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浩開車，吹起口哨，心中有些小小得意。
竹子能自己養活自己，還能代言，掙錢，給自己打造一身液態金屬的鎧甲。
在現在的這個大環境中，難能可貴。
其實羅浩的科研經費倒也不是不夠，只是拿出一部分打造鎧甲的話，這種行為很難接受審查。
這種事兒，說有事兒就有事兒，說沒事兒那就屁事沒有。
能讓竹子自己代言掙錢，是最好的。
竹子的關系在北動，夏老板解決其他問題好了。當時夏老板把自己拎出來處理問題，總要把皮球踢還給夏老板。
羅浩想著，笑容愈發旺盛，要是夏老板問起來，自己也跟他玩馬什么梅那一套。
裝傻么，自己擅長，青出于藍。
今天要和大妮子一起過二人世界，竹大換別人照顧一天。
羅浩已經對今天有了具體的安排。
臨回哈動之前，羅浩慎重的準備回醫院看一眼。
雖然孟良人一直蹲在醫院里，勤勤懇懇像是一頭老黃牛似的，把幾乎所有問題都扼殺于萌芽之中。
但羅浩還是強迫癥發作，自己看一眼，然后才能安心。
來到醫院，孟良人在審閱病歷，他的背影一直如此，仿佛不管什么時候進醫生辦公室都一樣。
莊嫣也在，她在練習疊千紙鶴。
羅浩就是糊弄一下莊嫣，可沒想著讓莊嫣上介入手術。如果，只說如果的話，讓莊嫣上介入手術，怕是不到一個小時莊永強就要紅著眼睛找自己談話。
“小莊，練的怎么樣？”羅浩走過去問道。
“師兄，我覺得還行，最起碼現在上臺做闌尾切除術肯定沒問題！”莊嫣自信滿滿的回答道。
羅浩走過去看了兩眼，夸了莊嫣幾句。
的確不錯，水平已經接近地市級醫院的老主治級別。
只可惜在醫療組里沒有患者給莊嫣練手，她只能每天孤獨的疊著千紙鶴。
但疊千紙鶴也是有用的，疊鶴的紙是羅浩“替”竹子簽過名，算是簽名照。
莊嫣一邊練習手術，疊完的千紙鶴送給出院患者，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師兄，我同學在美國，最近過敏的厲害，你說吃點什么藥好？”莊嫣一邊疊千紙鶴一邊問。
“嗯？怎么過敏？”
“在國內沒啥事，我倆是飯搭子，沒見她有過什么過敏。一年前去日本旅游，得了濕疹，回來在皮膚科查了一遍，也沒發現有什么明確的過敏原。”
“皮膚科，你們北大的么？”
“空總的。”
羅浩點點頭，空總的皮膚科全國排前三，從診斷以及醫療水平來看應該沒問題。
醫大二的皮膚科也不錯，全國排前十，按照排名來講要比協和與912都好，羅浩肯定不認可這點。
“后來呢？”
“這不是去美國讀博了么，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一周得有三天呼吸不順暢，有喉頭水腫的傾向。她和我們另外一個同學在一起，身邊備著氣管切開包，隨時不行隨時切開。”
“…”孟良人愣了下，抬頭看莊嫣。
“叫不起120急救車，而且那面120急救來的時間可不固定。”莊嫣給孟良人解釋道，“有事兒就先切開，幾分鐘搞定，然后再自己打車送醫院急診。”
孟良人很無語，醫學生真能胡鬧。
喉頭水腫，那可是喉頭水腫！
“也行。”羅浩卻點了點頭。
“師兄，你說是什么事兒？”莊嫣問道，“我總聽說一塊五仁月餅能從西海岸殺到東海岸，說老外都是過敏體質。”
“別聽你勇哥瞎扯淡。”羅浩道，“他們在食物里不知道加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吃起來不過敏才見了鬼。”
“真的假的？”
“別的不說，就歐美麩質過敏這個，我估計是因為有什么科技狠活，他們祖先的主食也是面。”羅浩說著說著，忽然笑了。
“師兄，你笑什么？”
羅浩也感覺到自己從巴爾的摩回來后就對歐美有著極深的偏見，像這個話題，從前羅浩知道自己是不會這么武斷的。
“沒笑什么，工業食品越發達的地兒科技與狠活就越多。要不然歐美區分中產的一個重要指標就是——掙了錢之后開始吃貴的要命的純有機蔬菜。”
這句話有道理，莊嫣頻頻點頭。
“那叫食物中毒，不叫過敏。別光看著他們的食品檢測標準嚴格，細究下來，都扯淡的。”羅浩補充。
“…”莊嫣無語，開始專心疊千紙鶴。
羅浩見莊嫣疊好一枚千紙鶴，習慣性的點向右側空處，心里無奈。
連自己的習慣都學，莊嫣還真是有點教條。
“坐這吧。”一個護士的聲音傳來。
“咳咳咳”
有人咳嗽。
羅浩回頭，見是科里新來的小護士，手上扎著點滴。
“怎么了這是？”羅浩問道。
“喘不上來氣。”小護士努力擠出一個笑臉。
難道是因為想要看陳勇來不來？羅浩見小護士不去值班室，反而要坐在辦公室點滴，心里猜想。
“怎么不去值班室躺著呢？”莊嫣問道。
“護士長家孩子點滴呢。”
“哦，這波甲流挺重的，好多小孩子都躺下了，我看兒科天天爆滿，連他們主任都頂著黑眼圈。”莊嫣隨口說了句，然后又拿起一張紙。
“多久了？點了什么藥？”
“羅教授，已經一周了，點了五天阿奇霉素，還是進口的。真是奇怪，別人掛3天就好，我點了5天都不行。”小護士愁眉苦臉的說道。
“我給你聽聽。”羅浩摸出聽診器，“找誰看了么？”
“呼吸科唐主任看了片子，說不是病毒的，是細菌性肺炎，讓我換藥。結果換藥也不好，你說我會不會死啊。”
小護士說著，解開衣服上面的扣子，讓呼吸順暢一點。
羅浩回頭看她，ai診斷系統開始旋轉，很快給出一個很罕見的診斷——EVALI。
這個診斷又叫電子煙引起的肺損傷。
電子煙是指那種像水煙袋似的電子煙，而不是萬寶路出的電子煙。
這里面有一點小小的區別，萬寶路的電子煙更像普通的香煙，尼古丁含量和普通香煙一樣，區別是沒了焦油。
羅浩雖然抽煙不多，但2020年前后對此做過研究。
“平時經常生病么？”羅浩隨口問道。
“放開后發過一次燒，之后就再也沒有。我身體還行，畢竟年輕么。但這次太重了，羅教授您說我是不是平時不生病，病一次就是大病。”
“太遠了，你那時候還上班呢。”羅浩笑了笑，手里拿著聽診器卻沒伸進去聽呼吸音，而是坐在小護士對面問道，“平時抽煙喝酒么？”
“呃”小護士愣了下。
“實話實說，我又不是沈主任，也不是你們護士長，更不是護理部主任。話說現在護理部主任管的還那么嚴么？”
說到這里，小護士一下子來了精神。
“羅教授，說是楊主任因為你把護理部主任罵了一頓，然后她們就老實了！現在對我們還好，尤其是咱們科的護士。”
“誰說的，怎么會是因為我。”
“大家都那么說，羅教授，你對我們護士真好。”
羅浩聳肩，攤手。
“抽煙喝酒么？”羅浩把話題扭回來，又問道。
“嗯。”小護士老老實實的點頭，“生病前還喝了，最后一次喝了不少。”
“多少？”
“兩斤白酒。”
羅浩驚訝。
這，也太能喝了吧。
“還有一瓶58.5°的威士忌。”
“忘了那酒叫什么了，不好喝，一股子碘伏味兒，感覺喝進去整個消化道都被消了一遍毒。”
“喝這么多，不難受么？”羅浩問道。
“還行，我可能代謝酒精的酶比較多。桌子上幾個大老爺們都被我喝趴下了，讓他們平時叫囂，這個厲害那個厲害的，拉出來遛遛，全是慫包。”小護士眉開眼笑的說起自己喝酒的事兒。
這可是真能喝，一個人放倒自己兩三個都沒問題，就更別說陳勇那種人了。
算了，慫包就慫包好了，喝酒也不是什么好事兒。
“厲害！”羅浩豎起拇指，稱贊道。
“嘿，上班累，有時候下班回宿舍也喝一斤酒，借著點酒勁兒就睡了。要不然睡是能睡著，但睡到一半就會琢磨交班的事兒。什么杜冷丁鎖沒鎖好，患者的微量泵換沒換之類的。
羅教授，我強迫癥越來越重，您說可怎么辦啊。”
小護士愁眉苦臉的說道。
醫生護士都這樣，干久了，只要有些責任心的話都得被磨成強迫癥，羅浩也沒辦法。
“抽煙么？”
“不抽。”
“？？？”羅浩一愣。
Ai給出了明確的診斷，小護士連喝兩斤白酒的事兒都說了，怎么還遮遮掩掩的說自己不抽煙。
“羅教授，我真不抽煙…啊，不對，前幾天我喝酒的時候抽了電子煙，呼嚕呼嚕冒泡的那種。”
“哦，那就對了。”羅浩笑了笑，“電子煙這東西，看似新潮無害，實則暗藏危機。它的工作原理，簡單來說，就是通過加熱含有各種添加劑的液體，產生出可吸入的氣溶膠。”
“啊？” 羅浩說到氣溶膠、添加劑這些詞，可把小護士給嚇壞了。
“片子呢，我看一眼。”
小護士連忙拿出手機，在云臺上找到自己的片子交給羅浩。
“雙肺底肺炎，CT表現有彌漫性磨玻璃影及小葉間隔增厚。”
“什么電子煙，這么兇。”羅浩皺著眉，沉聲說道，“是你男朋友么？”
“啊！”
“分了吧。”羅浩勸道，“這里面的添加劑還要再仔細查一下，可惜我估計沒什么機會。”
“？？？”小護士一怔，心想難道羅教授暗戀自己？
要是羅教授的話，似乎也不是不行。
“我在帝都跟著王校長研究過電子煙，2019年7月，德堡附近有大量電子煙肺炎的患者。”
“德堡？肯德基的漢堡還是德克士的漢堡？”
羅浩沒搭理小護士的打岔，皺眉看著手機上的片子。
他是不想多事的，畢竟醫生只是醫生，只能是醫生。
羅浩解釋道，“但你就抽過一次，不至于這么重，高度懷疑里面的添加劑有問題。”
“羅教授，要是電子煙的話，我的確經常抽。”小護士被嚇壞了，看羅教授的表情，她甚至以為羅浩隨時隨地都會報警，連忙說了實話。
羅浩無奈，看向小護士。
“我以為那就是吹泡泡的東西，不覺得有害。羅教授，你這么說的話以后我堅決不碰。”
“之前他們說這里面不含尼古丁和焦油，就是抽抽玩的。”
“嘿。”羅浩冷哼一聲，“有沒有尼古丁和焦油都不好說，但里面的添加劑要遠比尼古丁和焦油更兇。你看你的肺炎，再拖下去的話，會有一部分肺臟失去功能。”
小護士張大了嘴，一臉錯愕。
她沒想到后果竟然會這么嚴重。
“是真的，不是嚇唬你。”羅浩認真解釋。
從各種電子煙的添加劑講起，甚至羅浩連顏色都做了詳細的區分，每一種顏色都有不同的添加劑，會導致細微處不同的疾病。
小護士聽到后來臉都嚇白了，以為自己肯定活不了。
“每日服用60mg的潑尼松進行治療，癥狀減輕再拍片子給我看，我告訴你怎么減藥量。”羅浩最后叮囑。
“羅教授，我不會死吧。”
“你不是護士么，這種事兒還要我給你解釋。”羅浩覺得有些奇怪，但見小護士表情緊張，還是笑了笑，“不會的，放心。”
“可…”
“以后別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添加劑還是好的，真要是你男朋友有禍心，在里面加點什么，你這輩子就毀了。”
“嗯！”小護士連連點頭。
羅浩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不過該說的話都說了，再多說什么也沒有意義。改，那就是小護士運氣好，遇到了自己。
要是不改，誰知道呢。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少碰。”羅浩嚴肅的說道。
“嗯嗯嗯。”小護士被說的抬不起頭。
“師兄，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說話越來越嚴肅了？帶著一種…跟我爸似的。”莊嫣又疊好了一只千紙鶴，側頭問道。
“我？還行吧，不覺得。”
“羅教授，今天干嘛去？要陪大妮子么？”莊嫣一邊疊千紙鶴一邊問道。
“是啊。”
“真好，咱也就周末能有時間，還未必。”莊嫣一邊專心疊千紙鶴，一邊習慣性吐槽，“我自從上班后，再也沒去過一次健身房。回來還辦了一張卡，結果一次都沒用過。”
“呵呵，就咱這工作強度，過幾年就該胖了。”羅浩干巴巴的呵了一聲，“我琢磨一下，是不是該招研究生了。”
“那也得三年，我好想馬上躺平，每天啥都不干，躺在床上混吃等死。”
羅浩看著奮斗逼莊嫣在一邊專心的疊千紙鶴，一邊說著最喪、最頹的話，心里覺得好笑。
她只要想，就能過上想象中的生活，但莊嫣卻留在醫療組里任勞任怨。
00后都這樣，心口不一。可能是上網習慣了，有些話順嘴就來，但身體還是誠實的。
“那身材更沒法看。”羅浩笑呵呵的走到莊嫣身邊，靜靜的看著她疊千紙鶴。
“你這里不對。”羅浩指出莊嫣手勢的一個錯誤點。
“啊？真的么？”莊嫣驚訝。
“我看看，不能吧，我的每一步都按照師兄你給的視頻做的，應該不會有錯誤。”
“我明明…”
莊嫣隨后把上一步折的位置倒了回去，仔細看了幾秒鐘。
“還真是，我馬上改。師兄你有空多教教我，我自己研究，總難免出錯。守著你這么個大佬，要是出不了頭，怪丟人的。”
羅浩一怔。
從莊嫣里的話語里，羅浩聽出了真正的“油膩”。
“老孟，小莊這么說話是你教的？”羅浩隨即問道。
孟良人的手正在敲打鍵盤，聽到羅浩這么問，凝在半空中。
“老孟，說話。”羅浩不給孟良人思考的時間，追問。
“呃…師兄，我哪里說錯了么？”莊嫣疑惑。
一句話，已經讓羅浩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沒說錯，對答很工整，很棒，就是有些油膩，不像是你個剛畢業的碩士能說出來的話。”羅浩哈哈一笑，“老孟怎么教的你？”
“老孟說，犯錯了，被師兄你指出來，不能解釋。一旦要是解釋，就說明我早都知道錯誤，但我就是覺得這么做是對的。”
“有什么搞不明白的要多看、多問、多學，不能自以為是。”
“我覺得老孟說的沒錯啊，像是家里放棄治療的那個15歲的患者，我覺得師兄你的做法不對，但好像今天問題就解決了。”
羅浩聳肩，攤手，無奈。
孟良人說錯了么？沒錯，一個字都沒錯。
但羅浩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
為什么醫院里的帶組教授極少想要分流的老主治？因為他們的三觀已經成型，幾乎把偷奸耍滑當變成了本能。
油膩到了極點。
可孟良人卻有點不一樣，給他機會他是真上啊。
而且好多事兒都門清兒著呢。
“老孟，不錯。”羅浩笑了笑，準備走。
“呃…羅教授，我本意是想讓小莊謙遜點，畢竟top3畢業的碩士，總覺得她母校的東西是對的。我不是說北大系的規則不對，但醫療組要融合，總得有一個規程。”
“呵呵，還想了這么多。”
“…”孟良人總覺得羅教授在陰陽自己。
“挺好，是真的，小莊也挺好。”羅浩不想他們內耗，給了一個肯定的答復，“我去找大妮子了，對了小莊，大妮子好像會易容術，能畫出馬甲線來。”
“啊？！”莊嫣的眼睛一亮。
孟良人在一邊也驚訝無比。
“要不今兒就這樣，咱一起聚一下吧。話說竹大已經有大熊貓的樣了，看兩眼去？”
“好好好！”莊嫣幾乎要蹦起來。
“老孟，走，活是干不完的。”羅浩笑著拍了拍孟良人的肩膀。
孟良人應下，羅浩帶著兩人查了圈房，然后下樓。
“老孟，經驗豐富啊。”羅浩戲謔的贊道。
“羅教授，您別這么說，我聽您這么說話總覺得自己犯了大錯。”孟良人滿頭大汗。
“哪有，實話實說，你教的不錯。我當年課間見習的時候要是有你這么一個老師，估計成長的更快。”
孟良人無語。
莊嫣也總是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她想了想，跟在羅浩身邊，笑著說道，“師兄，我其實學東西挺快的。上學的時候覺得自己得了一種怪病，怎么說呢？有一天我感覺右側小腿外側靠近足三里的位置疼。”
這個描述，羅浩不置可否。
“我看了一眼，發現皮膚里長了個硬刺。拔出來，仔細研究，不知道是什么。問老師，老師開始也說不知道。”
“3天后，又長了一枚硬刺。當時我以為是贅生物什么的，但也不像，我就上網找資料，發現應該是一種罕見病，全世界就一兩例的那種。”
“我沒敢和老師說，生怕他們把我切片了。”
“怎么會。”羅浩嘟囔了一句，“頂多找各種專家來看看熱鬧，漲漲臨床經驗。后來呢？發現你寢室里養仙人掌或者仙人球了？”
莊嫣像是看見鬼了一樣看著羅浩，滿臉驚訝、錯愕。
“師兄，你怎么知道？”
“你描述的那個位置，應該是小盆的仙人掌能達到的位置，你還說是硬刺，實在想不出來還有別的什么。”
莊嫣和孟良人驚訝。
羅教授的反應速度也太快了一些吧。
俗話說男人至死是少年 手機響起。
“喂，云教授。”
“嗯，是的。”
“鵝廠找我干嘛？要給我沖648？”羅浩戲謔的問道。
“我今天休息，正要去哈動接大妮子出去玩。看情況吧，他們要是能趕到的話就簡單聊聊，要是趕不到的話就明后天。不過這個項目我已經跟云深處說了，總要有個先來后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