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9最近寄生蟲怎么這么多(第1/2頁)
“方主任,您沒去看開幕式啊。”巡回護士坐在角落里,手里拿著手機,刷新著視頻,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方曉閑聊。
方曉熟練地切開4厘米的切口,逐層入腹。
患者是五保戶,經濟條件有限,用不起腹腔鏡,所以選擇了傳統的開刀手術。開到么,方曉也拿手,他剛參加工作的時候都是開刀,那時候還沒有腹腔鏡。
“他們都想帶著孩子去看開幕式,那只能我留在家里嘍。”方曉一邊操作,一邊回答道。
“嘖嘖,您這…”巡回護士欲言又止。
老主任因為上次的事件直接請假,早就不想繼續干下去了。或許是因為方曉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不著調,但實際能力很強,各方面都游刃有余。又或者老主任作為“大前浪”,已經享受了各種紅利,現在只想著平穩退休。
因此,經歷過上次事件后,老主任已經淡出,不負責具體科里的事物,而方曉已經是代主任,科里的大事小事都由他說了算。這也是最理想的一種交接班方式,對科室的傷害極小。
算是平穩過渡。
“他們愿意帶孩子去擠,我可不行。自從疫情以后,我看見人多就頭疼。”方曉一邊操作,一邊說道。
“竹子的全息投影可好看了,跟真的一樣,還帶著點小俏皮。”巡回護士小聲嘟囔著。
“我看得多了去了,你們是用全息投影看,我可是親密接觸。上次我去省城,羅教授還帶著我去擼貓來著。”方曉開始吹牛。
“擼貓?”巡回護士有些疑惑。
“就是竹子,熊貓也是貓!”方曉笑著解釋道。反正巡回護士也沒辦法證實,而且他最近那次和陸書記握手時,竹子就在他手邊。他擼沒擼一下,連陸書記都不知道,別人更不可能知道。所以方曉吹得心安理得。
“方主任,上次來手術的羅教授可是冰雪節項目組的,你怎么不去捧個場?”巡回護士問道。
“用不著我,我去怕是都見不到羅教授,人家多忙啊。你看竹子,那是羅教授的科研項目,我聽說一個代言就好幾個億。”方曉一邊做著手術,一邊閑聊著。
“人家真能掙回來,昨天開幕式,竹子被全息投影打上天的時候,鵝廠開了新皮膚。到處的短視頻都是竹子的全息投影…不說別人,我兒子都纏著我給他買游戲里竹子的新皮膚。”巡回護士興奮地說道。
雖然她對買皮膚這件事很不理解,也不認可,但畢竟是竹子,也沒罵街。
“熱搜霸榜,前十都是冰雪節!”器械護士也樂滋滋地跟著八卦。再怎么說,竹子和長南市都有關系,放飛丹頂鶴的照片小護士也有,所以感覺很親切。
“對啊,我兒子今天一早跟我說,昨天借著熱度,鵝廠放出了新皮膚,一晚上就幾乎銷售第一,賣了十個億?這還是第一天。”方曉咂舌。聽說鵝廠砸了大價錢買了竹子的代言,沒想到一轉手就掙回來了,當真牛逼。
“腹膜保護。”方曉伸手。
器械護士把棉墊交給方曉,“方主任,我跟開刀跟得少,您多說兩句啊。”
“我做的也少,現在都腹腔鏡了。放心,簡單任務。”方曉一邊操作,一邊給護士打氣,同時也是給患者打氣。只是患者已經睡著了,開始打呼嚕。
“我看他們發的朋友圈里,松花江冰面上都是機器熊貓拉的爬犁,玩得可開心了。”巡回護士繼續說道。
“到處都有,維持秩序的隊伍里也有機器熊貓。”器械護士補充道。
“死冷寒天的,要是沒電了怎么辦?”大家聊著。
不能去看開幕式,就只能在家里過過嘴癮。現在的短視頻十個里有八個是冰雪節開幕式,竹子的形象怎么看都看不夠,所以大數據每次推送都以此為主。
腹膜保護,方曉打開腹膜,鉗子把腹膜固定,小心翼翼地操作著。他并不覺得手術有多難,只是剛當上主任,所有行為都要夾著尾巴,免得被人說小人得志,那就沒什么意思了。
可打開腹膜后,方曉有點懵。一個白花花的東西鉆出來,咕蛹咕蛹咕蛹 方曉頭皮發麻,這特么是什么玩意?!蛔蟲?!
“我艸!”器械護士正在看術區,她比較認真,也在第一時間看見了一條蟲子咕蛹出來,被嚇得直接爆了粗口。
女生膽子大或是膽子小,都是相對的,醫學生上解剖課的時候女生可是好奇的很,沒見哪個女生害怕的不敢動手。
但是在手術臺上遇到這種情況,膽子再大也被嚇一跳。
方曉就特么知道這個患者有事兒!術前當地的扶貧干部臉色就不好,說這個五保戶平時愿意吃土。要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都可能去找人跳一段驅驅邪了。
其實方曉對吃土也并不如何在意,畢竟扶貧干部沒仔細描述。看見肚子里的蟲子,方曉一下子愣住。他靜靜地看著蟲子,足足幾分鐘,他視野之內至少看見35條白花花的、1厘米左右的蟲子爬來爬去。
媽的!方曉意識到出事兒了。自己當然可以把闌尾一切,腹腔沖洗然后下臺。至于蟲子什么的,好解決,說取凈就是了,術后給點驅蟲藥就當沒這事兒發生。但這是方曉從醫生涯中第一次做闌尾炎手術打開腹腔看見蟲子,他決定還是謹慎一點。
轉身,撕掉無菌衣,摘掉手套。
“方主任?”巡回護士有些疑惑。
“我照個相,然后問問,去和扶貧干部說一聲。”方曉悶聲悶氣地說道。
“主任,這是蛔蟲么?我沒見過寄生蟲。”助手問道。
“應該是。”小醫生不認識,方曉也不認識,他敷衍了一句,從屁股兜里摸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轉身要走,方曉覺得不夠,又錄制了一段視頻。
這東西看著就惡心人,方曉皺眉,“溫鹽水紗布先蓋上,等我回來。”說完,方曉走出手術室。
他把視頻、照片發給羅浩,隨后打了個電話。
“羅教授,實在不好意思,冰雪節剛開幕,您那面一定很忙。”
“不忙,正在研究豬飼料呢。”羅浩的聲音傳來。
豬飼料?方曉想了一下,但旋即把這個詞給拋到腦后,開始快速匯報手術情況。患者闌尾穿孔,寄生蟲估計是藏在闌尾里,隨著穿孔鉆出來,在腹腔內游走。
“哦,蟯蟲的異位寄生啊。”羅浩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不是蛔蟲,是蟯蟲?方曉愣了一下。
“蟯蟲的異位寄生可以引起陰道炎、輸卵管炎、子宮內膜炎等。也可侵入闌尾發生闌尾炎,甚至發生腹膜炎。”羅浩解釋道。
“方主任沒見過么?”
“呃…我沒見過。”方曉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我也沒見過!”
淦!方曉甚至從電話那面羅浩的口吻里聽出來了些許興奮。
“方主任,先把闌尾破口堵上,等我。”
“您要來?”
“蟯蟲最好都找到,稀碘伏只能殺死蟲卵,對成蟲作用有,但是不大。關腹后成蟲會在腹腔里到處繁殖,形成多處肉芽腫。要是一次處理不干凈,后患很多。”
“…”方曉愣住,沒想到這事兒竟然如此麻煩。
“當然,那是極其罕見的情況,有關的文獻也就一兩篇,引用還不多。”羅浩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和患者家屬交代,然后找你們醫務科給醫大一院發個函,我這就開車去。”
“對了方主任,開幕式的伴手禮我給你帶20份,回頭你送科室的醫生護士。”
“嘿,好,羅教授。”方曉醒過神,他不是很擔心,畢竟那面有羅教授在。而且從醫療糾紛的角度來講,五保戶是那種天然沒有保障的人群,連孩子都沒有,出事也沒人出頭。絕對不會有問題,問題只在于自己見過一個特殊的病例——打開腹腔后滿肚子蟲子。
“怪了,最近怎么都是寄生蟲。”羅浩說完,掛斷了電話。
最近?都是寄生蟲?方曉撓撓頭,也沒去理會為什么。他隱約知道前一陣子有人“放生”蟑螂,從南到北都有,寄生蟲或許和放生蟑螂有關系。蟑螂不傳播寄生蟲,但誰能保證那些黑幕后的人不傳播點別的。
但這事兒和方曉無關,他也懶得想。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羅教授就是那種個子高的人。
披上一件大褂,方曉走出手術室。
“小朱,這面。”方曉招手。
扶貧干部姓朱,不到三十歲,但臉上的皮膚已經黑黝黝的,看起來至少四十歲的樣子,比方曉年紀都大,一臉愁苦。
“方主任,手術做完了?真是辛苦您嘞。”扶貧干部客客氣氣的和方曉說道。
“害,手術我做不下來,已經聯系上級醫院的專家來救臺了。”
“啥?!”扶貧干部一怔。不是闌尾炎么,這里好歹也是三甲醫院,怎么連闌尾切除術都搞不定?方主任一定在開玩笑,一定的!
“喏,你看,這是我拍的照片。”方曉口說無憑,把手機上的照片遞到扶貧干部眼前。一條白花花的蟲子在臟器間極有視覺沖擊力。
扶貧干部一怔。
“喏,這是視頻。”方曉打開視頻。白花花的蟲子要是靜止態的還好說,可當扶貧干部看見它開始蠕動,咕蛹咕蛹的,整個人都傻了眼。
這是個啥啊。
“小朱,患者肯定有別的問題,不是簡單的闌尾炎。”方曉篤定地說道,“不過你放心,我聯系了上級醫院的專家。你那面聯系一下村支書,說一下情況,照片、視頻我發給你。”
“方主任。”扶貧干部拉扯住方曉深綠色的大褂,湊到身邊小聲說道,“我聽村子里的人說,老馬幾個月前打了一只黃皮子,人家黃皮子跑出來問他…”
“問什么了?”
“說是…您別笑話我啊,說有一天老馬喝多了,醉醺醺的往家走,一只黃皮子出來站在路中間問他——你看我像人么?”
“靠!”方曉爆了粗口。
“我知道這是以訛傳訛,從前我也不信。”扶貧干部訕訕地解釋。
“小朱,你去休息一下。你們扶貧不容易,一天光打卡了,哈哈哈。”方曉開了個小玩笑,拍拍扶貧干部的肩膀,“再有,專家費不用你操心,我心里敬重你們這些扶貧干部,專家費我掏。”
“那怎么行,咱該怎么著就怎么著!”扶貧干部嘴里說著不行,但表情卻輕松了很多。
方曉知道他們掙得不多,這事兒的確能打申請,可這種罕見的事情要是申請下來,不知道得拖多久。既然自己認了,他也樂得輕松。至于方曉,他知道羅浩不會要錢,賣個人情。這個局里面唯一有損失的是羅教授,其他所有人都受益。
但羅教授似乎很開心,因為他說他也沒見過類似的情況,屁顛屁顛上趕著來做手術呢。
“那我先回去看著,等專家來。這面我們竭盡全力,你那面和村里面聯系一下,等我們確定是什么蟲子…”方曉眼珠子一轉,壓低聲音,“什么討封之類的事兒,你別說,讓他們自己琢磨。但寄生蟲是真的,當地的衛生條件怎么樣?”
“還行啊,通了上下水,也拉了電,通了網。老馬本來就懶,通網之后抱著手機每天就在炕上看短視頻,給他買的小種豬都快被他殺了吃肉了。”扶貧干部抱怨了一句。
方曉差點沒笑場。那是肯定的么,農村的懶漢子方曉可是見過的,用現在的話講就是人家活得通透,早就躺平了,自己跟自己和解。至于什么掙不掙錢的、娶不娶媳婦的都不重要。舒服就行。扶貧給買的什么種豬之類的,他們也不養活,授人以漁之類的在懶漢子腦海里也壓根不存在,他們只想要魚,不想要漁。
還別說,這么做有這么做的道理。如果是在省城、長南市打工的遇到這種事兒,沒有扶貧干部跑前跑后,一次生病、一次手術怕是一兩年就白干了。可患者在家炕上躺著刷手機,扶貧干部就跟自己兒子似的跑前跑后,有多舒服有多舒服。
這人吶,還是得看在什么時候。現在講共同富裕,怨不得小朱抱怨一句。
“得了,有的話別說,你還想不想進步了。”方曉道,“你給老支書打電話,說老馬一肚子蟲子,問問你們那有什么地方被污染了。”
“好!”扶貧干部凜然,知道方曉說的是正經事,耽誤不得。一兩個是小事,但要是全村感染,那就是大事,自己身在其中少不得一個辦事不力的大鍋。倒未必有什么處分,可以后自己的路就能看到頭了。
扶貧干部馬上打電話聯系,方曉回到手術室。大約如此,剩下就是等羅教授來救臺。腳踏七色祥云,從天而降,方曉在一年前做夢也想不到一年后的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際遇。
回到手術室。
“主任,怎么樣?”
“聯系了省城的羅教授,他正在開車過來。”
“羅教授不是正忙呢么?”
忙?豬飼料么?方曉心里想著,但表情卻極為嚴肅,“再忙也沒眼前這事兒重要,人命關天。”
“而且。”方曉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掃了一眼身后。
“怎么?”護士們和麻醉醫生也都緊張起來。
“聽說最近寄生蟲病特別多。”
“出去別瞎說,你們屬于當事者,別給自己惹麻煩。”方曉叮囑。
“哦哦哦。”
雖然應下來,但護士們還以為是方曉隨便說說。
“羅教授會帶竹子來么?”器械護士問道。
“別做夢了,竹子進不來手術室。倒是羅教授身邊有一條半張臉的狗,叫大黑。”
“半張臉?”
“嗯,從前是警犬,有歹徒當街傷人,大黑咬住歹徒不松嘴,被砍成重傷。羅教授抱著大黑就進了醫大一院的手術室!”
“我靠,羅教授牛逼!這事兒事后得被院領導罵一頓吧。”巡回護士經驗老道,但話鋒一轉,“被罵一頓也行,人家警犬盡職盡責,總不能看著就這么死了不是。”
“被罵?開什么玩笑,那可是羅教授。”方曉道,“羅教授把帝都北大醫學的二毛之一的口腔外科專家請來飛刀。”
“急診?”
“對呀!答應毛教授擼貓也就夠了。”
“后來毛教授還借機會種了兩顆牙才走的。羅教授都沒說種牙的事兒,我聽省城一同學說的。”
“給誰種?”器械護士迷迷糊糊地問道。
方曉和巡回護士,麻醉醫生都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她。
“羅教授這么厲害,急診飛刀,方主任你都請不來吧。”巡回護士把話題岔開。
方曉微微一笑,看著手術臺上的患者。
這不就在眼前么,自己問的是啥話。巡回護士汗顏。
“等著吧,對了小周,把患者闌尾穿孔的位置堵上,我就先不刷手了。”方曉囑咐。
“好咧。”
盯著下級醫生把切口的位置堵上,又把能看見的蟲子夾出來,方曉開始研究起這些蟲子。
“最近有聽說寄生蟲病增多么?”
“沒有啊,我上班二十年,這是我見過的第一例外科手術寄生蟲病。”麻醉醫生馬上回答。
也是。方曉想了想,把羅浩掛斷電話的最后一句話拋到九霄云外。這種事兒只有天上的神仙能解決,自己老老實實坐在下面看天上神仙打架就是。真要是把痔瘡給打破了,血灑一臉,也是夠惡心的。但沒辦法,誰讓這個患者就水靈靈地來自己這兒了呢。
都是命。
一邊閑聊,一邊等,幾個小時后羅浩給方曉打電話,自己正在上樓,讓方曉去更衣室接自己。
看見羅浩,方曉心里升起一股暖流。什么是靠山?這才是!說什么靠山山倒,那是沒靠山的人說的胡話。自己發兩張照片一個視頻,羅教授放著大周末、放著冰雪節,不也這么來了么。
“羅教授,辛苦。”
“害,方主任,你跟我客氣個什么勁兒。”羅浩大步走進更衣室,“患者家屬那面,所在的村落,通知了么?”
“五保戶,沒有家屬,老光棍子一個。”方曉解釋道,“我第一時間和扶貧干部說了,他回去檢查有沒有問題。”
“嗯,最近真是奇怪,遇到好多寄生蟲病的患者。有一個吃癩蛤蟆皮預防腫瘤的還能理解,但眼前這個就不多見了。”方曉沉默,靜靜地聽羅浩在說話。羅教授只是自言自語,方曉心里清楚。
“蟯蟲,雖然多見,可這么多蟲子直接從肚子里看見,不多見。”
“羅教授,您覺得是什么問題?”
“我哪知道,方主任我問你,蟯蟲病的傳播方式有什么。”
“…”方曉后悔了。自己就不該搭話。羅教授越來越像一名教授,他張嘴就提問,問得自己好尷尬。
“性接觸,吸入,逆行三種最常見的方式。其中以逆行傳播最多,蟯蟲蟲卵在門肛皺褶位置孵化,后直接鉆進去。”
這話說得方曉感覺后門有點癢,想撓兩下,尤其是剛看見的蟯蟲就仿佛在自己門肛位置正在往里面鉆似的,癢的難受。
“你那是什么表情?都大主任了,怎么還跟學生似的,我說什么你就覺得自己得了什么病。”羅浩哈哈一笑,鄙夷道。
“嘿。”方曉也有點不好意思。
“那個,方主任,給扶貧干部打電話,村子里的人最近不要亂走,留便常規,市衛健委派救護車去取樣本。”羅浩叮囑,他表情很嚴肅,沒了開玩笑的味道。
前后差別太大,方曉愣了下。
“回來后我做鏡下看看別人有沒有感染寄生蟲什么的。”
“您?!”方曉這回真的有點驚了。
“怎么?我鏡下診斷水平很高的。”羅浩陳述了一個事實。
“不不不羅教授,我說的不是您水平不夠,而是您怎么對這事兒這么上心?”
“我擔心有吸入式傳播。”羅浩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