚重的云層遮攔得嚴嚴實實,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一支成員數量為十一人的小部隊,卻成功侵入了這片根本沒有任何戰略價值,雖然出產黃金,但是實在沒有多少油水可撈的絕對禁地。
他們的動作,高速而有效,更顯然提前針對黃金礦區,進行了有效偵察。十一個人在隊長帶領下,悄無聲息的穿過用鋼鉗剪開的蛇形鐵絲網,利用幾盞探照燈時間差,順利越過長達兩百米,沒有任何掩體的焦土隔離帶。
從他們老練而敏捷的動作,還有單憑手語,就可以進行交流溝通,幾乎沒有任何窒澀的團隊默契上來看,這些不知道抱著什么目的,神不知鬼不覺潛入礦區的入侵者,是一批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精通偵察、滲透與潛伏作戰的精銳職業化軍人!
隊長舉起右拳,做出一個全隊停止前進的手勢,他站在這片絕對禁區被陰影徹底覆蓋的角落,小心觀查周圍那一片充滿堅硬粗獷風格的建筑物,還有架設在礦區各個角落的瞭望塔,靜靜感受著這片軍事禁區,特有的鋒利與肅殺,已經摘掉夜視頭盔,正在擦拭額角汗水的隊長臉上,揚起的不是身陷敵營的謹慎與殺氣騰騰,而是一個摻雜著興奮與緊張,更帶著勝利意味的笑容。
隊長放下手中的m41卡賓槍,從背包里取出一只噴霧罐,他抬起用,側眼望著頭頂那一輪圓月,直到它走進云層包圍,四周又變得一片黑暗,隊長彎下腰,用和貓兒一樣輕的腳步,迅速挪移到一堵墻壁正前方,當他按下噴霧罐的噴嘴,空氣中傳出一陣“嗞嗞”的細微聲響,而隊長的手臂也隨之舞動,從他的動作與幅度上來看,似乎正在墻壁上寫著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黑暗的角落,突然響起拉動槍栓的聲響,而在一片寂靜,一片黑暗中,突如其來愈發讓人覺得驚心動魄的暴喝,就像是九天驚雷般,狠狠轟進這批入侵者的耳朵:“誰,口令!”
無論是手里還捏著噴霧罐的隊長,還是其他全幅武裝的隊員,就像是中了石化魔法般,身體猛然變得一片僵硬…
他們成功的爬過蛇形鐵絲網,他們成功越過長達兩百米的焦土帶,他們成功避開門崗和哨兵,他們成功躲入探照燈無法觸及的黑暗角落,他們的行動接近完美,配合更稱得上無懈可擊,但是由于缺乏最重要也是最寶貴的實戰經驗,他們仍然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在這個由武警部隊駐守的黃金富出產礦區,竟然還設了暗哨!
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行跡已經暴露,最終只剩下拼死一搏的要命時刻,他們每一個人卻都遲疑了,沒有人開槍,就連一個拔出身上“瘋狗”高級戰術軍刀,打算迂回到后方,直接用冷兵器解決了哨兵的人,都被身邊的同伴一把拉住。
足足等了十幾秒鐘,一直沒有聽到熟悉的聲音,更沒有聽到今天晚上的口令,哨兵以為就喜歡半夜搞突然襲擊的指導員,又在變著花樣考驗自己,他立刻配合的舉起槍,放聲暴喝道:“再不回答,我就開槍了!”
哨兵中氣十足的聲音在一片寂靜的黑夜中傳出很遠很遠,他的聲音更大得一兩百米外的瞭望臺上,負責掌管探照燈的同僚都聽得清清楚楚,下意識把探照燈扭了過來。
就在探照燈終于落到了平時幾乎不會觸及的角落,將一片雪亮的蒼白,狠狠投射過來,終于讓那位哨兵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時,他還沒有來得及放聲驚呼,沉浸在一片黑暗當中,天與地似乎都融成一線的遠方,突然隱隱傳來一聲槍響。
站在瞭望臺上的武警部隊士兵,清楚的看到一發子彈,在黑暗中拉出一條絕對燦爛,更美麗得讓人嘆為觀止的流線,以令人毛骨怵然的精確,更帶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直接打中了探照燈,發出了“砰”的一聲脆響。
打出這一槍的人,反應不能不說迅速,槍法不能不說是精準,但是探照燈卻依然完好無損,投射出強烈到極點的白色光芒,依然照得隊長纖毫畢露。
要知道,黃金武警部隊裝備的探照燈,燈罩全部都是用特種防彈玻璃制造,除非是使用鋼芯子彈或者使用大口徑反器材步槍,否則的話,一般的子彈根本不可能將它擊碎。
瞭望臺上最先反應過來的,當然是入伍時間最長的班長,他不假思索,揮起右臂一拳直接砸到身邊的報警器上。
凄厲到極點的警報狠狠刺破云霄,幾乎在同一時間,九五式自動步槍猶如爆豆般的連續掃射聲,就開始在整個礦區內回蕩。
雖然歷史的硝煙已經沉寂了幾十年時間,雖然駐扎在這里的黃金部隊,并沒有實戰經驗,雖然知道在如此近的距離,面對十幾名全幅武裝入侵之敵,一旦交火自己瞬間就會被打成一只再也看不出一點人樣的馬蜂窩,但是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哨兵,仍然不假思索的舉起了手中的自動步槍,對著暴露在燈光下的隊長,一口氣將彈匣里所有子彈都傾泄出去。
所以世界公認的,中[]人不怕死,打完槍膛里最后一發子彈,等待敵人的,必然是更慘烈,更白熱化的刺刀格斗戰!
“啪、啪、啪…”
子彈和防彈衣上的特種陶瓷片對撞在一起,發出一連串猶如酒瓶子被砸碎的聲響,在高強度探照燈鎖定下,整個人都徹底暴露的隊長,臉上猛然揚起了一片痛苦到極點的蒼白。
雙方的距離僅僅有三十多米,無論他穿的是什么樣的防彈衣,也不可能完全抵擋自動步槍近距離射出來的子彈,每一發子彈打到防彈衣上,隊長的身體就會不由自主的輕顫一下,而他胸部的肋骨,面對這種不亞于用木棍對著身體猛捅的可怕撞擊,更發出“噼哩叭啦”的可怕聲響。
但是這位隊長已經不需要再去分辨究竟有多少發子彈打中了他的身體,而他的肋骨又斷了多少根,他甚至不需要再問自己,在這樣近的距離,中了多少發子彈,他憑身上這件黑市售價高達四萬人民幣的第三代軟硬混合防彈衣,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
因為在短時間的慌亂后,兩百米外瞭望臺上的職業軍人,已經在一名班長的指揮下,迅速恢復鎮定,隨著機器齒輪高速轉動的聲音不斷延續,那一挺架設在瞭望臺上,十二點七毫米口徑雙聯裝高平兩用重機槍,赫然已經將槍口調過來了!
迎著刺目到極點的燈光,感受到被死神緊緊抱住,生命只剩下最后幾秒鐘的絕對顫怵,全身都在流血,更眼淚與鼻涕一起從臉上飛濺出來的隊長,突然回過頭,對著躲在房子后面,已經徹底看傻了,看呆了,看瘋了,雖然手里還拎著武器,但是全身都在發顫的同伴,嘶聲哭叫道:“我不想死啊…救救我…”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能再救他了!
高射機槍特有的,沉悶而短促得令人心臟都要為之顫抖的掃射聲響起,在所有人眼睜睜的注視下,第一批次八發比成年人手指頭還粗的子彈,毫無花巧一發不少的打到了隊長身上。
在這個時候,時間仿佛被刻意放慢了。就是在所有人眼睜睜的注視下,整整中了八發重機槍子彈的隊長,身體就好像是一枚被人點燃的炮仗,更像是被五馬分尸的死囚,幾乎是在艷麗的血花,從他身上迸濺的同時,他的身體就猛然炸裂,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頭,他的內肝,就像是禮花中的花星,以自己站立的位置為核心,對方圓十五米范圍內的土地,進行了一次紛紛揚的,無差別的覆蓋攻擊。
那種熾熱那種滾燙,那種粘粘膩膩的觸感劈頭蓋臉的打過來,面對這一切,那些躲在房子后面的隊員真的瘋了,他們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可是他們還沒有來得及發出歇斯底里的慘叫,他們就本能姓的撲倒。
在班長的指揮下,架設在瞭望臺上的重機槍仍然在持續掃射,從槍管里射出來的子彈,以驚人的高速在空中飛行,劃出一道又一道肉眼清晰可見,亮麗到極點,更迅速到極點的流線。
被高射重機槍這種最純粹戰爭武器射出來的子彈打中,建筑物在不停的呻吟,顫抖,每一發子彈打到它的身上,就會撞出碗口大小的一個大洞,就會炸得石屑亂飛。而幾乎在同時,躲在房間后面的入侵者,更發出一連驚惶的嘶叫,與痛苦的哀號。
在重機槍連續不間斷轟鳴中,凄厲的警報聲響徹云霄,到處都在發瘋旋轉的警燈,更將讓人觸目驚心的血紅色光芒,一片接著一片傾灑到礦區每一個角落,在忽明忽暗的閃爍中,讓人突然有了一種,這里已經變誠仁間地獄的錯覺。
“我們投降,不要開槍,我們投降了…”
躺在房子后面的入侵者,雙手抱住腦袋,發出一陣陣猶如女孩子般的尖叫,但是在這種時候,在重機槍掃射的轟鳴下,他們的嘶叫與哀鳴聲,又有誰能聽得見?就算是聽見了,面對他們首先開槍的事實,面對他們全幅武裝不法入侵的鐵證,他們沒有舉起白旗,沒有丟出手中的武器,又有誰敢去理會?!
不知道有多少枝步槍,對準了已經被打成千瘡百孔的建筑物,只要指揮官一聲令下,步槍子彈就會在空中劃出一道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生機的彈雨,而兩門榴彈發射器,只要幾次射擊,估計就可以把這批入侵者最后的防御線徹底摧毀。
三分鐘后,在黃金礦區的附近,最精銳,反應最迅速的武警部隊,已經登上裝甲車,在一名上尉的帶領下駛出營區。面對礦區發送回來的s級警報,駕駛員直接把裝甲車馬力加到最極限,以超過七十公里的驚人高速,直接沖向槍聲響成一片的黃金礦區。
“裝甲車在金礦外圍組成火力網,如果發現有人試圖逃竄,可以不必示警,直接用車載重機槍擊斃!”
連長目視全車,沉聲道:“根據礦區傳送回來的情報顯示,武力入侵礦區的暴徒,是一批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記住,以三人為一組,絕不要貪功冒進,更不要想著抓俘虜立軍功這種事。除非對方先丟掉身上的武器再舉手投降,千萬不要手軟,否則的話,死的可能就是你身邊,最關系最好,最親密的朋友!聽明白了嗎?!”
裝甲車內,一個班十一名職業軍人齊聲喝道:“是,明白!”
“老子天天在訓練場上打靶,早就打煩了!”連長輕輕撫摸著手里已經重新再檢查過一次的武器,沉聲道:“當了這么久的兵,拿了這么久的槍,我早就想知道殺人是什么滋味了!”
感受著裝甲車里,每一個人身上慢慢騰起的殺氣,連長滿意的點了點頭,他通過副駕駛席上的瞭望孔,把自己上半身探出裝甲車,可是還沒有舉起手中的望遠鏡觀查礦區,連長的臉上,就突然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
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他似乎隱約的聽到了什么。
微微思索,連長猛然暴喝道:“停車!”
“滋啦…”
高速行駛的裝甲車,在草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車轍。
“關掉發動機,不要說話!”
沒有人知道,在這種警報級數直接拉到最頂級,必須用最高速度趕到礦井的要命時刻,連長為什么會突然下達了這樣一連串絕不合理的命令。但是當發動機的轟鳴停止,車內的每一個人都閉緊了嘴巴,周圍的一切終于再次恢復平靜后,路邊一道淺溝里,女孩子抽搐的哭泣聲清晰的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在面面相覷中,剛才還殺氣騰騰,只要連長一聲令下,哪怕前面就是敵人機槍陣地,也敢發起無畏沖鋒的武警部隊士兵,臉上的表情,都精彩得有若見鬼。
要知道,這里可是內蒙古大草原!
大草原上本來就地廣人稀,黃金部隊發現富含黃金的礦藏,并設立開采礦井后,為了能隨時面對突發事件,更為了讓試圖潛入礦井的不法份子,沒有混水摸魚逃出生天的空間,方圓幾十公里內,都是無人居住的真空帶,根本沒有草原牧民的帳篷和牛羊。
最重要的是,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三十五分,除非是半夜鬧鬼,否則的話,又怎么會有女孩子,突然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放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