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武昌大敗之后,楚國算是完了。
縱使楚王僥幸逃脫,最多也就茍延殘喘一些時日。
覆滅楚國之后,官軍接下來的攻擊目標,必然是我們。
為今之計,只能擴軍備戰,以應對接下來的變局。
戰爭一旦打了起來,一應戰略物資消耗必然大增。
原定的糧食換戰馬計劃,現在也只能一并叫停。”
左丞相鈄瑞宇率先表明了立場。
叫停了戰馬交易,相當于終止了編練騎兵的計劃。
前期投入的人力財力物力,不能說全部白費,反正大部分投入是打了水漂。
明知道損失慘重,吳國現在也沒得選擇。
武昌會戰失敗,他們不光損兵折將,治下的黃州府和德安府也必然不保。
接下來九江府,又會成為前線。
北邊的幾個州府,早就淪為了戰場。
吳國可以調動的財力物力,必然大幅度減少。
戰爭一旦打響,各種戰略物資消耗,都會急劇增長。
別的東西都可以少,唯獨糧食不能缺。
“嗯!”
“丞相言之有理,一切以戰爭為上。
不光糧食換馬計劃暫停,宮殿維修也一并給停了。
接下來皇宮中的各項物資供應,一律削減兩成,那些耗費大的直接取消。”
傅皓軒從善如流的說道。
從亂世中殺出來的,他非常清楚一時富貴和一世富貴的區別。
現在這種危急存亡之秋,當皇帝的必須帶頭做出表率,才能讓下面的盡心。
“陛下英明!”
群臣齊聲高呼道。
入主南京之后,義軍高層也不可避免的走向了驕奢淫逸。
作為皇帝的傅皓軒,更是一口氣配齊了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倒不是他好色,亂世中聯姻,也是穩固地方的重要手段。
前期殺的太狠,士紳們聽到義軍的名頭,一個個都被嚇跑了。
不過再怎么能跑,也就走了嫡系成員,旁系遠支總有留下的。
在下屬的建議下,傅皓軒強行納這些家族的旁系女子為妃。
拉攏人心是一方面,離間大虞和江南士紳之間的關系,才是主要目的。
手段是卑鄙了一些,但架不住效果好。
大虞朝堂內斗成風,聽到政敵的親戚和反賊聯姻,豈能放棄送上門的機會。
甭管是不是被逼的,先彈劾了再說。
“陛下,楚國既然敗局已定,那么我們也沒必要在南線保持克制了。
與其讓他們把這些土地丟給偽朝,不如讓我們的人接手,更有利于反虞大業。”
禮部尚書胡宇哲上前提議道。
吳國建立之后,疆域沒有繼續增長,很大程度上都是受制于吳楚聯盟。
現在楚國涼了,盟約也喪失了效力,正是向南擴張的最佳時機。
拿下楚國在江西、浙江的地盤,吳國的戰略空間,將大大增加。
整合了這些地盤,吳國在財力物力上,足以和殘破的大虞正面分庭抗禮。
“胡愛卿,這不好吧?
終歸是盟友,對楚國下手,傳了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傅皓軒略顯猶豫的說道。
當流寇的時候,干這種事無所謂。
現在他都當了皇帝,需要講究臉面。
“陛下,我們自然不能對盟友下手。
只是楚國這次戰敗,主要是內奸通敵所導致的。
想要挽救楚國,必須要先除內奸。
臣提議派出能言善辯之士,出使楚國游說各路將領,建立更深層次的反虞同盟。
如果有人拒絕的話,那定是偽朝安插在楚國中的內奸,必須以雷霆手段除之!”
胡宇哲義正言辭的說道。
說的再怎么好聽,本質上還是對盟友落井下石。
這口鍋皇帝不能背,只能讓大臣來背。
楚國朝臣大規模叛敵發生后,吳國這邊也受到了影響。
傅皓軒明面上沒有表示,但暗地里卻提高了警惕。
尤其是同大虞有過關聯的官員,更是成了重點監察對象。
作為降臣,胡宇哲雖然有獻城之功,依舊免不了被懷疑。
“胡愛卿言之有理,此事就交給禮部和兵部一起協同完成。”
傅皓軒當即做出了決定。
對楚國的疆域,他早就已經眼饞了。
只不過受制于盟約,一直沒有機會下手。
現在楚國敗亡,下面的大臣又幫忙找好了出兵理由,那就沒必要猶豫了。
武昌城。
“叔父,看來我們只能停止進軍了。”
看著匯聚起來的戰報,李牧無奈的說道。
前面為了破敵,讓內線燒毀了叛軍糧倉。
效果非常明顯,確實瓦解了叛軍士氣,成功擊敗敵軍。
正是因為敵軍士氣渙散,才讓官軍抓捕了大量的俘虜。
據不完全統計,武昌會戰中抓捕的戰俘數量,就超過了三十五萬。
這個數字,還在持續增加中。
加上前期抓捕的十幾萬戰俘,光收復湖廣大地,就抓了五十多萬戰俘。
戰俘,也是要吃飯的。
武昌會戰叛軍本身就缺糧,戰場上自然繳獲不到多少糧食。
一下子增加了這么多張,給官軍的后勤,帶來了沉重壓力。
繼續打下去,沒有被敵軍打敗,就被自家的后勤給拖垮了。
“哎!”
“可惜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李原嘆息一聲說道。
大軍的后勤壓力有多大,他這個湖廣總督,同樣是清楚的。
湖廣雖然被官軍收復,可剛剛經歷了一場戰火,短時間內根本征收不了多少糧食。
大軍的消耗,主要依賴兩廣福建三省提供補給。
偏偏這三個省,本身糧食產量就非常有限。
能夠支撐到現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算不上可惜,我們這邊停下了,其他幾路平叛大軍可沒有止步。
搶在傅逆出兵前,應該能夠搶占不少地盤。
一口氣收復了這么多疆域,也是時候停下來緩一緩。
這些戰俘,如果您需要的話,可以留下一部分在湖廣屯墾。
其余人我準備按大虞律,把他們流放戍邊,以加強南疆防御。”
李牧面不改色的夾帶私貨。
論起性價比,肯定是直接在湖廣屯田,產出的收益更大。
只不過湖廣地處大虞腹地,又是天下糧倉,匯聚了朝野上下的目光。
想要學習之前在兩廣那樣,大肆圈占無主之地充當軍田,那是不可能的。
縱使頂住壓力經營起來,接下來也會遭到反噬。
沒有功夫在國內勾心斗角,李牧索性把人送走。
勞動改造一段時間,把里面的不穩定因素剔除掉,剩下的人都是上好的勞動力。
大虞丟了安南,很大程度上就是當地漢民數量不夠。
開國初年的時候,國內人口不多,沒有辦法大規模移民。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同樣的錯誤,李牧自然要吸取教訓。
中南半島開發有限,正常的移民,大家不樂意去。
流放反賊,可不需要講自愿。
“你真的下定決心,要經略安南?”
李原皺著眉頭問道。
在大虞眾多藩屬國中,安南無疑是最特殊的一個。
這貨能從交趾布政司獨立出去,除了朝中的黨爭外,他們自身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擁兵三十余萬,在東南亞絕對是一個巨無霸。
如果進展順利也就罷了,萬一不小心陷入泥潭中,那就成了軍事生涯的黑歷史。
“叔父,侄兒想青史留名!”
李牧慎重回答道。
這個理由,最是無懈可擊。
別看他們在國內打的這么厲害,可終歸是剿滅叛亂,歷史評價注定不可能太高。
能夠留下名字,單開一頁記錄,就算是那幫文官給面子。
估摸著記錄濟南大捷的內容,都比剿滅叛軍的內容多。
倒不是針對報復,主要是內亂屬于黑歷史,要用春秋筆法記錄。
如果覆滅安南,重建了交趾布政司,那就不一樣了。
丟掉交趾布政司,一直都被大虞上下視為恥辱。
先帝朝就準備出兵收復安南,最后受限于財力,沒有能夠付出行動。
這種帶有雪恥性質的滅國之戰,最是受人推崇。
“我就知道,你們年輕人不會安生。
現在去南邊折騰也好,省得在朝堂上晃悠,礙了人家的眼。
不過這里面的風險有多大,你可要自己評估好。
沒有把握的話,就象征性打幾仗,確保廣西不失即可。
安南氣候惡劣,又是窮鄉僻壤,能不能拿回來并不重要。”
李原語重心長的說道。
有時候后輩子弟太過能干,也是一種煩惱。
像李牧這種年紀輕輕,就立下赫赫戰功的武將,最是令人忌憚。
參考歷史經驗,回到京師參與朝堂紛爭,要么在內斗中半路夭折,要么逆勢篡位。
這不是有沒有野心的問題,而是局勢逼著他們向上。
一旦皇帝生出了殺心,不想坐以待斃,那就只能奮起反擊。
宗族社會,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李牧卷入其中,整個李氏宗族,也要跟著被動卷入。
無論哪一種結局,都不是李原想要看到的。
“叔父,這你可就錯了。
安南不僅不窮,還非常的富裕。
據搜集到的情報,安南境內有多塊平原,只是那幫安南人不會開發。
在我看來,現在的安南,就是千年前的江南。
一旦開發出來,足以養活數千萬人。
安南人已經替我們打下了基礎,后續的開發難度會下降很多。”
李牧笑著說道。
想要獲得宗族支持,有些訊息還是要透露的。
再造一片江南,這里面的利益,不是一般的大。
只要確定消息是真的,那些保守的士大夫,瞬間就會變成激進的主戰派。
“你確定是真的?”
李原大驚失色道。
倘若是另一個江南,那就不能放棄了。
關中天災人禍不斷,隨時可能淪為戰場。
留在原地發展,早晚會卷入戰亂中。
為了家族傳承,族人外遷是必然的。
不過好地方都是有主之地,他們這種強龍,不管去哪兒都會遭到抵制。
原本是想分散族人進入兩廣發展,靠著官面上的照應,立足不是難事。
現在突然有了更好的選擇,那就沒必要去和地頭蛇搶地盤。
吃獨食不現實,但搶占先機,還是很有必要的。
“叔父,這種事情沒有完全把握,侄兒可不敢亂說。
不過開發安南,需要一定的時間,沒有數十年的經營,難以見到成效。
想要開發到江南的程度,怕是要花費數百年。”
李牧保守的回答道。
想要獲得信任,說出來的話,就必須在對方認知范圍內。
“如果交趾真有這么富裕,那么你可以利用訊息差,謀求世鎮交趾布政司。
正好那些文官,想要削弱我們勛貴集團。
找機會在背后推動一下,他們自己就會提出來。
收復交趾布政司,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投入。
家族能夠提供的支持,也只是杯水車薪。
我爭取在湖廣總督任上多待兩年,為你輸送物資。
至于抓到的戰俘,連同他們的家屬,一并發配嶺南充軍。
后續平叛戰爭中的所有戰俘,也一并這么處置。
現在條件不成熟,暫時先不執行,等到你攻入安南之后再把他們流放過去。
此事我去和成國公、舞陽侯協調。
作為代價,后續的平叛戰功,你我全部都讓出去。”
李原的變臉速度,把李牧嚇了一跳。
前面還一口一個安南,現在立即變成交趾,完全是要吃抹干凈的打算。
為了幫他完成計劃,甚至不惜流放數百萬人。
看得出來,肥沃土地對傳統士大夫的誘惑力,那是無與倫比的。
“世鎮交趾布政司,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叔父放心,侄兒不會令你失望的。
安南王病逝,新王剛剛繼位,按照慣例會向朝廷請求冊封國書。
新人安南王狂妄自大,必會在國書上挑釁陛下。
朝廷不答應他們的無理要求,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安南人就會出兵犯邊。”
李牧當即替新任安南王做出了安排。
甭管他們的國書上寫了啥,送入京城的國書,肯定會狠狠打永寧帝的臉。
僅僅只是語言挑釁,頂多讓皇帝和百官生氣。
現在這種時候,朝廷肯定不會發起大戰。
可若是再傳來安南入侵的消息,那么朝廷就算不想打這一仗,也只能被動下令出兵。
本質上,國書挑釁只是為了讓朝廷相信,安南人會入侵廣西。