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416章 請設皇家實學學會疏

熊貓書庫    我的手提式大明朝廷
🔊點這里聽書

  蘇澤看向張畢,談到了他熟悉的機械領域,張畢信心滿滿的樣子,蘇澤突然說道:

  “張大匠,黃少史前幾日來信,他已經完成了月角距法的制表工作,也準備回京向陛下獻表。”

  “至于那筆獎金。”

  張畢聽完也愣住了。

  為了解決航海中定位的問題,東宮設置了高達五千銀元的懸賞,求能夠解決這個難題的人。

  張畢制作的高精度航海鐘,和黃驥主持天文測繪編制的月角距法,分別是時鐘法和天鐘法兩個領域的佼佼者。

  這件事原本沒有什么熱度。

  原因也很簡單,普通百姓根本不關心經度測量的問題,而且精密時鐘和天鐘授時,這都是非常高深的知識,普通人根本連討論的門檻都摸不到。

  但是隨著時間變化,這一切也隨著時間開始變化。

  大明的商船越來越多,有關航海的話題也開始逐漸引起大眾關注。

  對于普通的官員和百姓來說,航海的專業問題他們并不感興趣。

  但是有關新大陸的消息,卻引起了大明上下的關注。

  紅夷(西班牙人)在新大陸殖民的消息,通過往來于新大陸之間的西班牙船長,在大明港口停靠的佛郎機人,逐漸被大明知曉。

  紅夷在新大陸建立殖民統治,新大陸上盛產金銀,紅夷用寶船拉著一艘艘的金銀往來于大洋上,隨著《商報》上越來越談及新大陸的消息,京師已經人盡皆知了。

  《商報》還刊登了一篇名為《金銀島》的故事,這是一篇通俗,講的是某個大明船長發現了一座停靠著擱淺紅夷寶船的島嶼,帶回了大量的黃金白銀一夜暴富的故事。

  這篇故事雖然被士大夫嗤之以鼻,認為又俗套又充滿銅臭味,但是卻在海員之中影響力巨大,誰不想要發現海上擱淺的寶船呢?

  不僅僅是寶船。

  隨著倭銀公司帶來巨大的利潤,“這個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白銀”,這個理念也已經深入人心。

  大明誠然是世界中心,但是這個世界很大,很多地下也埋藏著金銀礦石,這個理念也已經傳播開。

  倭銀公司有特許貿易資格,它天然要比其他商人更賺錢,在對倭貿易上普通商人是競爭不過倭銀公司的。

  這些商人開始前往南洋的港口,開始和西班牙人接觸,想要從他們手里貿易到白銀。

  還真有一部分船長和西班牙人建立了聯系。

  西班牙人正在面臨嚴重的危機。

  大量輸入金銀,對一個國家并不是好事。

  大量白銀帶來了輸入性通脹,加重了西班牙的國內的危機。

  從1500年開始,西班牙的物價上漲了四倍,但是地租卻沒有上漲,這等于地租的實際價值暴跌。

  而地租是封建經濟的錨定物,地租的暴跌,摧毀了西班牙的日常物價體系,甚至這場危機還從西班牙蔓延到了整個歐陸。

  輸入白銀,不僅僅摧毀了西班牙的封建經濟,也讓西班牙的工業崩潰。

  大量廉價的白銀,讓西班牙人發現,從歐陸其他國家進口工業品更加劃算。

  白銀廉價到,從英國或者尼德蘭進口布匹,都要比西班牙本土織布要便宜,結果就是西班牙國內本就很薄弱的工業直接破產。

  農業也被摧毀,因為地租錨定了糧食價格,地租的貶值,也是農產品的貶值。

  這樣的情況下,普通西班牙人開始涌入新大陸淘金,或者放棄農業從事貿易,大量土地拋荒。

  西班牙人運回大量的白銀,卻因為自身工農業凋敝,反過來要向歐陸其他國家購買糧食和工業品。

  而這時候,西班牙人又連續陷入到幾場戰爭中。

  首先是尼德蘭危機。

  1516年,西班牙國王斐迪南死后,他的外孫查理五世即位。

  查理已經在1506年從他父親(神圣羅馬帝國皇帝之子)方面繼承了尼德蘭,這時又以西班牙國王的身份領有這片土地。

  從此尼德蘭成為西班牙的屬地。

  但是西班牙人,在做殖民者的時候,對待美洲人和歐陸老鄉,都是一樣不當人的。

  西班牙在尼德蘭成立了很多宗教法庭,高壓統制尼德蘭人,近十年來尼德蘭的反抗越發的激烈,為了鎮壓尼德蘭人,西班牙投入了的大量的金銀。

  西班牙人還和奧斯曼人爭奪馬耳他島,爆發了激烈的海戰,雖然西班牙取勝,但是為了這場戰爭,西班牙人建造了無敵艦隊,又花費了大量的金銀。

  西班牙人也意識到,僅僅是金銀是不夠的。

  或者說,直接運回金銀,未必是最經濟的選擇。

  西班牙人很快發現,能夠消化這么多白銀的國度,也只有大明了。

  于是西班牙人嘗試開辟亞洲航線,從南美洲殖民地前往呂宋,用南美洲的白銀和大明商人交易,換取大明的商品再運回歐洲。

  大明商品,是要比金銀更加保值的硬通貨,而且商品是用來消費的,流入市場并不會造成通脹。

  但是西班牙人并不知道,自己打的如意算盤,卻讓大明有了新的想法。

  為什么要從西班牙人手里交易白銀呢?

  這個問題一旦冒出來,所有人都開始思考。

  是啊,為什么要從西班牙人手里交易白銀呢?

  蘇澤早就在《樂府新報》上寫過有關南美洲,也就是“南州”的風土見聞了。

  當時蘇澤也已經很明確的說明了,南州本地是有土著的,西班牙人也是近幾十年才開始控制南州的。

  既然這樣,你們西班牙人,不也是占著別人的土地嗎?

  既然這樣,我們大明人為什么不能自己去南州開采黃金白銀呢?

  這種最樸素的想法冒出來之后,遠航尋求新大陸的想法,開始在海商群體中出現。

  但是探索新大陸是很困難的。

  西班牙人在沒有定位技術的情況下,是用人命趟出來的航路,而且西班牙人還控制了沿途的島嶼,如果大明想要獲得這條航路,就要一座島一座島的爭奪過去,成本實在是太高了。

  這時候經度法的價值就出現了。

  所有人才明白,蘇澤的高瞻遠矚!

  如果能準確定位,那海船就可以繞過一些西班牙人控制的島嶼,直接依靠定位航行到新大陸。

  這樣的探索就等于開了地圖的探索,危險系數也就大大降低了。

  然后是東宮的五千銀元懸賞,徹底打響了經度之戰。

  所有人都知道,東宮的這筆懸賞,肯定是蘇澤建議的,更多人開始投身進來,試圖解決經度問題。

  比如有人嘗試改進木星定位法,用更高倍數的望遠鏡,來尋找木星的衛星,制作出更容易觀測的木星時歷來。

  還有人試圖改進時漏,制作出更穩定的計時器,但是時漏只能在穩定的環境下工作,無法用來船上。

  還有人研究鐘擺,嘗試制作能夠在船上依然精確的鐘擺,成果也不是很好,但是卻促進了擺鐘的發展。

  蘇澤甚至看到了有人總結出了鐘擺定律,只可惜研究出這個定律的工匠沒有留下姓名,但是這方世界的鐘擺定律,不會再叫伽利略鐘擺定律了。

  目前最有希望勝出的,就是黃驥的月角距天鐘法,和張畢的航海鐘時鐘法。

  在幾個月前,《樂府新報》上還報道了兩人的進展,這場經度之戰還一度成為盤口,但是因為誰也不知道哪個方法會突破,最終盤口沒能開出來。

  蘇澤也沒到,兩種測量經度的方法,竟然同時有了突破。

  而蘇澤知道,兩種方法其實都是對的。

  航海鐘在原時空有著廣泛的運用,一直都是測量經度很好的辦法。

  月角距天鐘法也有好處,船長或者領航員只要有天文學知識,給一臺六分儀和月角距測算表,就能夠測算出經度,這要比昂貴的航海鐘省錢多了。

  沒辦法,在精加工機床出現之前,航海鐘只能依靠張畢這樣的頂尖工匠手搓,一個張畢這樣的工匠,一年也未必能手搓出一個合格的航海鐘,這也就意味著航海鐘必然是奢侈品,往往一個艦隊只能擁有一只。

  當然,遠洋航行的時候,最好是兩法并用,這樣才能排除干擾誤差,更加準確的定位。

  張畢自然也了解競爭對手的消息,等到聽黃驥也取得了突破,馬上就要返回京師的時候,他的臉也白了。

  五千銀元的懸賞,張畢自然也是心動的。

  有了這筆錢,他就可以繼續自己的研究,制作出更加精密的航海鐘。

  可這筆懸賞是東宮出的,而黃驥是太子的老師,兩人關系密切。

  黃驥還是翰林院出身,少史令,張畢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匠官。

  身份上的巨大差異,讓原本志在必得的張畢,也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看到張畢這個樣子,蘇澤說道:

  “張大匠不必擔心,黃少史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他肯定不會利用他和殿下的關系來獲勝的。”

  “我也會請殿下公平的主持這場競賽的。”

  聽到這里,張畢稍稍安心,既然蘇澤保證了,那他相信這次競爭一定會公平進行。

  畢竟以蘇澤的威信,不可能唬騙自己的。

  張畢抱著自己的航海鐘離開,蘇澤拿起奏疏,開始思考起來。

  經度問題事關航海的未來,這是極為重要的科技樹。

  原時空,正是因為英國率先解決了經度問題,這才能在南美洲的加勒比海上,用私掠船和西班牙人的無敵艦隊打游擊,最終取代西班牙人,成為海上霸主。

  大明水師放在亞洲,是毫無疑問的亞洲第一水師。

  可如果放在全世界,和借款造船的西班牙比,規模上還是有差距的。

  沒辦法,造船受限于材料,建造艦隊需要的木材也需要時間處理。

  而成熟的船長和水手,更是需要長時間的訓練和實戰才能鍛煉出來。

  西班牙人就是依靠海洋和貿易才能成為海上霸主的,幾乎是全部押注在了艦隊上。

  而大明又是一個陸權強國,本身也沒有水師傳統。

  既然如此,想要彎道超車,自然就要通過技術。

  炮艦技術和航海技術同樣的重要,兩者如果都能領先,那就能讓大明水師彎道超車,同時也成為海權強國。

  推動技術的發展,不能再這樣小打小鬧了,必須要提高科學家的地位了。

  蘇澤想了想,拿起一份空白奏疏。

  《請設皇家實學學會疏》

  蘇澤這份奏疏的內容很簡單,請求在翰林院下,設置實學學會,從官方和民間舉薦實學人才,組成這個實學學會。

  實學學會不是官職,只是一個榮譽稱號,實學領域的專家可以在這里定期交流,發布最新的實學成果。

  蘇澤又提議,在這個實學學會成立后,再邀請相關的專家,成立一個經度委員會,最后由這個經度委員會,來決定太子五千銀元經度之戰懸賞的最終歸屬。

  等到寫完之后,蘇澤倒是沒有直接塞進手提式大明朝廷。

  既然要推廣實學,那肯定要拉上高拱,蘇澤準備帶著奏疏去拜訪高拱,請高拱在內閣幫著通過這份奏疏,也能節約下寶貴的威望點。

  既然是公事,蘇澤直接帶著腰牌來到內閣,請中書舍人將奏疏遞給了高拱。

  不一會兒,高拱就在會客的偏廳見了蘇澤。

  高拱成為首輔之后,大力推動實學,但是效果卻并不是很好。

  原因也很簡單,實學這東西本就是蘇澤縫合的科學和人文社科科學,再加上儒學形成的一個大筐,自然是什么東西都能往里面塞。

  高拱成為內閣首輔后,下面官員為了迎合他,也開始大談實學。

  很多人連實學是什么都不知道,不過是把以往的“心學”換了層皮,反正跟著高首輔喊喊實學就行了。

  高拱也明白,官場這群老油條,對學術也沒多少興趣,學術不過是身份標簽,是用來混圈子的門票,對學術也沒有什么忠誠可言。

  可越是這樣,高拱就越是焦慮。

  自己又不可能一直做首輔,等自己退下來,實學又要怎么辦?

  所以看到蘇澤這份《請設皇家實學學會疏》后,高拱放下手頭公務,立刻見了蘇澤。

  請:m.llskw.org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